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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民扔掉烟头，端起面前的茶缸咕咕噜噜一口喝干，这才又继续说道：“说起第一战区，原来卫立煌将军在忻口会战中大展神威。不料退守中条山后，竟然和日军打起了阵地攻防战。日军来攻就打，日军不攻就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观战，似乎中条山就是一座攻不破的堡垒。我想问问卫立煌将军，法国的马奇诺防线比你的中条山防线如何？不照样挡不住德军么？阵地是死的，人是活的。凭一座中条山就想挡住日军，未免也太天真了。更不可思议的是，日军正在秘密部署对华北实施大规模作战，蒋委员长却把卫将军召去述职，而且是一去不归。蒋委员长和卫司令长官难道就不想想，如果日军此次攻击重点不是八路军、而是中条山守军，他该如何是好？失去统一指挥的部队该如何迎敌？可别第九战区刚刚打了个大胜仗，第一战区紧接着就来个大溃败，那可真是赢一把输一把，最后落个资不抵债！”
第1140章 警告
四月上旬，春色宜人。风儿轻轻地拂过院子里的树啊、花啊、草啊，把一阵阵花香直往人的鼻端送。
赵小曼一身灰军装，两条长辫子搭在肩上，提着个茶壶走上前来，先给刘一民的茶缸里续上水，然后又给记者们都续上水，这才走到刘一民面前，悄悄地取走了香烟，换上了几根洗的白白净净的草根，好让刘一民忍不住想抽烟时拿起来咀嚼。
女人家心细，明知道抽烟多了不好，但又怕影响刘一民思考问题。想来想去，赵小曼就想出了用有淡淡甜味、苦味的白草根替代香烟的办法，用来减少刘一民的吸烟量。
女儿心啊，还真的是海底针一样呢！
明明是祝贺上高会战大捷的谈话，刘一民说着说着就成了抨击国军个别战区作战不力了，最后连蒋委员长召卫立煌去述职的事情也说上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刘一民文不对题、东拉西扯，只有刘一民自己心里明白，日军马上就要发动中条山大战了，他必须得提醒蒋介石让卫立煌赶快返回洛阳指挥作战。
生怕蒋介石沉浸于上高会战大胜的喜悦中而不知道惊醒，刘一民接着说道：“当前，世界反法西斯战场上形势不容乐观，德国法西斯军队攻势凌厉。在这种情况下，人小鬼大的小日本必然不甘寂寞，他们必然会急于从中国战场抽调精锐部队参与世界大战，攫取更多的利益。在日军想来，能逼迫国民政府投降最好，如不能，也要最大限度地削弱中国军队实力。如何实现这一点呢？从种种迹象可以判断，日军采取的是在不扩大占领区的前提下，华南以封锁中国国际补给线为作战重点，华中以打通交通线、维护武汉地区治安为作战重点，集中全力开展以巩固华北占领区、维护华北治安形势的华北治安肃正作战。也就是说，侵华日军的战略出现了调整，将作战重点转移到了华北，在华北集结了侵华日军的绝大部分兵力，企图彻底消灭华北的中国军队，巩固华北占领区。那么，日军在华北的作战重点又是什么呢？第一自然是八路军，日军会对八路军各根据地反腐扫荡、蚕食，八路军各根据地会陷入极大的困难之中。但是，八路军战术灵活机动，日军想全歼八路军主力那是白日做梦。第二就是中条山守军。因为中条山守军占据晋南战略要地，挡住了日军南下攻击豫西的通路，而且中条山守军就象靶子一样树在那里，便于日军发扬空中打击优势和炮火优势。同时，由于中条山守军这几年在日军几次进攻中巍然屹立，时间长了必然产生麻痹大意心理，容易为日军所趁。这种情况，日军必然会看得非常清楚，甚至比军委会看得还清楚。搞不好，日军现在早已完成了对中条山战线的侦查，正在秘密调动部队呢！中条山守军已经危在旦夕，如果蒋委员长还不严令卫立煌司令官返回前线指挥，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这些，刘一民眼睛朝记者们扫了一眼，见他们都在埋头认真记录，这才下意识地去桌上的摸香烟。香烟没摸到，却摸到了几根草根，刘一民感到奇怪，低头一看，见桌上放着几根洗的白白净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白草根，就抬头朝赵小曼婀娜多姿的背影看了一眼，轻叹一声，拿起一根草根放在嘴里咀嚼开了。
