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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竣口中的世界令裘真无比神往，透过他轻点着地图的指尖、透过他迷人的目光，她仿佛已经看到，他们携手漫步在清晨的山谷，两旁的峰峦一座座向后退去。脚背被草上的露珠打湿，泛起一阵阵清凉和欢喜；看到他们相偎着坐在温热的沙滩，对面那一点点落入水中的红日，映照着彼此脸上和煦的笑容；看到他们对坐在古老的咖啡馆中，一面上网一面轻啜着香醇的拿铁，用指下的键盘倾诉着甜蜜的话语
有时，这些情景还会进入她的梦中。许多次半夜醒来，看到星光洒在程竣安静的睡脸上，梦里的情节便会令她分不清真假。每当这时，程竣说过的字句也跟着一遍遍在脑海中缠绕、回放直到她再一次睡去。
“真真，无论如何，我只要你相信，只有你才是最值得我去珍爱的那个女子，也是唯一一个有资格留在我的身边，与我一起到老的人。”
“宝贝，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我们便可以和他俩一样，去想去的地方，过想要的生活。”
“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说这些究竟是由于太过自负，还是只想给她安慰？为什么，对于他们的未来，他总表现地那么笃定，连丝毫的忧虑都没有！既吃得香，又睡得甜，搞得仿佛只她一人在担忧似的。
这问题困扰了裘真好久，任她怎样想都得不出结论。一直到半个月后，她才终于找到了答案——一个令她连做梦都想象不到的答案！
立冬的第一场雪（18）
车子停驻在环海路的尽头，隔着一条熟悉的小街，隐约可以看到那栋红瓦灰墙的二层洋楼，正掩映在高大而枯黄的银杏树下，静候着它的主人。
眼前的景象令车子前座上的女孩不觉咬紧了嘴唇。
终于还是回来了！
在看到母亲十万火急的网路留言之后，似乎没有任何喘息的余地，就这样匆匆结束了那段梦一样的日子。
从山上到山下，从郊外到城市的路途，就仿佛一段从梦境回归至现实的旅程。裘真始终沉默着，任车子载着她驶离“望幽轩”，任自己一分一寸地苏醒，说不清心底的感觉究竟是失落还是忐忑。身边的程竣也只是默默地开着车，墨镜遮掩之下的俊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时不时握住她的宽厚手掌，依旧传递着温暖。
引擎熄灭，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蓦地转过，有些失神地看着身边的男人，小手则再一次被他牢牢握住。
程竣的嘴角上弯成一个轻松好看的弧度，伸出另只手拍了拍她细嫩的脸颊：“真真，别紧张好吗？不然我陪你一起进去？”
他的笑容令裘真安心了不少，不觉嘴角轻扯也勉强笑了下，自我安慰道：“还是我自己进去吧，妈妈在网路上说得很清楚，这次回来只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并不是要我和你分开。况且我还跟她再三确定过”只不过心里仍在不安就是了，毕竟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父母真会同意她跟程竣在一起。
“如果一切都如你所说，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程竣又一次宠溺地轻拍她脸：“快进去吧，别让她等急了，下午我过来接你回去，有事的话给我发简讯。”
裘真轻轻点头，但还是依依不舍地投入程竣怀中，尽情地呼吸着只属于他的温暖气息，一双小手将他搂得好紧好紧，总感觉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
程竣的鼻息无比温热，柔柔地吹拂在她耳边，突然，男人手一紧，嘴唇盖上她的，触电般的灼烫让她顿时瘫软在他怀中，随着他的呼吸起舞。
昨夜的他就是这样，一次次吻得她分不清方向。
原本，她还打算早早睡觉养足精神的，因为母亲在网路上再三叮嘱过，一定要在今天的清晨回来，可他却偏不让她如愿。
其实近一个月的时间，他都不曾真正碰过她，可昨晚却一改常态，先是抱着她不住地亲吻，接着便是彻彻底底地占有，每当她筋疲力尽地以为结束，将要昏昏入睡之时，他又会再一次重复，而且一次比一次更温柔、一次比一次更热烈。
没错，他的反常也正是她至今还忐忑不安的原因之一，当他最后一次将她推上巅峰，却仍深深埋于她体内之时，她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与他深不见底的黑眸胶结凝视，然后他说：“宝贝，我好想把你整个人完全吞下去，这样你就永远不会再和我分开。”她的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立冬的第一场雪（19）
