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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兵破魔-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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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开始偏西而下,那个方向仍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出现,倒是那树影,已拉得老长老长。

窗前的人长叹一声,准备转身不再等待。

就在这一瞬间,那边有了一个人影映入他的视野中。

因为等待太久,失望太久,于是他几乎怀疑那人影只是自己的幻觉。

但那人影却越走越近,如果是幻觉,不会存在这么久。于是他不由有了笑意,他很少笑,一张脸总是冷若冰霜,这么偶尔地一笑,便让人有冰雪消融之感,那人越走越近,他的笑容也越来越浓,因为他已看清那人正是石敏。等石敏走到“琴心楼”下面,轻叩木门时,他脸上的笑容简直要溢出来了。

等石敏敲开那扇古朴的木门时,她所看到的琴圣仍是那么一脸浩然,苍白的脸,寂寥的眼,如刀削般的棱角。琴圣用那缓缓的声音平静地道:“你回来了?”似乎是在问候久出而归的亲人,平淡而不失亲切。

石敏也淡淡地道:“我回来了。”语气竟也是那么的漫不经心,似乎刚才她只是在茶余饭后去外面随便地四处溜了一圈回来。

琴圣道:“好。”顿了一顿,又说道:“好,今日先歇着,你先陪着韩放同住一室,一切明日再说。”言罢,他便低下头,轻轻地拔响他的六弦琴,似乎一下子就忘了石敏的存在。

石敏便轻轻退出“琴心楼”。

韩放早已一脸惊喜地站在外面等候,阿帅也在远处蹲着注视着这边,一见石敏出来,韩放忙迎了上去,叽叽喳喳地道:“姐姐,你一定会陪我好几天吧?我爹口中不说,其实他是极希望你留下的,他一面说我本是极为聪明的,可惜现在是无法习得他的什么‘琴心大法’了。我才不稀罕那个什么大法呢,我只要有姐姐陪我,不用总是与阿帅一道去捉蚱蜢,我就很开心了。”

石敏的样子很疲惫,她道:“无忧妹妹,我累了,只想好好地睡一会儿。”

韩放一伸舌头,道:“该死的无忧草,姐姐累了还在这儿烦着她,是不是骨头痒痒想我打了?”说完,她又捏成另一个声音道:“无忧草下次不敢了。”于是又变回原来的声音道:“知错就改,倒是挺机灵的。”竟一个人在那儿自问自答了。

想必平时整个“琴心楼”只有这么几个人,琴圣又不喜言语,阿帅更是不懂人语,韩放耐不住寂寞,才学会这样自说自答。

石敏不由对韩放又怜又爱,爱抚地拍了拍她的头,韩放欢天喜地地蹦跳着进了她的小房子里,替石敏摆好枕头,铺好被子,然后看着石敏躺下,她就那么托着腮歪着头看着石敏,忽然轻轻地道:“姐姐,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却又怕你生气……”说罢,就用那乌溜溜的眼神看着石敏。

石敏道:“无忧妹妹,你说的话,姐姐是最爱听了,又怎会生气?你尽管说吧。”

韩放垂下头去,似乎很是不安,轻声道:“姐姐,我觉得你很像我娘!”说罢,便用目光去看石敏的脸色,样子怯怯的。

石敏吃了一惊,道:“姐姐怎么会像你娘呢?”

韩放见她并未生气,不由松了一口气,道:“因为你跟我娘一样漂亮,一样聪明,一样对我好。”

石敏这才明白过来,不由暗道:“我倒是被吓了一跳,以为又有什么内幕了。”她本就想问韩放怎么没见到她娘,却又怕惹得她不开心,现在见她自己提及,忙问道:“无忧妹妹,怎么不见你娘呢?”

韩放的脸色变得暗淡了,她道:“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本是和娘在一起的,可八岁那年的一个晚上,我睡得正香,突然感到手臂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第二天醒来,我娘就不见了,我问我爹,我爹却什么也不说,问得多了,他便会骂我,后来,我便再也不敢问了。”说到这儿,韩放的脸上已满是泪痕。

石敏忙低声细语地安慰她,韩放慢慢地平静下来,只是用手紧紧地牵着石敏的手,不肯放开。也许,她极少能享有女性的关爱,现在遇见了石敏,不由自主地就产生一种依恋。

一阵困意袭来,石敏便那般沉沉睡去了。

△△△ △△△ △△△

第二日,琴圣便向石敏传授武功。

石敏总觉得这事来得莫名其妙,所以总无法真正用心去领悟琴圣的传授。

一日授完,琴圣问道:“石姑娘,你在这琴声中听到了什么?”

石敏道:“有泉水淙淙,鸟鸣啾啾。”

琴圣看了她一眼,道:“你未用心学我指法。你的朋友笑天钺之仇不知何时能报,你的父仇亦不知何时能报。”

石敏一听,暗暗自责。

第三日石敏怀着满腔的愤怒去学那“琴心大法”,她想:“我惟有练成神功,方有可能与天绝一战,否则即便是天绝就站在我面前,我也是无能为力。”所以石敏恨不得一头扎进琴声中,去领悟那琴声的玄妙。

到了傍晚,琴圣又问道:“你在琴声中又听见了什么?”

