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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徒-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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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那篇稿件的内容太出格了,文化局正式警告了坦丁街报,你得负上所有责任。”主编对她说,“可能是伯骑士勋爵的报复,我很欣赏你,但……”

黎拉精疲力尽地蜷缩在墙角,不知想了多久,从警署里的光线来看,已经是黄昏时分。

拘留间的铁栏旁,放着一盘炸得焦黄的薄面包,和已经凉透了的土豆汤。

“你不吃么?我还没吃饱呢。”妓女室友嘀咕着。

“那你吃吧,我不饿。”黎拉摇摇头,又不好意思地问,“请问,洗手间在哪?我该喊警察带我去吗?”

“洗手间?小姐,你当自己在酒店?”室友哝哝喝着汤,不耐烦地朝墙壁另一侧指了指,“那里有个下水孔,记得屁股对准点,事后用盆子接水冲干净。”

黎拉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个简陋到极点的“厕所”,又瞧了瞧还在呼呼大睡的醉汉,觉得自己快发狂了。

她拼命摇着铁栏,大喊,“我要个律师!我要出去!我要个没有男人在场的洗手间!”

“嘿,安静。”很快有个看守走过来,用警棍敲着栏杆上的铁条,“律师和自由,等上庭了再和法官谈。”

姑娘绝望地想,“这里是地狱。”

……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夜,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半睡半醒中,黎拉似乎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她裹着拘留间有股霉味的毛毯,抬起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铁栏外,他示意守卫将门打开。

“你是黎拉·贝瑞小姐?”男人长着龅牙,身材矮小,“恭喜你,我是司法厅的卡洛公益律师,你自由了。”

她疑惑地擦擦眼睛,“不是得上庭么?”

“原告撤销了指控,所以没必要再通过司法程序了。”

那个奸商会这么好心?黎拉认为这是阴谋,她不由想起,在一本推理小说中看到的案子:一个无耻的反派角色,为了加重主角的罪名,故意让他逃起监狱,然后埋伏在外面的警察,马上将主角又抓了回去。

说不定奸商和警署串通好了,她只要离开拘留间半步,就会以逃狱罪的名头,被关上二十年。

“不,我绝不离开。”黎拉坚定地说。

五分钟后,和来的时候相同的场景又重复了一遍,两位巡警抬起挣扎着大喊救命的姑娘,扔出了警察局。

凌晨的风,和硬邦邦的路面,让黎拉觉得恍惚和不真实。她盘腿坐在地上,头发乱成一团,又冷又饿。

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你好。”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卡西莫多·伯骑士!”姑娘从地上蹦起来,尖叫着,“你在耍什么花样?”

“请冷静。”福兰走下马车,递给黎拉一张写满字的纸,“你应该看看,从头到尾,你都扮演着受骗被出卖的角色。”

姑娘没有理会,绷紧脸,绕开马车,她在心底告诫自己,“别理他,骗子不会说真话的,他想陷害我。”

没走几步,强烈的饥饿与伴随而来的眩晕感,让黎拉失去了平衡。

朦胧间,她似乎感到,自己跌入了某个人的怀抱里。

“放开你的脏手,别碰我。”姑娘呢喃地拒绝道,然后失去了意识。

……

“老爷,该送这位小姐去哪。”马车夫询问道。

福兰翻开黎拉的钱夹,藏青色的小钱包中,放着几十块零钱,和家中的大门钥匙,“她住在西城的公寓,送她回去吧。”

在福兰调查到的线索中,这个姑娘,只是个廉价的牺牲品。

报社早知道那篇充满诽谤的报道会引来当局的不满,但为了提高销量,他们什么都不顾。

于是一个才入行,不懂得业界阴暗面的新鲜人,在报社的诱导下,当了执笔的撰稿记者。

受到文化局的书面警告后,就将她开除掉,来平息管理部门的不满。一个新人的前途,当然比不上销量所带来的利润,很合算的买卖。

福兰在当年,也遭遇过这类事,只不过他度过了难关。

“如此繁忙的时刻,我居然会花了一夜时间,来帮助个无关紧要的人?”福兰想,“不,我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回忆逝去的往昔。”

他在黎拉·贝瑞的身上,仿佛瞧见了自己的影子,那个热血、冲劲、朝着梦想奔跑的影子,已不复存在的影子。

“我所拥有的,只剩下过去的回忆了。”他喃喃说。

第十六章 宽恕?