他被她吓坏了，还以为自己弄疼了她，一时间慌乱地不知该如何哄她才好，而她却蜷缩在他的怀里，抑制不住地想要哭泣。
他一定体会不到，那一刻，她的心就像突然被什么掏空了，一种即将失去一切的绝望紧紧拉扯着她，越缠越牢，挥之不去。
正如此刻，虽然与他唇齿相依，但却怎样也摆脱不掉那种即将分别的恐惧感。
“宝贝，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一切都有我在！”一吻终了，程竣凝视着她的眼睛，一脸温柔地对她再次许诺着。
是啊，一切都有他在。她不该总对他没有信心的不是吗？但愿，只是她太过多虑了。
“程竣我爱你下午见！”裘真说完这句手语后，转身打开车门，却冷不防被程竣又一次拉回怀抱。他捧住她的下颌，更为狂野地吮吻着她的唇瓣，直到怀中人儿禁不住开始挣扎了，方才喘息着与她额头相抵，带着坏坏的笑容说道：“快去吧！不然我会忍不住在这儿把你吃掉！”
裘真有些羞恼又有些埋怨地轻推开他，心中的伤怀顿时化作缕缕甜蜜。水样的眸子嗔怪地轻撇他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下了车。
拐过一个转角，回头已不见了程竣的车子。裘真收拾心情，一步步向家门走去。
庭院的木栅紧闭着，裘真刚要抬手去推，眼前影子一晃，便见母亲的身影已自房门处向她奔来。
**
半个小时后，裘家客厅。
“妈，你说什么？！”裘真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裘千姿，只感觉全身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如果她能讲话，此刻一定会尖叫出声。
“真真，对不起，都怪妈妈太自私，都怪我！”裘千姿的眼里噙着泪，虽然事先已经想过一万遍女儿可能会有的反应，但此刻仍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原谅妈妈一直没有告诉你真相我只是怕伤害你也怕让你知道你的耳朵其实都是妈妈造成的妈妈对不起你真真原谅妈妈原谅妈妈”话没讲完，就已经泣不成声。
“妈，你别哭啊，别哭”母亲的眼泪一下子唤醒了呆若木鸡的裘真，她赶紧坐过去搂住母亲不住颤抖的身体，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从小到大，她还从未见母亲这样哭过，在她的心目中，母亲一直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坚强女人，是自己最为崇拜的偶像，同时，也是自己最为坚实的依靠。正因为如此，她此刻的悲伤和无助，才令裘真感到特别害怕，除了尽快将她抚慰安好，其他的早已顾不得多想：“妈，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真真，妈妈的宝贝”裘千姿看到裘真含泪欲泣的样子，顿时感到心疼无比，连忙忍住泪水、强打精神地说道：“妈没事，真的没事不要担心妈妈。真真，你愿意再给妈妈一次机会，好好听妈妈说下去吗？”
立冬的第一场雪（20）
“当然”方才母亲吐露的那个惊人的秘密立即返回到裘真脑海，她紧紧咬住嘴唇，打着手语的双手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妈，你刚刚说我并不是钟锐的女儿？！这怎么会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真，你先不要急，听妈妈把话讲完。”裘千姿的脸上逐渐回复到一贯的冷静自制：“这是怎么回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妈妈现在必须让你知道，让所有人知道，你不是钟锐的亲生女儿，也就是说，你跟程竣之间并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所以，你们在一起也决不是违背伦常。”
母亲的话语令裘真的眼神越来越亮，一颗心也激动地狂跳起来，如果母亲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和程竣就可以没有任何障碍地在一起了！这真是个连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好消息！但片刻过后，她又开始糊涂了起来：“可是，妈，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那是因为”裘千姿刚要回答，便好像听到了什么，她突然站起身来走向窗边，小心地掀起厚厚的窗帘，从缝隙向外看了一会儿。转过身来时，表情显得异常冷凝：“真真，他们果然来了！”
