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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劫-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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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臂之人身子一震,目光中倏然现出怨毒、悲痛、凄凉……等情感混合而成的奇异光芒,虽在如此黑暗之中,任无心还是瞧得清清楚楚。

只听他口中呓语般喃喃说道:“无头公案……又是一段无头公案……”

任无心目注着他,缓缓道:“不错,南宫世家数代主人之死,俱是无头公案,这几人俱都死的不明不白,含冤地下,江湖中正不知有多少人在为他们扼腕叹息,但愿这真象有大白之日,只是……奇怪的是,那南宫夫人非但不愿从中相助,反而……”

独臂之人突然大喝一声道:“住口!”

任无心目光又一闪,但终是顿住语声。

只见那独臂之人两道凄厉的眼神,已望到他身上,一字字缓缓道:“你未骗我?那人真是南宫世家的寡妇?”

任无心点了点头,还未答话,那独臂之人已仰天狂笑起来。他笑击中所含的怨毒之意.更是令人听了不禁为之胆战心惊。

只听他狂笑着道:“瞧她为了你的生死之事,那般关心,想来你与她两人之间,关系定必非浅。”

任无心愕了一愕,道:“这……这……”

独臂之人笑声突顿,厉声道:“你既已知她乃是别人家的寡妇,为何还要与她……与她如此不干不净?可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任无心赔笑道:“在下仅与田姑娘—路同行.始终以礼相待,怎谈得上失节两字?”

独臂之人仰天狂笑道:“嘿嘿,好一个一路同行……哈哈,好一个以礼相待……”

笑声又顿,戟指大骂道:“恶奴,你可知道瓜田李下,蜚短流长,别人若是知道你两人如此,纵然无事,也变做了有事……恶奴!你自命侠义道之人,可知道已在无形中坏了她的名节?”

任无心只被他骂得满头俱是冷汗,既不能默认,更不能分辩。

忽然间,心头一动,暗暗忖道:“此人自称早已不愿多管人间闲事,却又为何为了此事这般激恼,其中想必大有文章。”

一念至此,当下冷冷道:“阁下如此关心南宫世家之事,又那般熟悉南宫世家之武功,莫非……阁下也与南宫世家有什么关系不成?”

独臂之人面色又—变,怒喝道:“这般不仁不义之事,天下人听了俱都要管,何况老夫?你方才虽对老夫有些恩情,但老夫此刻还是少不得要教训教训你这不仁不义的恶奴!”

恶奴两字出口,他已抛去了掌中长刀,独臂亦己随之挥出,但见那蒲扇般大小的手掌,五指箕张,黝黯中望去,当真有如云雾中探出之毒龙利爪一般。

任无心早知他武功深不可测,此刻怎敢有丝毫大意,身子一侧,避开了这一抓.右臂随之挥出,先行封住了对方之后着,口中急呼道:“你我是友非敌,阁下何苦出手?”

独臂之人冷哼一声,也不答话,竟似定要将任无心教训一番,方能出了胸中怒火。

但见他独足频点,身形展动,霎眼间便已攻出数招,非但招式奇诡繁复,缤纷错落如风中狂絮,身形之展动,更是迅急无俦。

只因他只剩下一腿,下盘功夫,自不如常人稳固,便只有以迅快的身法补其不足。

任无心更是惊奇,暗暗忖道:“此人听了田秀铃乃是南宫世家中的寡妇,便对我如此苦苦相逼,他若非与南宫世家有密切关系,怎会对此事如此恼怒?莫非他真的竟会是他吗?”

但高手相争,情况是何等危急,怎容他多加思索。

只见对方掌影满天而来,虽是虚多实少。

但若不加闪避,虚招便立时变做实招,正是虚虚实实,人所难测。

任无心唯有凝神卓立如山。以不变而应万变!

