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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贼-第2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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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蛮,还是白痴,大白痴……

阎丰不再理会英渠,把赵屹头颅随意抛给身旁一名亲卫,命他以矟挑之,临阵寻衅。亲卫大声应命,矛插首级,踢马出阵。

“赵屹首级在此,汝等可识乎……”阎丰亲卫策马如飞,高举长矟,连连大吼。距高顺部约百步,阎丰亲卫果断止住冲势,继续往前,必遭冷箭,乃调转马头,向左奔驰,绕向盖军正面。此举效果颇著,盖军士气大衰,韩、董联军士气则大涨。

“赵屹战死……”

东岸指挥台上,如同周围密密麻麻的军阵一般,鸦雀无声,针落可闻。盖军此次南下勤王,兵马十余万,为都、校两千石者,没有一百也有六七十员,阵亡一个校尉,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然而赵屹显然与寻常都、校不同,作为盖俊亲信、军中老人、善战之将,其忠诚、资历、战功一应俱全,今番若是顺利入主西都长安,可以肯定,他少说也会捞到一个中郎将,甚至直接拜为将军也不是不可能。

谁会想到,前程一片光明的他,竟然意外折在这里……

马腾、胡封等将小心翼翼地看向盖俊,后者双目注视远方,怔怔出神……

秋末的北地,大风呼啸,落叶萧萧,蒲草枯萎,河水粼粼。

泥水岸边的密林丛中,一个穿着灰扑扑皮甲的年轻兵士,紧紧抱住马矟,望着身旁的英武青年,一脸敬畏,小声言道:“长史,咱们当真还要再战上一场吗?”

青年威武不凡,脸上却满是疲惫之色,只见他微微一笑道:“怎么,怕了?”

“谁怕了……”年轻兵士脸色立刻涨得通红,抻着脖子道:“怕的是龟儿子”

青年朗笑数声,继而收起笑容,斩钉截铁道:“不是要不要再战一场的问题,而是芒封不除,我心难甘。其一日不死,我便战一日,一年不死,我便战一年。如果你有这等决心,便随我奋战杀贼,若无,劝你还是趁早返家吧,我绝不拦阻。”

年轻兵士陷入一阵沉默,半晌道:“愿随长史左右。”

“好小子。”青年颇感欣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兵士立刻回道:“我叫赵阿兴,灵州县人……”

“赵阿兴,大名呢?”

“……”

见兵士无言以对,青年顿时知晓对方无名,乃上下打量兵士健壮的身躯,思考片刻后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屹”字,说道:“屹者,巍峨之高山也。赵屹,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赵阿兴喜出望外,道:“多谢长史赐名……呃,表字……”

青年失笑……

“赵屹啊……”盖俊从久远的回忆中醒来,眼神一点一点凝实,重新变得犀利而威严,逼得底下一干纵横天下的无双猛将,纷纷垂下头来,不敢顾看。盖俊转谓马腾道:“寿成,华雄的头呢?”

腾躬身,令身后部曲亲卫火速取来华雄首级。

部曲折返归来,单膝跪在盖俊面前,双臂高高托起手中玉匣。

盖俊打开匣盖,草草一观,吩咐道:“待战事稍歇,以其首换回赵校尉头颅。”

“诺。”

第四百一十五章 再添后手

京兆尹、霸水西。

高顺部稳若磐石,动若雷霆,数次硬撼敌军而击败之,且一改先前守势,在如雷的战鼓声助威下,全军俱动,步步推进,展露出咄咄逼人的气势,仿佛面对韩、董联军主力,亦能战而胜之,董军数次遭到惨痛打击的溃兵残将,如何敢敌这等虎狼之师,连连后退,无再战之勇气。高顺部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到“赵屹阵亡”的消息传出,方才有所回落。

此时大军已向前推进足足百余丈,后续兵力源源不断登上西岸,高顺见扩充纵深的目的已然达成,便命全军止步,严阵以迎大敌。

高顺部行动时,右翼高览、卞秉诸部也没闲着,只是不像前者那般深入罢了。毕竟,只要霸桥还握在己方手里,高顺就等于拥有了无穷无尽的援兵,纵然身陷危局,也能依靠雄厚兵力扳回颓势,他们则不同,右路军背后只有十几架飘在水面的浮桥,兵力很难投送过来,一旦过于深入腹地,与后方脱节,很容易受兵力所限而落入险境。