这突然的变故令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外面是谁？”
裘千姿大步走回裘真身边，拉过她的手说道：“现在妈妈只能把状况大体上给你讲一遍：昨天下午，你和程竣‘叔侄恋’的绯闻突然被人从网路恶意散播了出去，他们还公布了几封据说是程竣在世界巡演期间寄给你的信件，当你父亲我是说钟锐，得到消息后，一切就已经晚了所以我才会这么急着让你回来”
“啊？！怎么会这样！”裘真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究竟是谁干的？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怪不得程竣和程嫣提过的那些信件她一封都不曾收到，原来竟是被人半道劫去了。
“现在，我们也只是在猜测，不过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前一阵子，程竣因为退出演艺界的事，得罪了他的经纪公司。尽管他们事先协商好了，只要程竣交出世界巡演的全部收益，他们就会放程竣离开，可你想，当时正是程竣风头大盛的时候，他们又怎么肯轻易放他走！估计为了这事，程竣和公司那边闹得很僵，所以，他们为了报复，做出这样的事来，也在情理之中。”
母亲的话令裘真心乱如麻，她早就知道程竣为了退出演艺圈一定承受着不小的压力，但没想到他的对手竟然如此神通广大、阴险狠毒，当下的情形明摆着就是想将他俩推入绝境！
裘千姿似乎看出了女儿的为难，她面色一凛，当机立断地说道：“真真别担心，现在，媒体的记者就在外面，钟锐派来的人正拦着他们，只要你立刻出面，向他们宣布你是妈妈跟别人的私生女，跟钟家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场风波就会逐渐平息。”
“妈，可是”裘真直觉上也认为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但还是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哦，对了，还有这个。”裘千姿从一旁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张薄纸，递给裘真：“这是钟锐和你的DNA鉴定书，是驳回谣言的最有利证据。别犹豫了，真真，妈妈会陪着你一起去面对。”
立冬的第一场雪（21）
此刻，薄薄的一纸鉴定书，在裘真手中却显得无比沉重。她下意识地压下正欲起身的母亲，心里的犹豫非但没有消除，反而进一步扩大了：“妈，请你再等等，给我几分钟，就几分钟，让我好好想想可以吗？”
“真真”裘千姿还想再说什么，无奈被女儿坚持的眼神打断，只好坐在一旁保持沉默。
裘真收回目光，深呼吸了一下，继而往鉴定书上看去。越过一排排复杂的数据，视线最终定格在末尾的几个大字上，无法移开。
直到这一刻，她才完全相信裘千姿说的一切是真的！
“不支持亲子关系”，这几个字已经再清楚不过，不容得她存有丝毫怀疑。
哪怕就在刚才，她还恍惚觉得这只是母亲为了澄清她而编造出来的借口！可手上这张薄纸，铁证如山地证实了母亲并没有骗她，钟锐居然真的不是她的父亲！
不知为什么，那个中年男人的影子就那么不期然地浮现在了她眼前。他怀抱着毛绒公仔、面带微笑的样子，他站在车边、惊喜地望着她的样子，甚至于在她想象中，他坐在电脑前跟她网聊的样子一桩桩、一幕幕，早已在不经意间刻入了她的内心深处。
那个二十多年来一直默默关心她、帮助她的男人；那个即使承受着她的误解和怨恨，却始终不曾放弃过爱她的男人；那个直到如今还不辞辛苦派出下属保护着她的男人，让她怎么去对所有的人宣布，她不是他的女儿！她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于，她还是他曾经深爱的女人和别人的私生女！
更何况，还有面前这个为了自己的哑女儿，已经付出了全部青春的母亲！她怎么能忍心看着她在众人面前揭开伤疤、再一次遭受伤害！
不！无论如何她也不能那么做！可是，如果不走这条路，她又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裘真狠狠地攥紧拳头，圆润的指甲一如刀刃般刺入掌心，而她却已感觉不出任何疼痛。
“宝贝，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一切都有我在！”
突然间，程竣阳光般俊朗的笑容映入了脑海，紧攥的小手缓缓放松了，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丝光亮。
“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