他见那独臂之人出手之时,先已抛去了掌中权充拐杖的长刀,便猜出这独臂人掌力上必有独到的功夫,使了兵刃,反不称手。

此刻他但觉独臂人掌势未至,那强劲的风声便已刺骨而来,便知道自己所料非虚,是以防守更是严密。

要知任无心直至此刻,仍不愿伤了对方.是以直到此刻仍未发出一招攻势。

只见那独臂之人虽只剩下一手,但出招之间,望之却有如千百条手臂在一齐舞动。

虽只仅剩一足,但身形展动间却丝毫没有不便,反而更见灵幻。

突听独臂人大喝一声,竟飞起一足,自缤纷的掌影中穿出,直踢任无心胸腹。

任无心再也想不到这仅只一腿之人,还敢施展穿心腿此等凶险的招式。

残废之人竟敢施展腿法,腿上自必有过人的功力,而此等腿法,本是要令人避无可避,闪无可闪。

任无心骤出意外,纵有通天本事,在这狭窄之地,也不知该如何闪避。

若是硬接他这一招,则双方胜负之判,其中必有一方,要受损伤。

任无心既不愿被对方所伤,在这瞬息之间.眼见对方一腿飞来.他心中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高手相争,固是瞬息千变,江湖风云,又何尝不是波谲云诡,变化万千。

自从任无心布下疑阵,骗过了南宫世家对那些当代名医之搜索,与田秀铃结伴西去,夜上终南,大意受伤,入棺诈死,荒祠夜斗,田秀铃巧遇独臂人,任无心死里逃生,慕容飞在劫难逃,任无心伤愈回醒,入死谷,见奇人……至今已有四十余日。

这四十余日时光,在常人平凡庸碌的生活中,并不算十分长久,也不至引起如何巨大的变化。

但在武林之中,却已足够发生许许多多惊心动魄之事。

伺况今日之江湖,正值危机四伏,杀气腾腾之际,短短一日时光中发生的变化,已可令武林局势完全改观,何况四十余日这般漫长!

这一场激战虽未暴发,但江湖中无论黑白两道,上上下下,只要见闻稍广之人,都已隐约知道,将有惊天动地之事发生,是以人人俱在瞩目着此一激战双方的动态.他们自忖能力,虽不敢轻易投身于此一战役之中,但对此战之关心,却是人同此心.无一例外。

令人惊异的是,这一触即发的战事,在这四十余日之中,表面看来.竟似无丝毫变化。

南宫世家庭院深沉.终日紧闭着门户.竟看不到有任何武林人士出入其中,至于那五位神秘的寡妇,武林中人更是至今,还无人见过。

而少林、武当等名门正派的长老.更似已完全绝迹。

有些好事之人,忍不住去寻这几派中的门人弟子加以询问,但纵是他们之至亲好友,只要询及此事.他们便立刻掉首不顾而去。

使得此一战役,在人们眼中更平添许多神秘之色彩。

江湖中消息灵通之士,暗中传语.都知道此战中还有个最最神秘的人物任无心。

也都知道此人多才多艺,布衣傲啸,虽然年纪轻轻,但甫出江湖.便已与江湖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有分庭抗礼之势.就连百忍大师、玄真道长那般的身份,那般的人物,都对他甚是敬重。

但此人虽然仁心侠胆,才华绝代,而且人如临风玉树,风采不可逼视,却偏偏又有谜般的身世,神龙般的行踪,教谁也揣摸不透。

有关任无心的种种传说,在江湖中已成为最最令人动心的话题。

有关任无心的身世来历,江湖中更是人言纷纷,莫衷一是。

暴风雨之前.本应有—段令人窒息的沉静。

但突然间,一件事震撼了所有的人心.宛如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方巨石……

在大散关内,名城宝鸡附近,有个小小的市镇田家集。

这市镇虽小,但名气却甚大。

只因陕西境内的武林豪士归稳之后,大半迁来此地定居,为的自是英雄虽老去,并不甘寂寞,昔日的友伴聚在一起.谈一谈昔日雄风,叙一叙扬刀往事,虽不能再去与人争胜.但也可稍慰寂寞。

镇里大街尽头,有个金盆居,卖些牛肉白酒。

地方虽甚是简陋,酒菜也未必佳妙,但这金盆居三字,却正投了那些金盆洗手的暮年英雄脾胃,是以生意兴隆,经常坐无虚席。

这一日严风呼啸,余寒犹烈。

金盆居更是高朋满座。

几张大方桌上,坐的大多是田家集归隐的豪士,只有角落里一个灰袍人,面壁而坐,低头吃面。

瞧那桌上放着的包袱,可见此人必定是个外来的过客,众人瞧不见他面目,本未在意,只是这些老江湖们,骤然见着一个既不喝酒,也不叫菜的江湖客,都不免觉得暗暗奇怪,又有些暗暗好笑。

英雄虽老去,但昔日的友伴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倒也不减昔日豪气。

忽然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大步自门外闯入。

此人年龄虽老迈,但筋骨尤健,一张透着红光的面容上,竟满现惊奇激动之色!