如今高览、卞秉诸部大约处于高顺军腰肋,这个位置既能免遭对手主力打击,又能护卫中军侧翼,十分符合其自身角色,说到底,他们只是偏军,高顺部才是主力。

却说盖军中、右两路准备就绪,只待大战来临,另一侧战事业已进入尾声阶段。韩军骑兵及董军步卒紧紧咬住盖军溃兵,穷追猛打,后者虽有浮桥及霸桥两个方向的援兵,然则军心已败,莫说返身再战,连赶来相助的友军也被他们一股脑冲散了。

联军步骑岂能放过如此良机,从后掩杀,刀砍矟刺,纵马陵蹈,一直将对手驱赶入河。趁对手身在水中,行动不便,联军将士立身岸边,乱射弩箭,一时间哀嚎惨叫络绎不绝,水面不一刻便被染得赤红,浮尸填满河道,霸水几为之不流。

屠杀溃兵之间隙,联军士卒又浇油火于浮桥之上,霎时间浓烟滚滚,火光乱窜,大火借助风势,熊熊燃烧,很快连成一边,火势之猛烈,似欲连天也一并烧着。不消半个时辰,盖军兵民半夜辛苦所建之诸浮桥,损毁太半。

与此同时,董越、麴胜对前军数败,屡折军威感到无比气愤,将其等调回,自都、校尉以下,大小军官,无论亲疏,全部斩首示众,不如此不足以重振士气。随后两人不敢再藏着掖着,尽遣步骑精锐万余人,正面强攻盖军,令侧翼阎丰诸部予以配合,这一次所传达的命令格外严苛,胜则全赏,败则俱罚,韩、董联军将士没有退路可言。

猛烈的战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互相交融,不久刺耳的箭啸声后来居上,一片片巨大的黑色箭云腾空而起,旋而落下。

“咚咚咚咚咚……”箭矢射中盾牌的闷响声疾速奏响,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盖军以大楯组成的围墙,眨眼间便箭矢密布,偶尔伴随着一两声凄厉地惨叫,随着时间的推移,惨叫声正在变成主旋律。

双方士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杀……”

“杀啊……”

转瞬间,便形成了怒涛撞击崖壁的壮观景象。

西都、长安。

在六月这个生机勃勃的季节里,章城门大街作为中央官署及帝宫未央的主要通道,本该热闹非凡,车水马龙,此时章城门大街却是无比空旷,不见人影,尽显萧瑟。

“嗒嗒嗒嗒……”一辆简朴马车身披着落日的余晖,从远方缓缓而来,孤独的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

“兄长,你说司徒韩公召唤你我,是何意图?”马车内坐着两名青年,开口说话之人为年轻者,他年约二十四五岁上下,头戴一梁进贤冠,身着黑色袍服,身量适中,相貌英俊,其姓刘名诞,字仲玉,乃是益州牧、阳城侯刘焉次子,如今在京任治书侍御史,秩六百石。年长者不满三旬,姿容犹有过之,其方面宽额,双目有神,使人过目难忘,他姓刘名范,字伯玉,为刘焉长子,刘诞长兄,官居左中郎将,秩比两千石。

听到二弟刘诞的话,刘范凝眉缓缓摇了摇头,回道:“韩公心意,谁能知之?”

刘诞冷笑道:“骠骑将军南下勤王,大军十余万众,兵分三路,同时俱发,军容鼎盛,无以复加,几有鲸吞关中之势,所过河东、弘农、冯翊无不望风而降,甘为前驱。于今进抵霸水,距长安未百里,韩公岂能不忧?”

“……”刘范看了二弟一眼。

刘诞最后推断道:“依弟看来,韩公必是畏惧骠骑兵锋,求父亲为援。”

这道理早在韩遂使人传唤的那一刻,刘范就猜到了,而今他更多考虑的是,当韩遂提出来时,他该以何态度回应。

见兄长默不作声,刘诞还要再说,突然马蹄声暴起,由远及近,刘诞忍不住掀开车窗,只见一队足有数百之众的汉胡骑士策马飞驰,从侧方疾速掠过。

作为大汉鲁恭王后裔,汉室宗亲,天生贵胄,刘诞从小便受到良好的教育,很明显不适应士卒怪异的吆喝声及军官粗鲁的呵斥声,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骑兵中有人对刘诞的注视感到不悦,开口斥骂道:“小白脸,看你母亲的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话语才落,诸骑轰然而笑,随即诸般詈语胡腔纷纷喷涌而出。

刘诞何曾遇到过这般窘迫场面,直被骂得面红耳赤,偏偏又奈何对方不得,惟有放下车窗,隔绝了污言秽语。

直到骑队走远,刘诞依然气愤难消,双手颤抖不止,“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刘范面如静湖,语调淡淡地道:“二弟,你的养气功夫还不到家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兄长的话语也无法使刘诞平静下来,他虽然生气自己受到侮辱,但更多的却是哀汉室之衰败,要知道,他不仅是治书侍御史,更是汉室宗亲,代表皇族。刘诞怒极而悲道:“兄长,这天下,究竟还是不是我刘氏的天下?”

