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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声依旧-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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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桦带着周筠游览了庐山其他景点,都是他们上次没来过的地方。

午间,阳光明媚静好,俩人在山间草地上小憩。周筠躺在巨石上望着四周,忽然看向耿桦。

她说:“孔夫子,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儿么?”

耿桦笑了声,没听懂,问:“你说什么?”

周筠不语,闭上眼睛。

耿桦明白了,红了脸,支支吾吾说:“我……我……”

周筠笑了,直起身在耿桦脸颊上飞快的,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

帷子里立刻传出小阵躁动,家长赶紧捂上了小朋友的眼睛,但接着竟有人高声吹了个口哨。轻浮的起哄,立刻有人小声“呸”了口,而这人“呸”完了也还要继续看他所“不齿”的这一幕。

八零年的电影,中国第一部吻戏。

这一幕至今却仍像是不能为公众所知的刺激而私密的影像,看了还让人脸红,又忍不住窥伺。

最终电影迎来了最后一段波折。有了国民党将领周父和共|产党将领耿父之间的恩仇,他们的婚姻能顺利么?两党恨不得不共戴天,他们之间的儿女要结婚世人容不下,连观众也不禁唏嘘摇头。然而电影总是峰回路转,两位老人相见后认出对方是黄埔军校时的老同学,继而一笑泯恩仇,有情人终成眷属。

观众呜呜泱泱散场,抻懒腰打哈欠,各自夹着板凳,领着孩子,各回各家。放映员收拾机器,拆帷子和幕布,烧烤摊儿老板回来收炉子和桌椅了。

老柳树枝又被秋风吹的飘摇,最后两片叶子也落了,恍惚有种曲终人散的感觉。

张杨还在看片尾,恍惚中好像每天跟他在一起的韩耀变成了周筠,电影里跟周筠游览的男人又变成了韩耀。他心里一阵难言的恶寒和排斥,打了个冷战。

在看电影之前他心里翻江倒海的那些诡异混杂的情绪又浮现出来,张杨心里却像核桃被剥开了一道缝,然后喀嚓一声。

人群散尽,张杨还呆滞的坐着。韩耀没叫他,去付了钱。回身时,张杨也傻愣愣的站起来,手背抹了把鼻子,那模样跟看完了电影要回家似的,好像根本不记得他们坐在这儿原本要谈什么,走到摩托车边了,什么都没说,也没看韩耀。

韩耀疲惫的叹气,尝试着扯了下嘴角,走过去,想说先回家吧,明天再说。

没想到张杨先他一步开了口。

最后一波路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张杨小声说:“我……还是不想结婚。”

韩耀愣了,定定的看着他。

张杨有些语无伦次:“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懂、我知道自己为啥不想结婚……”

他手臂在空中画着圈,最后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说:“其实人未必就得娶媳妇,咱俩在一起也……好像没什么区别,一样都是过家。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你好。”

韩耀声音略微有些抖,他点头,问:“你告诉哥,在你心里,咱俩是什么关系?”

张杨还是有点儿说不出口,他觉得他和他哥之间就是这样,什么什么关系的他妈怎么说啊这玩意儿……他嘟囔了半天,最后一脸恼怒和不耐烦,径直撅屁股抬腿跨坐在摩托上:“诶就跟以前一样!你别问了赶紧走吧……”

韩耀突然俯身在张杨脸颊上飞快亲了一口,狗熊点水般。

张杨登时怒了,用衣袖狠狠抹脸,“你干嘛你!像个娘们儿似的!让人看见!”

“娘们儿?”韩耀学着周筠的样子看着秃瓢柳树枝,做青春少女状说:“啊哈~还有两只小鸟儿在笑我们呢~”

张杨:“……”

韩耀哈哈大笑,跨上摩托,宣泄散不完的喜悦般大喝:“回家!”

大摩托瞬间窜出去,沿着河坝飞驰,这一次是真正的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照例是这句:崩了告诉朕……晚上一更大家十一点刷一次,吾辈努力码中,如果今晚没有就要明天上午了。

471987年

倘若爱情在懵懂和晦涩难言的时候是两人之间的一道鸿沟;在滨河路烧烤摊子前看电影的那一晚就成了韩耀和张杨之间的桥。他们从对方那处得到了坦白和印证;然后彼此就有了承诺;绑定了;牢固了。就像男女间在挑明之前是暗恋;恐怕风一吹也极其容易消散;无疾而终;两心相映是恋人,偶尔在月下牵一牵手;却患得患失害怕哪天就黄了;直到领了结婚证才是爱人,是夫妻;是一个正式的家庭。

