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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都是红毛黄毛蓝眼睛绿眼睛的洋人的地方。”
“……”
“怎么，太子爷？你想去看？”
当真是俗不可耐。
而被胤i评价为俗人的某人却突然似变戏法一般手里多出了个雪白盼着螺旋状花纹的海螺，在胤i面前晃了晃：“你看这个。”
“这什么？”
“海螺，方才下车的时候捡的。”
胤A说着便送到了嘴边，吹了几下，便有清脆的声响传出，断断续续，却是怪好听的。
胤i久久地看着他的样子，对上他盈满笑意的眼睛，一时竟是有些移不开目光。
海风渐起，便吹乱了他的心。
良久过后，何玉柱过来，附到胤i耳边小声禀报了什么，胤i点了点头，站起身，冲胤A道：“帮我与皇上说一声，这里风大，我去前头的茶楼喝口茶。”
“你等等！”
胤A想问个明白，胤i已经不等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别跟上来，径直走了。
茶楼离码头有一段距离，胤i进去之后便由人领着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来给他请安的人正是原本的勤郡王现在的贝子福建副都统岳端，同来的人还有他那个做生意的朋友陈之杭。
上一回还是前一次南巡在江宁之时，胤i见过这个姓陈的商人，那时对方不知他的身份，还与他说笑打趣，后来岳端私下里曾与之透露过一二，当时这陈之杭虽然意外却并不惊讶，毕竟岳端的身份就摆在那里。
再之后，对方开始协助岳端帮胤i做事，这些当然都是后话。
请过安之后，同来的施世范先禀报道：“爷，贝子爷已经等您许久了。”
胤i点了头，示意几人都坐又赐了茶，这才先问起了那陈之杭：“施世范说外头那人是你找来的？”
说的正是码头上正把康熙气得跳脚的那个商人。
陈之杭即使知道了胤i的身份，在他面前却也是半点不怯场，豪爽地笑道：“是，他是小民的一个手下，专帮小民打点买卖的，为人别的不行，就是胆子特别大，嘴皮子利索。”
胤i勾起了嘴角：“是挺能说的，岳端不是说你一直都是福建广东两头跑，怎么这会儿却来了宁波了？”
“实不相瞒，小民的生意虽然大部分在福建和广东的海关，这里和江南海关也偶尔会来。”
“而且是南洋，东洋，西洋，有人的地方就有你伸过去捞银子的手。”岳端打趣道。
陈之杭也不忘了趁机拍马屁：“那也是多亏了有太子爷和贝子爷您帮衬着，要不小民哪里能这么顺利将买卖做大。”
胤i喝着茶，徐徐问道：“爷听人说，广东一带的牙商一块成立了个叫十三行的商行，你也加入了，可有此事？”
陈之杭道：“是，请求放宽港口出入商船限额的提议，其实也是小民通过十三行向粤海关监督提请的。”
胤i疑惑问道：“岳端说你家是扬州的盐商，你自个也多是在福建经营，怎么会想到加入了广州的商行？”
“小民自然也是有考量的，由粤海关出货，无论是去南洋还是更远一些的西洋都方便，更者，早前未开海之时，不论是偷着运货出海的商贩，还是经由澳门私下辗转前来兜售货物的洋人，多是在如今的粤海关码头上下货，那个地方，比之其他三处，海上贸易开展得早，日后也定会更有前景。”陈之杭信心十足地说道。
随即，他又道：“其实朝廷肯开海，这暗下里做私运的人便少了，大伙都规规矩矩地缴关税，朝廷便于管辖又能充实国库，也是好事一件。”
原来如此，胤i闻言想了片刻，道：“那倒是不错。”
话说完他又端起了茶盏，岳端看了他一眼，凑近陈之杭小声说道：“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还要去行馆给皇上请安，晚点再去找你。”
陈之杭也是极有眼色之人，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他该听的，点了点头便很干脆地告辞离开。
屋里只剩胤i三个，胤i打量了岳端两眼，道：“安亲王的身后事，皇上已经派人在办了，你也无需过多忧虑。”
几日前，京里传来消息，安亲王岳乐病重薨逝，岳端这会儿虽然因为之后还要去给康熙请安怕冲撞了而没有穿孝服，说笑着眉宇间却又掩饰不去的哀戚之色。