“……”刘范默然。这天下,早就不是刘氏的天下了,父亲目光深远,早在几年前就看出了大汉国日薄西山,天下即将进入乱世,乃求为州牧,先交州而后益州,内剪州郡豪强大姓数百家,巩固地位,外以五斗米教张鲁攻杀汉中太守苏固,阻绝道路。而今天下已乱,父亲据益州险阻,拥沃野千里,带甲十万,谷支十年,进则继光武之志,成高祖伟业,事若不济,亦可为公孙述,偏安西南,为一方之霸主。

司徒府,即原董卓相国府,去岁三辅地震,长安毁坏最惨,全城三四成建筑沦为废墟,相国府也未能幸免,不过董卓是谁?他可是大汉国第一权臣,没用几个月,就使得相国府焕然一新,奢华更甚于往昔。韩遂入京后,这里理所当然成为其居所。

司徒府深处,一座面积不大的独院,里面聚集甲士数百,其等手持戟矟,沿廊而立,身姿挺拔,目不斜视,防卫之森严过于宫室,不用想也知道这栋房间里的人是谁。

背插飞羽的信使静静伏叩于地,一滴汗水顺着发根划过脸颊,隐入颚下。

“这就是全部吗?”主位上响起一把威严的声音。

“呼……”信使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已经把情报送上许久,却不见回应,屋内压抑的气氛快要把他的精神压垮了。时值日落,屋里只燃一盏油灯,略显昏暗,信使看不清主君面上表情,也不敢多看,抱拳回道:“是。”

“知道了,你下去吧。”

使捻手捻脚退出房间,并将门轻轻合拢。

韩遂又看了一眼竹片上的情报,随手丢到案上,情报所言极短,只有五个字,安陵现敌骑。安陵县归属右扶风,位于长安西北,这股敌人很明显是北方高陵方向盖勋、杨阿若的北地军。北地军继盖俊本部人马之后,亦与长安开战,猛攻谓桥,其另遣精骑绕到安陵,看得出是想开辟第二条战线,分散己军兵力。

韩遂虽知对手意图,却也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这就是防守者的劣势,缺少战争主导权,进攻方是想打哪里就打哪里,而防守者只能随其变而变。

韩遂已是两天一夜未合过眼了,双眸酸痛难忍,乃借着思考闭目养神。

北地军攻势固然猛烈,但杨秋乃是他麾下有数大将,至今仍将对方牢牢钉在北岸,使敌不得寸进,而安陵方向的敌骑一时也威胁不到长安。北方暂时无需多虑,倒是他最重视的中路军,仗打得甚是窝囊,不仅折了猛将华雄,还被对方突破霸桥,立足西岸。

韩遂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他可是在枳道、长门一带布置了足足五万雄兵,是五万,不是五千,仅仅一天时间,就被对方杀过河来,太荒唐了,荒唐透顶。虽然麴胜、董越一再向他下军令状,言必将盖军赶下河,否则提头来见,可是这丝毫没能减轻韩遂内心的忧虑。

南边的战事也令他揪心不已,霸上、蓝田方面暂时未见盖军踪影,可重地峣关却是在吕布的手里,董将李傕率军围攻已有一些时日,不见松动。

对于吕布这条从长安逃脱的漏网之鱼,韩遂本没太在意,左右不过一丧家之犬耳,能掀起什么风浪。没想到这厮胆大如此,不仅未夹着尾巴逃之夭夭,反而南下攻陷峣关。其意图明朗,就是要联合袁术,里应外合,拿下武关,从而带领楚军杀回长安。

诸般杂事纠缠脑内,韩遂只觉头痛欲裂。

“咚咚咚……”敲门声骤然响起,回荡在安静而空旷的房间内。

韩遂重新睁开眼,中气十足地扬声道:“进来……”

家仆推进而入,恭声说道:“主上,刘中郎兄弟到了。”

“快请。”

“诺。”

家仆退下后,韩遂呼来部曲亲卫,令燃灯三十盏,不片刻,屋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韩遂长身而立,面孔淡然,气质出尘,与先前焦虑种种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或者说,这才是他,韩遂韩文约,大汉司徒,西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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