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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声依旧-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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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预估了路线,选择植被较稀疏的一侧滑下陡坡,身影一前一后融进漆黑的瑟瑟林木中。

穿过这片树林比预想的容易,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也没遇见什么事,很顺利就找到了对面的海滩,只是同样没见到渔村的影子,海上连条船都没有。

海风微凉,海浪的呼啸声有些骇人,韩耀和张杨牵着手踩在碎礁石上,沿着仿佛没有尽头的海岸寻找。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在北边一处礁石环绕的隐秘处看见几盏灯火。

张杨兴奋的低喝:“哥!”

“总算他娘的找见了……”韩耀挑起嘴角,大步流星朝灯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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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

☆‘网‘☆;

24香烟到手

黑夜,海风呼啸。韩耀阔步朝前,把张杨拽下礁岩,进入渔村。

渔村里,破旧渔网像帷幕l般搭挂在礁石周围,下边儿背风处或蹲或站不少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堆,扛着鼓囊的大包。看见韩耀他们走进来时,几乎所有人都不动声色的抬眼打量这两个生面孔,很随意的站起身往远处走动,但依然掩饰不了他们的警惕和防备。

对面十几幢破旧屋子都敞开小门,门口一张空空的大长条桌子,上面横压一块木板,桌后坐着的有男有女,甚至有半大孩子,脚边摆着马灯,火光昏暗摇曳。他们看韩耀和张杨的目光与烟贩子不同,十分直接,毫不避讳,并且带着警告。

他们手里有枪。

韩耀也与他们对视,目光不徐不疾,扫过每张脸孔,然后走到离他们较远处,矮身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海风凛冽的刮在脸颊上,生疼。然而卖家不动,买家也不动,就这么默默地分置两侧,仿佛都在静静等待着。每个人都不说话,彼此认识的聚在一处,垂着眼不唠嗑,不认识的更不互相攀谈。

张杨垂着头,疑惑且紧张。他想问问韩耀,他们到底在等什么,却不敢开口,这地方沉默的骇人。

木屋前的人都盯着他们,就好像只要一动,子弹随时能朝他们射过来;而他们手里的马灯和手电筒微弱的灯光又照不见那些烟贩子的脸,张杨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偷瞄他和韩耀。

他忍不住觉得,即使海浪拍打海滩的声响远能盖过他粗喘的呼吸,他此时此刻吐出的每一个字,也都会被海风吹刮着飘进别人的耳朵里。

等了一个小时,或许更久,终于,在波涛呼啸中,一艘伪装成渔船的走私船在岸边停靠。

与此同时,所有“渔民”都站起来迎向船舶,留下一些人分散拉开一排,举枪对准远处礁石下的买家,而瞄向韩耀他们的至少有三支步枪。

“哥……”枪口隔得还那样远,张杨却已经抑制不住的颤抖,声音不能再嘶哑。

“不怕。”韩耀握紧他的手,捏了捏,缓声道:“他们怕有人抢货,现在不靠前就没事儿。”

走私船上一点亮光都不见,船上的人飞快往岸边卸货,大捆大捆的香烟包裹在帆布中,一包接一包扔给岸上接应的人,二十分钟内卸完,货物全部搬进木屋里,走私船迅速驶离。

走私船与“渔民”的交接结束了,接下来,“渔民”与烟贩子的“就地批发交易”正式开始。

空桌子上的木板被拿开,烟贩上前从大包里倒出现金,就在这张桌子上清点,点够数了再谈货,先交钱后拿货,所有烟不论牌子类别一律五元一条,一捆二十条,有专人进屋取货,买家就站在外面不许动,不然枪子儿直接崩你脑门子上。

这事是怎么个流程,韩耀搭眼就看明白了,拎包上前预备提货。张杨跟在他身旁往近前走,接下来看到的一幕,是他此后一生无法忘记,每每想起都历历在目的震撼回忆——

最前面的光头从半人多高的厚布包哗啦啦倒出数不清的十元大团结,一沓一百张,像小山般堆砌在长条大木桌一侧,一沓一沓往地上扔,边扔边数,居然从一数到一百!桌底下蹲坐着两个女人,手指沾唾沫啪嗒啪嗒飞快点钱,点完一沓就随手推进木桌另一侧,用木板压着,而那块木板下已经垒砌的钱砖至少有二百多沓,再算上后边儿排队的这些,一晚上就地批发走私烟能赚至少几十万!

小山一样的几十万啊!就在他跟前不到十米的地方摆着!