众人见他来了,纷纷招呼让座。

有人瞧他神情奇怪,不禁问道:“瞧田大哥满面红光,莫非是又听见什么惊人的消息吗”

那田大哥连干了三杯烧刀子,方自喘了口气,道:“这消息实在太过惊人,俺听了不敢丝毫耽误,赶紧跑来说给各位老哥知道。”

众人更是惊奇、诧异,纷纷催促声中,那田大哥沉声道:“俺那大儿子今日回来,带回这消息,说是……说是……”

忽然压低语声,接道:“此事江湖中目前还无什么人知道,俺今日在这里说了,老哥们听了千万莫在外面乱嚷才好。”

众人道:“田大哥只管说就是了,咱们又不是顽童少年了,怎会胡言乱语。”

那田大哥又道:“不是俺故作神秘.只因此事关系实在太大,而且……而且……”

他数次欲言又止,却更引起了众人的好奇之心,一叠声不住催问。

只听那田大哥终于长长叹息一声.道:“诸位可知道,咱们嘴里时常说起的那位大英雄,已在前些日子死在终南山了。”

有人忍不住道:“谁?究竟是谁?田大哥你说清楚些好吗?”

田大哥干咳一声,沉声道:“任无心,除了任无心还有谁?”

此言甫出,那面壁而坐的灰袍人身子似乎微微一震。

众人听了更是大惊失色,失声道:“任无心?他怎会死?凭他那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夫,还有谁伤的了他?田大哥莫非是听错了吧?”

田大哥沉着脸道:“俺听的清清楚楚,一点不错,据说南方那边,早已为此事闹得天翻地覆,任无心手下的人,本来都藏得甚是隐秘,不到时候,绝不妄动,但听了这消息后,都已忍不住了……只是,唉,群龙无首,他们这一动,唉,咳咳……”

干咳数声,长叹不语。

酒店里立刻变得死一般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俱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背面坐着的灰袍人的面容虽不可见.但持筷的手掌,禁不住颤抖。

显然,他听了这消息之后,吃惊较他人尤甚。

过了良久,才有—个人喃喃着说道:“这……这消息来源……可是真的?说不定是南……那边的主儿故意造谣.为的是扰乱军心也未可知。”

田大哥叹道:“这消息来源千真万确,再也错不了,只是俺不便说出……”

话声未了,突听那灰袍人大喝—声,道:“如此紧急重要之事,你说到一半,怎能不说了?”

声如霹雳雷霆,震得桌上杯盘碗盏,不住叮当作响。

众人更被震的耳鼓欲裂。

这些人俱是久历风尘的老江湖了,闻声之下,便知这灰袍人必是内功深湛的武林高手,相觑之下,不禁更是大惊失色。

那田大哥毕竟不愧是老江湖,略一变色,立刻沉声道:“朋友是准?为何如此关心此事?”

那灰袍人犹未转过身来,只是沉声道:“要你说,你就说,多问什么?”

田大哥面色突也—沉,大声道:“不说就不说,你要怎地?”

他本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想到这里有如许多老朋友在,怎会眼见他被个外路人所欺,是以胆子不觉更是壮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众人俱都振臂而起。

方自大乱之间,突听那灰袍人长笑一声,双手微按桌面,竟连人带椅飞起。

众人但觉眼前一花,耳畔呼呼风声.那灰袍人已自众人头顶飞过,砰的一声,连人带椅落在一张方桌之上,身子竟仍端坐椅上,似是未曾动过一动。

黯淡的光线下!只见他面色蜡黄,冰冰冷冷.全无半分表情,那一双眼神,却是光芒闪动,令人不敢逼视。

这一手绝世轻功亮出,端的是惊世骇俗,无与伦比,众人虽然久走江湖.但几曾见过这般高手,不觉豪气顿消,都骇得呆了。

只见灰袍人利刃般的目光瞬也不瞬,凝注在田大哥面上,一字字缓缓道:“那消息来源如何?你究竟说是不说?”

田大哥被他眼神逼的,踉跄后退两步,道:“俺……俺……”

目光四转,只见众人满面惊骇,哪有斗志。

他心头不觉为之一寒,接道:“这……这消息是俺那儿子说的,他……他……”

灰袍人目光一凛,沉声道:“他此刻在哪里?我要见见他”

这灰袍人面容虽然奇诡怪异,但语声却沉肃威严,似是久惯发施命令的人。

那一双眼神之中,更带种令人不可抗拒的慑人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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