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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贼-第2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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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蓬蓬鲜血激飙而出,惨叫不绝,肢首横飞。

“杀——杀——”

“把敌人赶出阵地,就算我们胜了……”

逆境混战,加之天色影响,似马超这般武艺高绝的猛将,固然斩获颇多,但也不易躲避敌人的攻击,没片刻间,他已是几次险死还生,大腿也被长矛划伤。不过他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渐渐溃散的士卒在他的带领下重新集结,稳固阵脚,从而击退了对手的猛攻。

马超看见敌人狼狈退走,嘴角才弯出一道弧线,马上又变得龇牙咧嘴,此时他的大腿血淋淋一片,甚是吓人,乃从身上扯下一块旧布,简单包扎伤口,而后在两名兵卒搀扶下一瘸一拐的退出战场。他心里暗自埋怨不已,哪里受伤不好,偏偏是腿,这意味着他短期内都别想再上战场了,就算他坚持要上,骠骑将军和其父马腾也定然不允。

马超才脱离队伍没多久,背后猛然响起一连串厉啸声,马超回头望去,昏暗的天空此刻就像是死神的巨口,不计其数的箭矢从中钻出,雨点一般密集地砸入阵内,疯狂吞噬着生命。盖军对此明显准备不足,士卒成批成批中箭倒地,就这么眨眼的工夫,人数一下子锐减三成有余。一度被打退的韩董联军,趁机发一声喊,再次冲了上来。

“……”马超忍不住摇头,以为打败了敌人,就高枕无忧了,岂不知战场之上,自以为最安全时,却也是最危险的时候。若是盖军取得胜利后,第一时间组织防守,严加警惕,何至于此?这块自己以负伤为代价守住的阵地,完了……

“咕噜咕噜……”两名搀扶着马超的士卒看到这个情景,不禁吞了吞口水,如果不是因为马超受伤,他们理应和眼前的同袍一样,遭到极其可悲的命运。

“看到了?”马超瞥了二人一眼,以无比冷静的语调说道:“这就是战争,一个疏忽,便会丢掉性命。如果你们对此能够理解通透,此战过后,至少也能做个百人将了。”

“……”

马超深入军阵,来到临时搭建的医舍,只见地上密密麻麻躺满了受伤的士卒,哭泣、咒骂、呻吟、惨叫、干嚎……各种负面声音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传来,贯入双耳。

以数百计的医卒往来奔波,将一批批药物送到主治医吏手中,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每一样药物针对不同,有治疗折伤的、有治疗创伤的、有减轻疼痛的、有麻醉的、有止血的……此外又分内服外敷,粗粗估计,不下四五十种,若是拿晚了、拿错了,耽误治疗,定会吃罪。这且不算,由于医吏人数有限,医卒还要负责处理那些伤势较轻的伤员,好让医吏从中抽身,去治疗性命垂危的重伤者。

马超没有呼唤医吏为他处理伤口,而是继续向里走,盖因军医也有等级划分,且执行的非常严格,医卒打下手兼顾轻伤者,斗食医吏主伍什,将领们则是由食俸医官负责,后者从比百石至比两千石不等。

正因为严格划分等级,各有分工,互不干扰,效率才会大幅提高,试图跨越等级,只会造成混乱。比如说,马超若让医吏为他疗伤,那医吏本来负责的伤员谁来治疗?当然了,凡事无绝对,如果将领生命危急,医吏碰到自然要接手,这时可无暇理会小兵的生死。谁让这是一个“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时代呢。

盖军士卒没什么可抱怨的,事实上他们算得上整个大汉国、乃至全世界最幸福的了,他们主君的脑子里可是存着现代思想,对于医疗,比当世任何人都要重视百倍,其他势力自行发展,纵使经过一百年、一千年,也绝对达不到盖军这般完善的军医制度。

马超朝着最近处一顶小帐行去,走近一看,不禁愣住,帐前几个身披重甲的兵士,他却是认识,皆为卞秉亲卫。大兄受伤了?马超面露焦急之色,急忙问道,当听说只是肩膀中了一箭,稍稍放下心来,一头钻入小帐。

卞秉斜躺木榻,随着医官以药清理伤口,嘴里嗯嗯哼哼着,见马超一瘸一拐的走进来,一把推开医官,坐起身来,瞪着眼睛问道:“咋了?”

