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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争鼎-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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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你这是咋了?”项庄强抑住泪水,惨然道,“白天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这才几个时辰不见,你就变成这样了?”

“上将军,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循环,非人力可逆。”尉缭淡淡地摆了摆手,又道,“常言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朽活了七十有六,也算是高寿了。”说此一顿,尉缭又说道,“只是上将军即将回归江东,有几件事老朽委实是放心不下……”

“军师你说,我听着呢。”项庄知道尉缭这是要交待后事了。

尉缭道:“过江之事千万不要操之过急,在回江东之前,上将军应该选派部份江东藉的老兵先回去,借他们的口向江东百姓宣扬上将军于野马原临危受命,于寿春力挽狂澜,于大别山力挫刘邦,再万里转战,破解刘邦大势的艰苦征程。”

项庄默默点头,此举应该就是后世所说的政治造势了。

尉缭喘了口气,接着说道:“等那些老兵在江东造足了势,上将军再过江不迟,过了江之后,上将军当晓喻全军,务必将最严谨的阵形、最锐利的兵锋展示给江东父老,要用实际行动告诉江东父老,大楚复兴的希望……全系于上将军身上!”

项庄再次点头,这便是示之以力,同样是政治造势的一种手法。

说完这一席话,尉缭的脸色忽然红润了许多,中气也足了许多,再不像刚才,满脸的灰败之色,项庄却是越发的心情沉重,因为他知道,这大略便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尉缭的生命已经正式进入读秒阶段了。

尉缭又道:“到了吴中之后,上将军且记老朽三句话,不做,少说,多看!”

“军师放心,我记住了。”项庄强抑泪水,重重点头道,“不做,少说,多看!”

尉缭轻轻颔首,又道:“上将军,在你没有看清形势之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随便表态,需知言多必失!总之,到了吴中,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多看,再详细分析,哪个派系值得拉拢,哪个派系必须孤立,哪个派系必须予以雷霆打击!”

“还有,一旦已经看准局势,该出手时就不要有任何犹豫……”说到这里,尉缭忽然微微一笑,又道,“这个倒是老朽多虑了,上将军英武刚毅、杀伐决断,似乎从来就没有犹豫不决、畏首畏尾的时候,呵呵。”

“军师……”望着尉缭恬淡的笑容,项庄心里却犹如刀割。

项庄跟尉缭相处虽然只有一年时间,可在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甚至在自觉不自觉间,项庄已把尉缭当成了自己的长辈,现在,唯一能与他项庄平心论交的长辈就要故去了,他能不伤心?能不凄惶?

尉缭顿了顿,又略略有些腼腆地道:“上将军,老朽还有一桩后事拜托。”

项庄再抑止不住眼眶里的泪水,当下转过头去飞快地拭去了泪水,又道:“军师你说,我都听着呢。”

尉缭指了指榻畔矮几上的几十卷竹简,郑重地道:“老朽追随上将军征战近年,期间颇多感触,已经一一记录在册,总共凑得尉缭子四十二卷,还望上将军择一可造之才,将之流传下去,千万不要让老朽毕生所学失传于世。”

“军师放心!”项庄哽咽着道,“尉缭子四十二卷绝不会失传,等将来,尉缭子四十二卷必会成为大楚帝国太学、官学的必修课!”

“必修课?”尉缭顿时两眼一亮,这虽然是后世的新词,可尉缭却分明是懂了,当下冲项庄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这一闭上,就再没有睁开!一代兵家,一代战略大师尉缭,就这样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第204章 老兵回家

当天晚上,项庄便让高初带兵从附近的历阳县搜罗了大量的白绫、白罗以及白布,将整个楚军大营都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灵堂,同时所有校尉以上将领俱皆缟素,在项庄的率领之下,分成左右两班,前来尉缭灵框前吊唁。

项庄甚至对着尉缭灵槌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三跪九叩可是中国古代最高规模的礼节,一般来说,只对天、地、君、亲、师行三跪九叩大礼,显然,项庄已然将尉缭视为自己的父辈或者师尊了。

吊完了孝,项庄又给尉缭守了三天三夜的灵,以示尊崇。

丧事办完,项庄就立刻从悲痛中挣脱了出来,开始着手处理正事,按照尉缭遗计,首先要做的就是派部份老兵过江。

。。。。。。。。。。。。。。。。。。。。。。

桓楚、钟离昧、季布、虞子期四将鱼贯进了项庄大帐。

尽管如今的季布是名义上的大楚末将军,但钟离昧却仍旧走在他的前面,季布对此也是泰然自若,可见一些老规矩一下是改不掉的。

“参见上将耸!”桓楚四将一字排开,冲项庄拱手作揖。

项庄从席上跪坐起身拱手回礼,又肃手请四将入席就座,然后说道:“老桓、钟离、老季、子期,还记得当初在寿春的时候么?”