俩大老爷们儿可能这辈子都领不到结婚证;但他们要的原本也不是街道办给的那张破纸;如此这般与结婚无异,足矣。

而生活还要继续。

人生随着时间走得不快不慢,也不会停止流淌。

八六年以来,韩耀的家具店在省城引起了一场商业新风尚。家具业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所以谁也没注意皇冠家具门市旁边的小小的一间建筑材料批发处。韩耀在钢筋水泥这一块确实不尽人意,一直亏损,他第一次进货进的多,因为看着城市大兴土木,以为能卖得热,却没想到始终没有买家来找他。

那年北方从十月份开始下秋雨,连绵一月,从滨河路回家的第二天,韩耀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去了趟仓库,结果进门扑面而来就是一股锈味儿,堆放的几十吨钢筋严重锈蚀,这笔钱算是永远找不回来了。直到1987年春天,给木匠仓子找打更人的那哥们儿给韩耀拉来两个建筑队,韩耀才往蛟河卖出两批建材,堪堪堵上年前的亏损。

不过韩耀倒没把赔钱当成大事儿,成天也看不出焦心,张杨又从来不随便翻韩耀的账本,所以压根儿不晓得有赔钱这事。

这俩人成天都傻乐傻乐的,新婚燕尔啥的算不上,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每天下午,狗熊从剧团接回他家小孩儿,俩人找个小饭店或者路边摊子吃顿晚饭,傍晚时肩并着肩到处溜达消食。其实省城很大,张杨还有很多地方没有看过走过,韩耀就领他到处走,看看景儿,去地质宫前的蒿子地上抓两只蝈蝈,在文化广场上放风筝,到水库开闸时去捞大蛤蜊。

狗熊的示好总是十分笨拙,但确实牟足了劲头。曾经不能表现出的情绪,现在终于没了顾虑,也名正言顺了。

张杨觉得现在的韩耀跟以往不一样。还是这个人,哪儿都没变,他们的生活也并没改变,但每每韩耀吃他咬了一半的鸡蛋,晚上洗澡回家眯着眼睛给他剪脚趾甲,甚至一直以来抽烟都喂给张杨一口的习惯,都能造的张杨耳根子通红,慌,又莫名觉得幸福。

以前不懂,现在懂了,于是无论怎样琐碎陈烂的事,在蓦然萌发通晓了的爱情前,都带上了微妙的风情。

然而无知者无畏,懂了之后自然开始心虚,害怕。

张杨从来没有对他们的关系抱任何偏见,但人言可畏,张杨也畏惧。其他人尚且不提,金老师,师哥师姐们,苏城一家,张杨怕看见他们异样的眼光,怕他们疏远他,恶心他。

韩耀一如往常到剧团门口接他回家,张杨却再也不敢直接朝他哥跑过去,总是左顾右盼,跟心里有鬼似的。早晨韩耀帮他扯一扯衬衣褶子,张杨都忍不住瞥路人的神色和目光,慌了慌张退开,赶紧往台阶上跑。可是跑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韩耀,怕韩耀心里不舒服。

韩耀了解张杨的心情,后来当着认识人的面,韩耀就再不对张杨表现出过分的好,虽然别人未必就能看出他们之间有事儿,但好歹图个张杨心里得劲儿。韩耀本身从来无所谓,不在乎,但他不想把张杨拖进水深火热里,正常生活,朋友老师同学,还有张杨努力了这么长时间的事业,都要保全。

说到事业,当年九月,张杨可算是在事业上熬出头了——他正式成为了省越剧团的一名越剧演员。

虽然有演出也都是小角色,没几句唱词,大戏重头戏肯定轮不到张杨上场,但能在省越落下脚,就意味着从此捧上铁饭碗,剧团剧院不黄就有他一份工资,算上出场费和演出,生活不愁,收入稳定。

金老师知道他小徒弟是农村户口,也是好心好意,就说让张杨把户口迁到省城挂在剧团,寻思着让孩子落个城市户口,还给张杨放了几天假,让他回家一趟办迁出。

晚上铺被要睡觉了,张杨抱着桃酥捏爪子,忽然想起这事儿,跟韩耀说:“哥,我们老师让把户口弄省城来,挂在剧团。明天放假回家,你跟我回去不?我妈给做好吃的。”

韩耀叼着笔往家具图纸上画圈,抬眼看张杨:“咋又想迁户口了?”

张杨道:“老师说挂在剧团以后方便,反正将来我就在剧团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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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耀放下图纸,半天没说话,像是在想事情。

张杨伸手推推他:“你想啥呢?”