黎拉·贝瑞醒来时,已是下午。

褪色的红漆地板,有些漏水,导致角落处长着点点霉菌的天顶,天蓝色的薄窗帘,桌子上摆放着闹钟和堆得老高的书籍、笔记、做资料用的剪报。

是她的家,每月六个恺撒的租金,稍微贵了点,但附带着厨房和独立的洗手间。

黎拉迷惑地扭动麻木的脖子,记得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一瞬间,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从被子里跳了出来,姑娘发觉自己只穿着贴身的内衣,外套与裤子都被干洗过,挂在墙壁靠窗户一侧的钩子上。

昏倒了——该死的奸商——床——半裸,黎拉惊呆了,坐在床上,浑身僵硬,她深呼吸了几次,试着使惊慌的心平静下来。只到她没感到身子有什么不妥,床单上也没发现可疑的血迹,这才松了口气。

但她的衣服是谁脱的?一想到被那个奸商的脏手碰过,姑娘就浑身不自在。

钥匙开锁的声从门外传来,“谁?”黎拉喊着,赶忙把自己藏到被子后。

“女士,你醒了?”走进来的,是个中年妇女,套着围裙,手捧着几大袋食物。

黎拉并不认识这个人,“你是谁?”

“我是家政公司的工人,一位先生聘请了我,并给了我房间钥匙,来照顾你直到晚上。”

“卡西莫多·伯骑士?”

“嗯,登记册上是这个名字。”

“我的衣服……”

“是我换的,有什么不妥么?”

“不,没。”

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一方面让自己丢掉工作,一方面却表现得像个绅士。黎拉咬着嘴唇,缩在被子里。床头柜的陶瓷装饰品下,压着一张纸,黎拉拿过来,上面详细写明了报社干的勾当。

从头到尾,她都被人利用傻乎乎地以为自己能成为正式记者。

黎拉心乱如麻,是自己误会了他?刚蹦出这个念头,另一个声音就在心底呐喊,别相信,越肮脏的人,表面上越虚伪。

家政公司的女服务生看到姑娘在发呆,奇怪的耸耸肩,将蔬菜和肉拎到厨房里,“半个小时,饭菜就能好,如果饿了,我这有香肠和碎牛肉,能先做个三明治……”

“可以了,你回去吧。”黎拉回答。

“按规定,替顾客做晚餐也是服务内容之一。”服务生说,“您瞧,如果提早回公司,我的薪酬也会相应减少。”

“我马上要出去,好吧,你做好了就直接离开,也许我回来时会吃。”姑娘把衣服穿好,顾不得肚子正在抗议地叫唤。

想不通,就去事情理清楚。呆坐着只会让自己更迷惑。

黎拉·贝瑞永远是个行动派。

福兰此刻并不在坦丁城区。

他正在离城市二十里的某座疗养所里。

疗养院建在一处丘陵南麓的缓坡上,向阳避风,规模并不大,占地大约十来亩,有两栋主建筑与洁白的围墙。周围的自然景色优美别致,大片桦树林围绕在附近,不远处就是通向都城的运河水渠,清澈见底的运河水,在黄昏的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

起初这家半公益的疗养院是供老人安度晚年的,虽然每年享受当局提供的津贴,但收益并不景气,一直亏损,与政府合作的股东无法再承受,准备将属于他的股权转让出去,但因为地段问题,一直没卖出去。

两周前,福兰用五万恺撒,分别从股东与当局手中将它买了过来,成为私人产业。看护依旧沿用了老员工,原来仅有的几个被家人送来的老人,他出钱都送到了其它设施更完善的大型疗养所。

这里唯一的病号,只有马蒂达。

“我女儿情况怎么样?”福兰询问道。

“小姐和往常一样,很乖巧。”护士长回答,这是个很有责任心的老太太,满脸慈祥,“就是不爱说话,不过您做为父亲,应当经常来看她,当药物无法治愈疾病时,爱往往能创造奇迹。”

像马蒂达这么俊秀可爱的姑娘,却染有自闭症,这让护士长感到惋惜。

而做父亲的,像为公主修建一座独属于她的城堡般,给女儿买间疗养所,专职请人照顾,却每隔大半个星期才来看看,这让她觉得很不负责,但对方是自己的老板,她只能委婉地提醒。

“我会注意的,目前本所还需要采购什么设备,人手充裕吗?”