岳乐从几年前起就被康熙给忌惮上，先是扔去蒙古风餐露宿一守就是两年，奇迹般地熬下来回京之后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胤i宽慰了岳端几句，岳端道：“奴才是打算给皇上请过安就快马加鞭先行回京去。”
这也是人之常情，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岳端自认已经很不孝了，这会儿先赶回去，康熙那也自然会准。
胤i道：“你来福建这边算起来也有好几年了吧，有你在这边看着，爷也放心得多了。”
岳端闻言连忙道：“太子爷交代的事情，奴才一直尽心在办，可惜太子爷您不能亲自去福建一趟，要不便能亲眼去看看了。”
“这倒是不急，以后总会有机会的，”胤i说着一顿，目光移向了窗外：“我给你十五年的时间，够不够？”
岳端一愕，随即道：“奴才明白了。”
码头上，与康熙起了争议的人已经上了传出海，胤A走上前去，问道：“阿玛，要回去吗？”
康熙的脸色不太好，扫了一眼四周，道：“胤i呢？”
“他说这里风大，去前头茶楼喝茶去了……”胤A说着便有些无奈，这话也就太子爷敢说。
“哼！不知所谓！”
康熙说完，大步上了已经到了面前来的马车，也不知道是在说胤i，还是在说那把他堵得没话说的商贾——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前两周事情多所以更得慢，这周有榜单，会多更些的，别抛弃我T^T
☆、81、书阁
81、书阁
一大早；从康熙那里请过安出来，在门口遇上正准备进去的胤A；胤i微抬起下颚；道：“大哥又起晚了。”
“是太子爷起早了。”胤A笑着与他问安。
“你不用去给皇上请安了；他现在在召见闽浙总督，没工夫理你。”
“王骘？”
“嗯。”
随即胤A便明白过来，怕又是跟于成龙的案子有关，这王骘也是当初上奏附议于成龙的人之一；被牵连便也不奇怪了。
于是他道：“那我便不去了，太子爷要回屋去吗？”
“出去外头逛逛。”
胤i径直出了行馆的门上了一早就备好的车，正要出发；胤A拦住了车；也不等胤i同意就跳了上去：“只是去逛逛而已；不介意多带我一个的吧？”
胤i没有理他，在外头的人请示他的时候，也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出发。
路上，胤A见胤i习惯性地看起了书，百无聊赖伸手过去便抽了走：“一大早起来，这么晃晃悠悠地看书，你不怕头晕？”
“……”
算了，胤i也懒得与他计较，扯开了车帘子，外头初升的朝阳投射进来，带着点点暖意，他便惬意地眯起了眼。
胤A看他这样子便有些好笑，与他搭讪起来：“你昨日过了响午才回来，皇上没责怪你？”
胤i撇了撇嘴：“他昨日气得连午膳都没用，见了我能给好脸色嘛。”
“不过他倒真下了圣旨放宽了港口进出船舶**了，还真是……”
“老爷子其实被那人给说服了，不过面子上过不去而已。”
熟谙康熙的心思的胤i自然知道若是叫人光明正大地去上奏，康熙未必听得进去，拾掇他私访，即使陈情的人语气不敬，好歹对方不知他的身份，他这个皇帝的面子是保住了反倒是能说得动他。
胤i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小憩，不再搭理他，胤A见此，也没有再扰他，目光转向了窗外。
马车一路向着宁波府西南隅的月湖而去，在月湖西的一座雅致宁静的宅院门前停了下来。
胤i已经先下了车，胤A跟了下去，好奇地环视四周，问道：“这什么地方？”
“天一阁。”
胤i示意人上去敲门，三声之后，门便开了，来人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道：“这里不是游玩的地方，你们请回吧。”
何玉柱正想辩驳，胤i走上前去，勾起了嘴角：“爷知道这里什么地方，爷是专程前来访天一阁宝书楼，请你家主人出来吧。”
对方一听他口气如此之大，不免打量他几眼，又见他年纪轻轻衣着华贵带着三两随从，只当是出来游玩的纨绔子弟，不免有些看不上眼：“天一阁本不对外人开放，能让得我家主人破例的，也都是文人儒吏有学之士，你又有何德何能？”
何玉柱一听对方如此不敬，便斥道：“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对方皱起眉，胤i横了何玉柱一眼，道：“不得无礼。”