这幢木屋门边一直站着一名男孩,长得很小,桌上的钱堆都比他高出三个头,最多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但他拖举步枪的姿势娴熟无比,嘴里斜叼着根555烟,脏兮兮的脸上一双眼睛紧盯着张杨,目光锐利,丝毫不见孩子该有的稚嫩。

韩耀也觉出张杨瞅钱砖的目光太热烈,揽住他肩膀使劲晃了一下,低声道:“眼珠子收回来。”

可就是这么晃,张杨也没过回神,还咂巴着嘴咽口水,根本没在意瞥见男孩的枪口正对准他,手指头忍不住随着数钱的两个老娘们搓啊搓,嘴里念念有词嘀咕:“五八五九六十……”

“噗!”

后头背大包的男人都让张杨逗笑了,扑哧一声,胳膊肘碓了下后头那人,朝前一挑下巴,示意你看,后面排号的一个传一个,全往前瞅张杨,憋不住乐,就连坐着往地上扔钱砖的男人都笑了。

韩耀无奈的把张杨推到身后挡住,跟那男孩道,“孩子没见过世面,见谅。”

男孩冷淡的瞥了他一眼,稍稍移开枪口,目光却依然停留在他们身上,多了点儿鄙视,嘴角却也细微的抽了一下。

虽然今晚的交易者并不多,但钱却太多了,一沓钱查一分钟,韩耀带的少也有五十沓,更别提拿十万二十万的西边贩子。数钱的女人不是机器,总有累得慌的时候,再多钱也提不起神,越往后数的越慢。张杨看钱山都打不起精神了,歪在韩耀身上睡了一觉,一直等到后半夜才终于钱货两清。

有人从身后木屋里拎出烟捆儿,堆在韩耀面前,韩耀让张杨在礁石上的林子边等着,他来回往外搬,连带清点数目。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来,还有不少人陆续翻下礁石,进入渔村,有些跟张杨擦肩而过,面无表情的斜眼看地上的烟。张杨有点儿发憷,把烟都踢到身后挡住,边跟韩耀招手让他快点儿搬。

这些后来的人大多是十万二十万的买卖,买几万条,两个人倒动,一个在原地看货,另一个两头跑搬运,弄到树林子外围,那边应该有车等着;也有一些和韩耀他们一样,几万块本钱,最多进一万件货,买的少和路程近的都是好些人分散开带,背个包也看不出来;还有五六个人在礁石下整巴整巴,烟塞进编织袋里往肩头一扛,装成建筑工人回城,成群结伙的走了。

然后,张杨终于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

树林边缘,他看着树底下足够给他们俩盖个窝的香烟捆儿,麻爪:“咋把这些烟弄回去啊!坐客车肯定会被逮起来啊!”

韩耀一点儿不着急,惬意的靠着树干抽烟,朝小孩儿招手:“这心让你操的,哥能不安排好么。过来,站一宿了,坐着歇会儿。”

张杨看他悠闲自在的,应该是安排好了,可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啊。他将信将疑的走过去,在韩耀身边坐下:“怎么运回去?”

韩耀叼着烟反问:“对啊,怎么运回去?”

张杨:“……”

张杨真是操心的命,不是自己的事儿也急得直哆嗦,韩耀一看小孩儿脸色不好就不逗他了,正色道:“火车查的严,况且这些东西弄到火车站也难,咱们这回只走货车。”

“货车?”张杨一听,心里立刻冒出一连串疑问,“从南方开回北方要多少天,路上会不会也有人查?你怎么弄来的货车,货车司机知道咱们拉走私烟么,他能到林子这边儿接咱们么……”

正叨咕着,忽然就听不远处礁石上边有人遥遥喊了声:“诶!韩子!”

韩耀偏头一望,立刻大笑起来:“洪辰!”

25洪辰

洪辰跟韩耀是从穿开裆裤的毛头时代就混在一起的发小儿,这俩人的关系比亲兄弟更亲。

六十年代,省城郊边的八里铺一带全是一座连一座的四方大院,洪家和韩家的院子就隔着一道矮墙。他俩还都刚会走路的那年,就是透过墙根下的红砖空隙互相看对了眼,从此便天天隔着墙依依呀呀,手舞足蹈,开始了他们此时此刻还意想不到的,持续了大半生的友谊。

当时,洪辰的父亲只是省城农机厂的一名工人,家里不富裕,但为人非常地道,明白事理,是左邻右舍公认的好人家。

与之相反,韩家虽然算是当官的,但韩父维诺可欺,大老爷们儿扛不住事,没有一家之主的样子,光知道要面子,过日子根本不上心,就像这家不是他家,妻子孩子都不是他的妻儿一样;而韩母抠搜自私,心胸狭窄,处事也差劲,就连儿子韩熠也不是好货,跟他妈一样从小就掰着心眼儿算计,上小学天天逃课不学好,走街串巷打架抢劫,整个一小犊子。

所以,八里铺的左邻右舍面上都对他家挺热络,口口声声羡慕嫉妒,把他们打发的乐乐呵呵,其实私下并不太看得起这家人,反倒对洪家很敬重,还都不时唏嘘,怎么隔一堵墙的邻居,做人上就能隔出一条大江呢?