“因为只有小姐住在这里。”护士长谨慎地没有用“病人”这个词,“医疗设备方面倒充足,不过人手少了点,现在院里有一个看门人,三位轮休的护士,不过有个护士已经准备辞职,本月做完就会离开。”

“那就再聘请一个。”福兰点点头,穿过前院的走廊,来到马蒂达的房间前。

马蒂达木然地坐在桌子旁,眼眸黯淡无光。手里捏着蜡笔,正在一张纸上涂鸦,画着谁也看不懂,乱七八糟的图案。

仿佛整个屋子的阴郁都集中在她身上,姑娘就像只被囚禁在笼子里的白鸽,望着铁做的栏杆,无力的扑扇着翅膀。

“我们每天都会为小姐测量体温,带着她在院子里散步,并制定符合营养学的食物。”

“如果”,福兰琢磨了下用词,“如果她的情况一有好转,就马上通知我。”

“这是当然,对了,小姐很喜欢画画,我将她的画作都收集了起来,您要不要看看?”

“好的。”

护士长离开房间,匆匆忙忙去办公室拿画,福兰蹙起眉头,关上门后,他朝盛满水的杯子中倒了一抹青色的药剂,搅拌均匀,喂到姑娘嘴里。

由植物提炼出的麻痹药剂,如囚牢般控制住了姑娘的大脑。这种药效果强烈,但时效颇短,每半月就得服用一次。

像木偶娃娃一样活着,也许是比死了还难受。

“慢慢喝。”福兰轻声细语地说。马蒂达迟缓地抬起手,接过杯子,顺从地将水喝干。

“不能怜悯。否则这位圣武士小姐,将会变成噬人的猛禽。”福兰努力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在所有的复仇完成前,他必须这么做。

等老太太回来时,福兰已经完成了他来访的目的。

“回家在看,晚上还有应酬,我先走了。”福兰接过文件袋,又看了眼毫无反应的姑娘,微微摇了摇头。

送走老板后,护士长又来到病房,端来热水,为她擦洗手指上五颜六色的蜡笔痕迹,“真希望你能健康起来。像你这样的好姑娘,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和病床和疗养院呆在一起。”护士长摸着姑娘的脑袋,慈爱地说。

马蒂达抬起头,瞳孔没有焦距地看了她一眼,继续沉默。

※※※※

黎拉非常郁闷,那个奸商居然吝啬到没有请管家或者帮佣,她在宅院外叫破了喉咙,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徘徊在大铁门前,从下午等到天黑,也没看见卡西莫多·伯骑士回来。

这姑娘有股疯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当她因为肚子饿得不行,跑到路边摊买了块黄瓜土司,边吃边守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福兰刚下马,就望见宅院的铁门前,有个影子晃动了下。

他借助着路灯的光线,看清了来人的脸。是那个名叫黎拉·贝瑞的女记者。这个女人正手忙脚乱地将只剩一半的食物吞下,然后胡乱擦了下嘴。

“你留下的字条,我已经看过了,并不是十分相信你的说辞。”她装着很平静地样子。

福兰跳下马,仔细地打量着她。冷冰冰的眼光使黎拉觉得局促不安。

“你就为说这事?”福兰说,“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都和我无关。如果你依然恨我,那么,尽管找机会报复,假如你有这个能力的话。”他打开铁门,走了进去。

“报复?为什么要报复。”姑娘奇怪地睁大眼睛,在福兰身后喊到,“我父亲说过,宽恕是种美德,正直高尚的人,会对着磨难微笑。所以,无论是你让我丢掉了工作,还是报社把我当成随时舍弃的棋子,都无所谓了。”

“那你还来干什么。”

“至少,我得为清晨昏倒在路边,你送我回家的事儿致谢。”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福兰转过身,眼眸的光在夜色中,像荧荧的幽火,“难道你对自己的遭遇,一点也不忿怒?”

“怎可能不生气,但我想,如果为了仇恨而报复,那我岂不是变成了曾经鄙视过的那类小人?”姑娘回答,“我并不是很聪明,就算现在,也无法分辨,你是好人还是坏蛋,但,我不会再自艾自怨地想这件事了。明天,我就去找份新工作,一切都会美好的重新开始,难道不是么?”

……

一切都会美好的重新开始。

福兰点亮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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