一根草根咀嚼完，刘一民又说道：“当然，中条山固然是日军攻击重点，山东、山西八路军根据地也是日军突袭的目标。特别是山东各根据地，务必提高警惕，先敌部署，严防日军偷袭。因为日军要打中条山，首先就要解决八路军支援中条山守军作战问题。山西八路军在日军的扫荡中蒙受了重大损失，山东八路军在日军细菌战中损失更加惨重。在这种情况下，很可能发生日军先打鲁中南再打中条山的情况，也可能是两个方向同时动手，使华北我军东西不能照应，各自为战，从而被日军各个击破。”
刘一民之所以强调山东八路军在日军的细菌战中损失惨重，目的就是想吸引日军对鲁中南发起攻击。只要日军离开坚固设防阵地，战机就出现了。比动用主力向日军防线发动猛攻要好的多的多！
刘一民判断的很准确，此时，重庆大后方除了忙着讨论松冈洋右遇刺身亡后可能带来的影响外，就是忙着庆祝上高会战胜利。街道上到处都贴着标语，各种组织都在忙着募捐、组织慰问品，一拨一拨地赶往长沙第九战区司令部和江西的第十九集团军司令部慰问。很少有人会想着日军马上就要展开报复性攻击了，也很少有人会思考日军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主动发起上高会战。
由于国共关系陷入冰点，重庆的《新华日报》已经被迫暂时停刊。过去，刘一民的谈话一发表，在重庆的《新华日报》总是率先刊登。现在不行了，《新华日报》被暂时关停，《中央日报》等报刊没有国民党中宣部的授意，也不会刊登任何共产党领导人的讲话，蒋介石看刘一民的谈话，也是从新闻通稿的电报纸上直接看的。
实际上，日军为了准备中条山作战，花费了很大心思，除了发动豫南会战、上高会战、东南沿海封锁作战以迷惑蒋介石外，三月份就开始对中条山守军外围部队发动攻击了。只不过都是攻击规模不大，迷惑了卫立煌。以致卫立煌还有心情奉召到重庆去向蒋介石报告工作。
之所以这个时候让卫立煌去报告工作，是因为戴笠向蒋介石打了小报告，说是卫立煌与中共过从甚密，除了支援八路军武器弹药外，与十八集团军总司令朱德、副总司令彭德怀经常交往，亲如一家。卫立煌本人还私自到西安考察，面见中共领导人。
戴笠的报告上写的清清楚楚，某年某月某日，朱德到十四集团军司令部驻地，卫立煌命令部队列队欢迎；某年某月某日，朱德参加洛阳军事会议返回，卫立煌赠送朱德卫队枪多少条，子弹多少发、手榴弹多少枚。等等等等，一条一条，详细之极。
战争年代，人心多变，作为统帅，不怕敌人多么强大，怕的是部队叛变反水。虽然蒋介石知道卫立煌在围剿鄂豫皖根据地时血债累累，手上沾满了共产党人的鲜血，不可能和共产党走到一起。但是，一生惯于玩弄权术的蒋介石知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还是小心无大差。因此，蒋介石一纸电令，将卫立煌从洛阳召到了重庆。
卫立煌此时身兼第一战区司令长官、河南省主席、第十四集团军总司令等职，是名符其实的重要将领。但是，地位重要、职务重要，就特别容易招人嫉恨。蒋介石嫡系亲信蒋鼎文、汤恩伯现在都看上了卫立煌的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职务和河南省主席职务，和戴笠联动，同时密电蒋介石，控告卫立煌。
卫立煌这人，没有上过什么黄埔军校，但是当过孙中山警卫，是靠战功升上来的，而且打胜仗比较多，属于国军中很能打的那种将领。
人有本事了，脾气就不好。这不，面见蒋介石时，开始还不错，卫立煌报告一战区工作，蒋介石还颇多嘉许，表扬中条山防线历经日军13次围攻而屹立不倒，掩护了陇海路畅通。但是，等蒋介石质问卫立煌为何向共产党靠拢的时候，卫立煌就坐不住了，报告说不上他向共产党靠拢，而是山西战场离不开八路军的配合。没有八路军牵制日军，日军早就攻破中条山渡河南下了。