“记得,怎么不记得?”桓楚唷然道。

“要不是上将军,我们早死在寿春了。”桓楚也道。

钟离昧则别有感慨,说道:“末将完全没有想到,上将军带着三千孤军万里转战,不仅没有被刘邦老儿和各路诸侯击灭,短短不到一年时间,竟然还带着三万铁骑杀了回来,先王若是在天有灵,也该含笑九泉了。”

虞子期什么都没说,可他的脸上也露出同样的感慨之色。

凭心而论,当初在东阿县临危受命时,虞子期也绝然想不到上将军不仅真的能够带兵打进关东,不仅能够全身而退,居然还能拉起这么庞大的一支骑兵打回来,纵然是先王,只怕也未必能比上将军做得更好吧?

项庄摆了摆手,说道:“还记得当初在寿春军营,我对大家说什么了吗?”

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纷纷目露凝重之色,项庄吸了口气,说道:“我说过,只要有我项庄在,大楚的天就塌不下来,总有一天,我项庄会带着大家打回江东,现在,江东已经近在眼前,回家了,将士们终于回家了!”

一时之间,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魂神俱颤。

四人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当初在寿春军学的危急时刻,那时,先王自刻乌江的消息突然传开,三千残部军心浮动,眼看着就要冰消瓦解时,是上将军一番激动人心的说词,才重新唤醒了大伙的战意,再接着,上将军又于寿春城外怒斩樊哈,一下就稳住了军心。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幕幕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似的,当真让人感慨不已。

项庄又道:“当初参与寿春之线的三千老兵,现在大约还剩下千余人,你们明天就带着这一千多老兵过江,返家省亲吧,自从先父早年间带着八千子弟兵过乌江,将士们已经整整九年没有回过家了,是时候让他们回家跟亲人们团聚了。”

桓楚用力地点了点头,忽又问道:“上将军,你呢?”

项庄道:“我要留下来给军师守灵,守满三月之期,再过江不迟。”

桓楚、季布默然点头,对于项庄跟尉缭之间的情谊,两人都是知道的,项庄要执子侄礼给尉缭守孝仁月,他们也是深以为然,钟离昧有些惊讶,虞子期则陷入了沉思,显然,四人之中只有虞子期隐隐猜到了项庄此举的用意。

项庄又道:“还有,记得给每个老兵送一匹良驹,再按爵位发给饷钱,公士一万钱,上造两万钱,簪枭三万钱……,爵位每增加一级,饷钱就增加万钱!还有,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也一并捎回去,连同赐给爵位的文书,一并交与他们的家人。”

坐在下首书写文书的武涉低声提醒道:“上将军,制钱不够。”

楚军洗劫洛阳、咸阳以及关中诸县,很是抢了不少制钱金银,不过制钱由于数量多,重量重,大多都扔了。

项庄不假思索地道:“制钱不够,就以黄金折算,黄金不足,就以马匹充抵,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阵亡将士的家人吃亏。”说此一顿,项庄又以无比沉重的语气说道,“不能让我们大楚的将士,流血又流泪呀。”

不能让大楚的将士流血又流泪?桓楚四将茸然动容。

“喏!”武涉也是微微动容,当下恭声应诺,遂即翻出老兵名册,跟着桓楚四将出了项庄大帐,直趋高初的亲军大营而来。

。。。。。。。。。。。。。。。。。。。

桑林村是吴县东郊的一个大村落,足有百十户人家,村民们大多靠种田、养蚕为生,虽说最近世道不太后,不过日子也还过得下去。

因为正逢赶紧的日子,村口土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

人群中,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媳正挎着个竹篮,吃力地往县城方向赶,老娼的篮子里装着满满一篮子的鸡蛋,估计是攒了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是打算进城用鸡蛋换些年货,张罗着要过年了,在老妪的身后,还跟着个八九岁的孩童。

“阿嚒,剩儿要穿新衣裳。”孩童扯着老媳的衣襟,稚声稚气地说。

“剩儿乖,等阿瑭卖了鸡蛋,就去扯两尺布,给你做一身漂漂亮亮的新衣裳。”阿妪挎着篮子,回头望向孩童的眼神里满是慈爱之色。

正行走间,一个十八九岁的青皮后生忽然从前方狂奔而来。

老妪吃了一惊,赶紧挎着篮子扯着孙子闪到了土路的左侧,看样子,这个十八九岁的青皮后生应该是村里的一霸,老娼看样挺怵他的。

不想那青皮后生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老妈。

当下那青皮后生抢上前来,高声大叫道:“前门,你家狗剩哥回来了!”