“没事儿。你甭听你们老师的,挂剧团成集体户口了,以后倒他妈不方便。”韩耀掀被坐起身,背心下摆凌乱的撩起来,露出结实小腹,桃酥喵一声扑上去,仰在韩耀腿上让他给挠挠。

“那我就不迁了?”张杨趴着问。

“迁。”韩耀大手在桃酥肚皮上乎撸,笑道:“跟哥迁一起,咋样?”

韩狗熊表示,把户口跟他迁到一起也是正经非农户口,以后工作上有事方便弄,再说现在都有家了怎么户口还能往单位落,这不是寒颤人么这。迁户口是小事儿,张杨只需要跑两趟祈盘屯办准迁出和准迁入,其他的清一水儿不用他操心,保证弄的立立整整。

于是第二天张杨坐上回家的火车,韩耀送他进站上车,让他回来之前往家打电话,好来接他。张杨应了,趴窗户嘱咐了一堆有的没的,喂鸡捡鸡蛋,擦家具浇地之类。随后火车汽笛鸣响,车门匡一声关严,况且况且,缓缓驶出站台。

韩耀站在月台上望着火车走远,转身回家翻出电话本,拨通一个叫“焕超”的人的号码。

电话接通,话筒里混厚的粗嗓门笑道:“咋啊哥们儿?找喝酒啊?”

“滚你妈蛋,你他妈说请客啥时候请,赶紧的……”韩耀笑骂了两句,遂即道:“诶超子,哥们儿找你有个事,我这急得慌,你听听好不好办。”

焕超道:“行行你知会吧。”

韩耀笑了声,说:“户口弄转非的时候顺便给改个出生日期,往大喽改四岁,能行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上电脑出了问题,进水。因为发现的晚,主板报废,硬盘也泡进水了,现在心情很操蛋,修电脑花了大半个月生活费,虽然那个同学给我掏了一半,但我还是……反正操蛋。

P。S。本文清水型流水账,俩人怎么在床上滚成一团的事情将全部放在番外里讲。

48变故

“行啊;小事儿。”焕超立刻道,“不就是农转非;顺便改个岁数么。”

“对对对。”韩耀大笑两声;“能改就成;能改我就心安了。我这不是么……有一弟弟;不到年纪就着急结婚,求我帮着弄户口。”

焕超哼笑,心说现在小孩儿家家都他妈跟猴急似的;毛没长齐刷就惦记那点儿破事。但这话只在心里想想,他也不知道着弟弟跟韩耀远近亲疏,再把人说不愿意了,所以嘴上没瞎说,只道:“成,咱俩之间没客气话,回头你把你弟弟户口给我捎过来,我整明白了回头告儿你。”

韩耀道:“好,谢谢你了哥们儿,回头咱俩好好喝一杯。”

电话那头,焕超答应了两声,说“以后有事儿告诉哥们儿啊”,然后就撂了。

韩耀按下话筒,矮身坐在电话柜上,靠着墙缓缓叹了口气。

过得片刻,院儿里母鸡成群结队飞到窗棂和窗沿上,圆滚滚蹲成一排朝东屋里咯咯叫,用喙叨玻璃窗。韩耀遵照张杨的嘱咐,去厨房拿铁盆拌了苞米面和菜叶子喂给它们。鸡群炸起厚实的大翅膀呼啦啦飞奔过来,伸脖子大口小口啄食,争抢它鸡嘴里的菜叶。

他站在边上看着,想起张杨成天拿这些胖球子当宝似的养,抬脚在最近那只母鸡屁股上狠狠实实踹了一脚。鸡群骚乱,狗熊脱了上衣,进屋随手在家具上抹了两把,觉得不脏,于是接水管光膀子浇菜地去了。

张杨不在家,韩耀就觉得这整天也没什么意思。以前自己出差,张杨去外地比赛也没觉得多难挨日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张杨要是不跟他在一起,心里就空落,闹耗子似的难受。韩耀就想着要是张杨现在就站在厨房做饭该多好,哪怕不跟他说话,就让他看一眼也成啊。

狗熊空虚寂寞冷,天天在家除了晚上睡觉就是喂喂鸡,摆弄花花草草。今年给小孩儿种的一排红菇娘已经挂果了,收了穿起来挂墙上,以后留着泡水喝,养嗓子。偶尔跟狐朋狗友去打牌,喝酒。除此,平时乎是在仓房里从早呆到晚,看木匠们打家具,叼着烟掐手指算张杨啥时候能回家,跟算命似的。

最近这段时间,尤其是张杨不来仓子看做工以后,这些匠人的热情真是大幅度见长,每天韩耀一进仓子大门,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有新图纸么?有没有啊?”但要说热情无缘无故涨起来了吧,效率却比刚开业那时候低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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