“被长矛擦了一下。”马超边说边坐到卞秉身边。

卞秉一脸讶然道:“你的裙甲呢?”像他们这样高级的将领,所服铠甲,极是精良,一般皆为四分之三鱼鳞甲,即保护胸部的胸甲、保护背后的背甲、保护肩膀的肩甲、保护手臂的披膊,以及保护大腿的裙甲,护住周身四分之三面积。正常来说,大腿不会轻易被矛戳伤,然而马超却是未着裙甲,连披膊也收了起来。

马超尴尬地笑道:“我嫌妨碍行动,摘掉了。”

卞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显然马超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卞秉口中说着我看看,粗鲁地解开旧布,双手抓住裤子缺口,猛力撕开。

马超登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忍不住大叫道:“疼、疼,轻点……”

卞秉从戎八载,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马超伤口瞧着吓人,实则无甚事,这种伤,养一两个月,就又活蹦乱跳了。卞秉斜睨马超一眼,冷笑道:“娘的,你还知道疼啊?裙甲是随便能解下的吗,看你以后长不长记性。”言讫指使医官为马超上药包扎。

医官用水清理血迹,之后把药粉倒在伤口上,马超疼得连连倒吸冷气,为分散注意力,乃问卞秉道:“大兄,你的伤势如何?”

卞秉闻言面色顿时阴下来,说道:“大弓重箭,是羌胡中的落雕手,娘的这厮胆子也大,居然一直欺到我身前十数步才发难,直奔咽喉,如非亲卫当时推了我一把,这一箭我肯定躲不过去。”说到这里,卞秉拿出一件破损不堪的披膊递给马超,道:“你看看,这箭多狠,要不是有它挡一下,我这条肩膀就算废了。”

马超接过来细看,不由暗暗咋舌,看这架势,少说也是二石弓,二百多斤的拉力,遂问道:“杀掉没有?”

“你说呢。”卞秉一脸不爽。

那就是没杀掉了?马超挑了挑眉毛。被对方欺到近前射了一箭,之后大摇大摆退走,这脸确实丢大了,难怪卞秉这般郁闷,换了自己,同样也会心里不痛快。

大腿伤口包扎好,马超又解下重甲,让医官处理身上其他一些小伤。

“铛铛铛铛……”战场之上,钲声大作。

卞秉、马超在帐内也听到了,两人不禁相视一眼,莫不是……

不久卞秉亲卫转入进来,道:“韩董联军退了打赢了、打赢了……”

果然……

卞秉马超鼓掌而笑,这钲声,不仅代表着敌人的败退,还意味着,经过一天的艰苦奋战,盖军终于在霸水西岸站住了脚。

第四百一十七章 罚

“铛——铛——铛——铛——铛——”肃穆而苍凉的钲声,一遍又一遍地鸣响,盘旋战场上空,久久不散。韩、董联军也好,盖军也罢,双方将士几乎同时停下手中动作,静静地聆听着仿佛是从遥远的亘古穿越而来,宛如天籁之音的美妙之声。这预示着,激斗整整一日的大战,结束了。

转瞬之间,韩、董联军全线撤出战场,潮水一般退入黑暗之中。盖军没有冒然追击,反而暗自松了一口气,从高顺部通过霸桥,登上西岸的一刻起,他们就如同怒海中的一叶小舟,承受着对手狂风暴雨般的侵袭。期间,将士们干糒未吃几口,清水未饮几多,非是不想,实不能也,面对络绎不绝、杀之不尽的敌人,只有机械性地战、战、战……体能、精神无不大幅透支。

“万岁、万岁……”

“胜了,我们胜了……”

“赢了,我们打赢了……”

“骠骑将军威武、汉军威武……”

盖军将士呆然片刻,随即欢腾雀跃,举兵狂吼,以发泄内心激动之情,有些特别感性之人,战场上纵然刀斧加身,也不能使他们皱一下眉头,如今却流下滚烫的热泪。

《孙子兵法》云:“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此语所指的,就是高顺这种人,其作为盖军先登大将,率部突破敌军,杀到对岸,孤军奋战,愈添豪勇,一日间凡数十次击退对手强军,终于迫使敌人承认失败,如此战绩,却不能令他脸上稍有得色。

天际,一轮明月高悬,银色的月光洒满大地,高顺疲惫却依然锐利的目光,扫过战场欢庆胜利的盖军将士,旋而望向漆黑的夜幕。在他眼中,那片黑暗之地,宛如地狱之境,充满了危险性与不确定,它甚至可以轻易的摧毁己方好不容易才取得的胜利。

“校尉……”司马胡泰早在并州时便随高顺周旋,最是了解后者心意。

高顺平静地下令道:“胡司马,擂鼓……”

胡泰毫不迟疑,抱拳应诺,不片刻战鼓炸响,声波凝聚,形成一股巨大的声l浪,席卷整个战场,盖过欢呼声,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主旋律。