洪父洪母那时候虽然年轻,但都是明白人,邻居韩家两口子是什么货色,他们心里明镜似的,招惹不起,即便是邻居也尽量躲着避着,一直不敢往深了相处。

原本,他们是连孩子都不想让跟他家的在一起玩儿,就韩熠那王八羔子,洪辰不到大人小腿高,站在门口手里拿块糖半天舍不得吃,他上去就给夺下来,还得顺便碓人孩子一个大跟头,小洪辰趴在地上哇哇哭,他能乐得前仰后合。实在是缺德,不知道怎么教育出这样的崽子。

不过洪辰跟韩家小儿子混在一起玩儿,他们从来不干涉,并且还觉得俩孩子在一起挺好。

韩耀这小孩,跟他们老韩家谁都不像,淘气是淘气,胆儿也大,但心丝毫不坏,实诚得很,从小就看出可交;可就这么好的孩子,韩家对待他的方式,狠的连外人都看不过眼。

他家俩孩子,同样都是儿子,同样不费心管教,但大的就能无法无天,小的没做错事都得挨呲喽,大的吃饱穿暖,小的从来在父母面前捞不到一点儿好,什么活都得干。

洪家夫妇觉得太可怜,可他们是外人,管不得也说不得,只能背地里偷着摸着对韩耀好一点儿,而且这么小的孩子,不能因为父母差劲,就从他身边夺走仅有的玩伴。

其实韩耀真是个好孩子,模样长得精神,还会哄人高兴,见谁都大大方方打招呼,就像家里特意教过他似的。

洪母有一回跟街坊在一起择菜时,正好聊到韩家小儿子,她也没避讳的说出了心里话,“孩子这么好还不知足,就稀罕那个齁不是东西的老大。小孩儿都让他家养活的囚住了,要是给我家养,我都能乐上天,肯定好好对待。”

在一起的几个妇女就七嘴八舌的说开了,“你要真想养活,开口跟韩家要啊,他家指定给你,都巴不得的,没看他们家对待小崽儿跟对付冤孽似的么,摆明了不想要,你领走他们还得谢谢你。”

这话说完,另一个却笑了,道:“他家确实不愿意养活,可要是洪嫂主动领走给养活,你信不信,我给你打包票,等孩子大了长得好,他家都得哭天抢地的往回要,还得泼洪家一身脏水,说他家抢人儿子。”

这话原本就是随便聊天,也不知怎地就变了味儿,飘进了韩母耳朵眼里,惹得她当场就急眼了,站在墙边对着洪家院子破口大骂:“你做美梦呐你!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儿子我给你养!呸!我家就是给他吃糠咽菜也是我家养活大的!我家人就得给我家干活!你缺手短脚你生去啊!你上别人家要孩子!你要脸么你!”

左邻右舍都能听见她骂,都撇嘴叹气,这他妈老娘们儿,不是舍不得儿子,是舍不得不要钱的苦力。

洪父忍着门外的骂声,在家还把洪母说了一顿,明知道老娘们儿都嘴欠,你咋还敢啥都往外说啊!

从那以后,谁也不敢再提“领养”的事儿了。洪母有心也无力,连让韩耀进家门都不敢了,实在是惹不起隔壁的,只能时不时给韩耀做点儿好吃的,让洪辰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家里做的玉米面大饼子或者馒头掏给韩耀,让他赶紧吃。

那时候洪辰虽然年纪小,但让洪家l两口子教育的非常懂事,性情也温和稳重,像个小大人,跟活泼大胆的像个小男子汉的韩耀在一起玩儿的特好。

俩孩子是同岁,开裆裤的年纪就滚成一堆,会走的时候手牵手,会跑的时候并排跑,一起玩耍一起撒野,一个被欺负了挨揍了,另一个拼了命的扑上去帮忙,并且他们的性格又互补,还都很聪明,有心眼儿,想事情能想到一块去,都最喜欢跟对方相处,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都不如他们关系紧凑。

当年韩耀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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