胤A跟上前来，凑近胤i的耳边，小声笑问道：“人家不让你进去，你打算怎么办？”
胤i微抬起下颚，高傲道：“爷生平听闻范氏藏书，数以万计，非饱学之士，无缘得览，只是这所谓饱学之士，却也不过是人人口传之中名望高且有功名在身的士大夫，想来你们家主阅书万卷，却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生生就把人给分了三六九等。”
对方被胤i这么一通不客气地数落，便是面色难看正要关门轰人，却突然一阵大笑声由远及近，出来的是个年约五旬的雅士，守门之人看到来人恭敬地退到了一边去，那人上下打量了胤i两眼，问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姓应。”
那人道：“在下范正恪，家父范光燮，任嘉兴府学训导，常年不在家中，而在下便在此替家父守着这个藏书阁。”
胤i道：“久闻天一阁藏书巨丰，在下此番前来宁波，便是特地奔此而来，不知范老爷可否通融一二，让在下进去一饱眼福？”
虽然是请求，但胤i高高在上的语气却仿佛是施恩赏一般，胤A心下暗笑，太子爷这性子，当真是两辈子都改不了。
好在对方却并不介意，那范正恪道闻言也只是付之一笑，却也没有同意胤i进去，而是问道：“既然小兄弟说所谓饱学之士不该以名望和功名做评，那当如何取之？”
“只要是肯念书，愿念书，懂得这藏书阁的妙处的人，范老爷就不该拒之门外。”
“小兄弟看着也有十五六了，可有入仕之念？”
胤i挑起眉：“纵使有这个念头，也只可惜身份不许。”
对方倒是没听出他这话里的深意，又问道：“既然无入仕之念，小兄弟读书又是为何？”
胤i笑了起来：“范老爷当真是个俗人，不做官就不能念书了吗？范老爷你考了功名不也是赋闲在家笃守这阁楼，与我又有何异？”
“小兄弟当真是个有趣之人。”对方大笑，没有再问，命人将大门打开，迎胤i进去。
而最开始出来迎门的那下人却拦住了跟着他的一干随从包括胤A，道：“天一阁的规矩，闲杂人等免入。”
何玉柱气骂道：“什么规矩！这哪里来的规矩！主子爷怎么能单独跟你们进去却不让我们跟着！”
“闭嘴！”胤i喝住他，指了指身后一直在拉他的胤A，对范正恪道：“这个是我的书童，一直跟着我一块念书，烦请范老爷通融，让他跟着一块进去，其他人我让他们在外头候着便是。”
范正恪看了胤A几眼，实在是对胤i说的这个‘书童’怀疑，再看他们这阵势，联想到昨日到宁波府的御驾，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收起心中惊涛骇浪，范正恪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两人迎了进去。
庭院深深，回廊环绕，假山亭阁，小桥流水，这天一阁内部的构建，倒是颇有几分江南园林的味道，胤i抬眼四处望了望，问道：“范老爷可否允我们自己进去看览？”
“自是可以。”
范氏退下去后，胤A笑着折了朵手边的早春花递到胤i面前，道：“太子爷，我看着像你的书童吗？”
胤i接过花顺手扔进了旁边的池子里，不屑道：“你看着却也不像读书人，不说书童，人会让你进来吗？”
胤i这明显是借着机的占他的便宜，胤A辩道：“如何不像？至少爷也知道这天一阁的‘天一’二字是取自‘天一生水’之说，为图以水克火，保藏书阁不陷火患。”
胤i‘嗤’了一声，推门进了阁楼里去。
拾阶而上，他的注意力瞬间便被那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摆放的书册给吸引了去，于是便放缓了步子，手指摩挲着那些散着浓重书卷味的册籍一一而过。
原本没有多大兴致的胤A随手拿起几本书翻了翻，便也不免惊叹起来，这里所藏历朝古籍之多，所涵目录之丰，确实是令**开眼界，当真是个妙处。
俩人找着感兴趣的书籍各自翻看起来，范氏派人送进茶点也无人察觉，一时间，静默的阁楼里便只有偶尔走动的脚步声和细细唰唰翻书的声响。
两个时辰过后，一早起来就没怎么吃过东西的胤A看完手里兵书的最后一页，有些爱不释手地颠了颠，放了回去，走到一旁净手过后，喝过茶吃了两块糕点，目光转动着寻找胤i，却是突然怔住了。
胤i靠在窗边，手里捧着书正细细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