蒋介石现在最烦的就是听别人说八路军行、国军不行的话，也烦什么全靠八路军配合牵制之类的话，他更看重的是八路军、新四军私自建立政权、扩充部队、破坏军令政令统一造成的危害。卫立煌这一说，蒋介石就恼了，鼻腔里哼了一声，把戴笠提供的情报摔到了卫立煌的面前。
卫立煌一看，原来是中了小人暗算，当下就不服气了，开始一条条辩解，说是现在是团结抗日时期，他和八路军配合作战没有错，也只有和八路军密切配合，才能守住中条山等等。
蒋介石那脾气，哪里容得卫立煌辩解，当时就挥手斥退了他，责令他回去好好学习五中全会精神。
卫立煌从北上抗日以来就一直在前线指挥作战，满心希望回到重庆后能得到蒋介石的嘉奖和补充，万万没有想到遭到如此严厉的训斥。想想蒋介石这是在怀疑他私通共产党，事情重大，很难洗清自己的委屈，卫立煌一怒之下，撂挑子不干了，直接给蒋介石侍从室打电话请假，带着夫人去了峨眉山，闭门读书了。
大战在即，负责中条山指挥的卫立煌却在千山万水之外的峨眉山读书思过、修身养性！刘一民的警告能不能起作用呢？
第1141章 军委会的部署
刘一民的谈话在山东《大众日报》发表，并以新闻通稿方式向全国公布。这个事情，刘一民不怕日军知道，如果日军认为我军已洞悉其阴谋，放弃中条山作战计划，刘一民是求之不得。因为中条山防线太重要了，不但保护着豫西，也保护着陕西的渭南地区。如果中条山失守，日军随时都可以杀向豫西甚至攻击渭南地区。就算日军地面部队不攻击渭南地区，日军的飞机也会把从潼关到渭南炸成一片焦土的。
中条山重要的战略地位谁都清楚。这不，蒋介石看到刘一民的谈话通电稿后，马上就把何应钦、白崇禧等人找来了。
这些人都是懂得全局战略的，一看电稿就知道刘一民说的有理，日军很可能是以豫南会战、上高会战、东南沿海作战为掩护，正秘密抽调部队准备打中条山呢！
总参谋长何应钦思索了一会儿，开始发言。他先是痛斥刘一民胡说八道，污蔑抗日有功部队，替不服从命令的新四军开脱，接着就说：“刘一民虽然说的废话居多，但有两点可取，一个是他仍然把国军称为我军，说明他有国家意识，有服从领袖意识。第二个就是他看问题准，能一下找到中条山这个战略支撑点。正常情况下，日军此时应该大举进攻鲁中南才对，或者是继续扫荡共产党的根据地。中条山南面有黄河天险，日军就算攻占中条山，也很难攻过黄河。日军这么做，无益于他们在华北和八路军缠斗么！因此，如果真的发生日军攻击中条山的大战，那刘一民的战略眼光也太高明了！”
军令部第一厅厅长刘斐由于在枣宜会战时判断准确，引起了蒋介石注意。蒋介石就示意他谈谈看法。
刘斐的看法基本和刘一民接近，他说的是日军很可能发动中条山大战，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日军如果攻占中条山，就可以随时随地南下豫西，夹击第一战区主力。一旦日军打垮第一战区主力，整个中原地区就再也没有国军主力部队了，中原的人力物力就会为日伪所用。另一个是日军之所以在华北战场对八路军作战中接连失利，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缺少强大的伪军部队配合。如果日军攻占中条山，阎锡山的晋绥军和孙殿英部、庞炳勋部、孙良诚部等都为成为无根之萍。说不定会出现大部队被逼投降的丑剧。这些部队如果投降日军，伪军的力量就会大大加强，日军就可以集中力量打八路军。很可能日军就是因为看透了中条山防线对华北各部队的支撑作用，才决心打中条山之战的。
刘斐说完，蒋介石“嗯”了一声，就说：“中条山不能丢，洛阳更不能丢。敬之、健生，你们两个想想有没有好的办法，可以延缓日军对中条山的攻击，给我军多留点战役预备时间？”
白崇禧沉吟半响，说道：“延缓日军对中条山攻击的办法是有，关键是未必能行的通。一个是可以命令八路军、新四军各部队日军发动积极进攻，破坏日军运兵的交通线，迟滞鬼子集结部队时间。另一个是命令第五战区、苏鲁战区在豫皖边界的部队向陇海路之敌发动进攻，第一战区部队向开封方向日军发动攻击，迫使日军无法集中力量攻击中条山。第三个办法是加强中条山守军力量，调蒋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