“啥,你说啥?”老姐一下没听清楚,下意识地问道,“青皮你刚才说啥?”

青皮后生道:“前门阿媳,你家狗剩哥回来了,就在前面大路上,骑着高头大马,披着铁甲,挎着长刀,后头还跟着十几个兵,可威风嘞!”说罢,青皮后生又伸手一指前面,说道,“喏,前门阿媪你看,那不就是你家狗剩哥么?”

老娼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大路上来了一骑高头大马,马背上的汉子披着甲,挎着刀,后头果然跟着十几个兵,好生威风,这汉子一路上还向着土路上的隔壁阿公、后屋头阿娼、前村李娼连连打着招呼,却不是她的狗剩还有谁来?

当下老媳把装满鸡蛋的篮子往地上一放,扯起孙儿就往前头迎,还是那青皮后生机灵,当下赶紧又从地上把篮子给拎起,追了上去。

老媪一边走,一边扬手高喊:“狗剩,我的狗剩……”。

“阿母?!”马背上的汉子一眼看到人群中的老媪,顿时滚鞍下马,膝行十凡步抢到老媪跟前,又一把抱着老媪大腿嚎啕大哭道,“阿母,不孝儿狗剩回来了,狗剩回来了,你老人家受苦了,嗷嗷教”,…”

“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老媪也是老泪纵横,又伸出干枯的双手抚摸着汉子的脸庞,颤声说道,“狗剩,让阿母瞧瞧你,让阿母好好地瞧瞧你……。”仔细端详了汉子凡眼,老娼又颇为心疼地道,“狗剩,你瘦了,可也壮实了。”

“阿母,你老人家可是老多了。”汉子泪如滂沱。

老娼抹了抹眼泪,忽然将缩在身后的孩童扯了出来,柔声道:“剩儿,你爹回来了,这是你爹,快叫阿爹。”

“阿爹。”孩童惴惴地叫了声。

“这是剩儿,这么大了?”汉子惊喜不已。

记得当初他离家时,剩儿还在襁褓之中呢。

“剩儿可乖,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老娼说着又开始抹泪。

“阿母,狗儿如今也是有爵位的人了,从今往后,你就再不用像以前那样辛苦了,你老人家就坐在家里安享清福吧,哈哈哈……”说着,汉子便将孩童一把抱起放到马背上,然后搀着老媪就往回走,“阿母,回家,咱们回家。”

四周围着的乡亲便纷纷让开道,一个个望向祖孙三人的眼神里全是艳羡之色,有个白胡子老翁更是感慨不已地道:“老朽早就说过,狗剩不是个寻常之人,你们看,这才九年,这小子俨然就是个大人物了,呵呵。”

人群中,青皮后生拎着篮子挤了上来:“狗剩哥,这是你家的鸡蛋。”

汉子接过篮子,顺手又递给了身后跟着的一个士兵,又道:“你是青皮?”

“对对对,我就是青皮,狗剩哥你还记得我呀?”青皮后生惊喜不已,看看汉子身后的骏马,又看看后头跟着的十几个士兵,羡慕地道,“狗剩哥,如今你可是发达了?”

“那是。”汉子大大咧咧地道,“如今咱也是官老爷了,大夫,知道啥叫大夫不?”

青皮后生自然不知道,却羡慕不已地道:“大夫?好大的官呢,狗剩哥,过完年让我跟着你去当兵,成不?”

“成。”汉子不假思索地道,“过完年,你就跟我走吧。”

第205章 鼓动、争执

项期骑着小毛驴,有些郁闷地进了吴中县城。

项期是项氏宗族,不过属于比较远的旁支,因此在整个项氏中并没什么地位,但对于那些避居江东的关东士族来说,还是要相对高贵些许,譬如说项期能当上吴中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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