“咚咚咚咚咚……”

激烈而雄浑的战鼓声惊醒了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盖军战士,他们慢慢停止庆祝,面面相觑,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不是已经胜利了吗?还擂鼓作甚?诸司马、军侯、百人将却是听懂了战鼓所要传达给他们的信息,立刻命令麾下队率、什长聚拢士卒,重新列阵……

“高顺此子,防守滴水不漏,全无可乘之机,真为国家之劲敌也。”夜幕下,扬烈将军麴胜驭使高头骏马,慨然叹道。其身后,列满整装待发的精骑,足足五千之数,鸦雀无声。

“……”骑将阎丰面色阴鸷,此时的他,已全然没有了击破盖军左翼时的意气风发,后面的战斗里,他率西凉汉羌数千骑,欲从侧方配合正面主力,啃下高顺部,却崩掉了满口的牙。高顺此子,何止是防守滴水不漏,进攻亦是雷霆万钧,难以抵挡,那汹涌澎湃的反击浪潮,瞬间淹没铁骑的恐怖景象,他恐怕一辈子也难以忘怀。

前将军董越马鞭遥指盖军大阵,大叹道:“骠骑将军麾下良将何其多也。”

“……”此语一出,众将皆沉默,各自忧心忡忡。

高顺固然厉害,可他们不会忘,对方只是一个校尉、先登而已。骠骑将军盖俊麾下盖胤、马腾、关羽、庞德、胡封,五大将军尚在对岸。一个校尉就这么难对付了,将军出马,何以匹敌?诸人岂能不为此忧虑?

“撤吧……”良久,杨烈将军麴胜的声音幽幽响起。

“轰隆隆……轰隆隆……”

在盖军大阵前方那看不见的黑暗里,马蹄声密集响彻,成轰鸣之势,盖军将士,骇然色变,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暴烈的马蹄声正在衰弱下来,这表明对方并非来攻,而是撤退。盖军兵将不由暗暗庆幸,幸亏己方事先有所准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次,韩、董联军看样子是真的撤了。但有了经验教训,盖军不敢再有所松懈,士卒在将领们的指挥下,采取轮换制,一部休息用餐,一部清理战场,主要是搬运伤兵、死尸及兵器杂物,同时外围鹿角、拒马、栅栏也支了起来,以防卫联军快骑偷袭。

高顺这时无暇休息,第一时间带着几名亲信部曲巡营,路上,司马胡泰递来灰乌乌的干糒和肉干,及一袋水,劝道:“校尉,你吃一些吧。”

高顺点点头,边走边吃,其牙口甚健,咬合惊人,硬邦邦的干糒和肉干,塞入口中,几下便碾得粉碎,吞咽入腹,随后接过皮袋“咕噜咕噜”牛饮河水,待他吃净以袖抹嘴,总共也就花去十几、二十几个呼吸,而且他期间从未停下脚步。

巡营的显然不止高顺一人,很快他便碰上建军校尉高览,当他听到后者言及卞秉、马超俱伤,眉头微微蹙起。此二人一为骠骑将军妻弟,一为骠骑将军亲卫长,身份非同小可,断断不容许发生意外,所幸两人都不是什么大创。以高顺看来,受伤了也不是没有好处,正好把两人送回东岸去,省得总是为他们的安危提心吊胆。

卞秉、马超这对难兄难弟自然不知他们已是被高顺看做麻烦,若是知晓,那肯定是要与高顺理论一番的,两人对盖军的作用丝毫不比其他将领差,尤其马超悍勇无双,为稳固盖军阵地立下了汗马功劳,何谓麻烦?不过此刻身处医舍小帐中的两人,却是正如高顺所思所想,在谈要不要返回东岸的问题。其实是马超劝说卞秉。

六月多蚊虫,而河边尤甚,马超被叮得暴躁异常,躺在木榻翻来覆去,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向卞秉提议回霸陵,后者虽然也深受蚊虫之苦,却不太乐意就这么回去。说到底马超大腿受伤,留在西岸也是无用,而他就不同了,他只是肩膀受伤,不碍行动。卞秉好不容易才获得上战场的机会,岂能就这么草率的结束掉,退也要等立足功劳再退。

两人正僵持着,鲍出来了……

当盖俊闻知卞秉、马超皆负伤,吓了一跳,便要将两人揪回来,盖俊素知此二子胆大包天,自己派过去几名亲卫,他们未必会买账,乃叫身旁部曲,射虎营统领、陷阵中郎将鲍出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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