石敏道:“我听见了金石交鸣,狂风怒啸。”

琴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若再如此下去,你永远也无法习成此‘琴心大法’。”说罢,他又问道:“石姑娘会作诗否?”

石敏惊诧地摇了摇头。

琴圣又问道:“那石姑娘会不会作画?”

石敏不由很是奇怪:“琴圣今日怎么尽问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但她仍是如实回答道:“幼时倒随我爹学了一些,但手法却是拙劣得很。”

琴圣却道:“学过就好。”言罢,转身走入那“琴心楼”,少倾,他拿了几张纸,一支画笔与一块砚,然后又让阿帅搬来一张小方桌,把纸、笔、砚全都放在方桌上。

然后,琴圣对石敏道:“请石姑娘在纸上作一幅画,画名就叫《春江水暖鸭先知》,如何?”

石敏心道:“这有何难?”便接过画笔,饱蘸墨汁,铺开白纸,取了一张凳子来,端坐其上。

琴圣道:“开始吧!”话一说完,他便弹起他手中的六弦琴。

琴声极为萧瑟,其声凄凄惨惨,似有无边的苍凉自那琴弦中飘起,使人肝肠寸断……

石敏本已构思了《春江水暖鸭先知》的轮廓:一弯春水,几株春竹,数只鸭子嬉戏江中,远处是一抹群山,山色葱翠。整幅画的意境显得极为温馨暖怡。

但,在这样萧瑟凄惨的琴声中,石敏却觉得思路大乱,手下画笔极为滞纳,那本应是柔和的山峰,却不知不觉被画得突兀狰狞,本是平静的江水却画得汹涌澎湃,几只鸭子则更是面目全非,倒似一只只面目可憎的秃鹰。

石敏极力地提神凝气,无奈那琴声却无孔不入,她越画越心烦,越画越乱,整幅画已被她涂抹的不成样子。最后,她终于支撑不住,大叫一声,把那画笔一掷掷出老远!

琴圣看着她,淡淡一笑,转身对韩放道:“无忧草,替爹弹上一曲。”阿帅则早已把那支画笔捡了回来,交给琴圣。

琴声又起,仍是那么的萧瑟苍凉,琴圣便在这种萧瑟中挥笔,很快,他便画成一幅《春江水暖鸭先知》。石敏一看,山峦起伏,春竹婆娑,几只鸭子在水中欢腾嬉戏,画面甚为活泼,与题目完全相符。

画一画好,琴声也停了,琴圣搁下画笔,对石敏道:“琴心大法的关键,便是‘琴有心,人无心’,一双手把琴弹得出神入化,而你的人却是超脱琴外,在你的对手为你的琴音所迷惑时,你的招式方可趁虚而入,琴疾招慢,琴缓招疾,如真似幻,才能出奇制胜。”

顿了顿,琴圣又道:“琴心大法练至上乘,可将内功贯入琴声,以声伤人,那时,就更是必须超脱琴音,否则,为琴音摄魂夺魄,不能伤人,反而自伤其身。”

说到这里,琴圣看了一眼发愣的石敏,接口说道:

“琴心大法分为春夏秋冬四部分,各部分自有其特色。春为春宵梦长;夏为夏荷田田;秋为秋水无际;冬为冬雪茫茫。每一部分可独立成招,又可相互融合。”

石敏忽然插道:“听那四部分的名字,倒像是每一部分都有绵绵不绝之意。”

琴圣脸色一喜,道:“不错,绵绵不绝正是琴心大法特征所在,也是精华所在。任何一种武功,它的招与招之间必有缝隙。因为即使是武功超凡入圣之人,也需要有提气换形之时间,在这一时刻,便是他的‘缝隙’所在,而琴心大法达至上乘之后,是以音伤人,音为无形之物,十指轻拔,便有绵绵不绝的声音。这就好比用一股水去连续射人,即使那人手中之刀舞得快如闪电,却仍会有少许间隔,而此时水柱便可射上人体。”

说了这些话以后,琴圣收起六弦琴,然后道:“琴心大法并非世传,而是我自己悟出来的。所以它与少林、武当那样的武功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少林武学,讲究根基,讲究苦练,即使是没有什么悟性的人,只要肯下功夫,十年如一日地磨练,终会有所成,只是所成有大有小而已。”

“而我之‘琴心大法’讲究悟性。如果没有悟性,只想凭一份执着学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侥幸学成一部分后,又易为之后以伤其身。所以,我一直不教韩放此等武功,亦有我之苦衷。我曾细细观察石姑娘,觉得石姑娘天资尚属聪颖,所以才愿将此技相授,否则,即使求我,我也不会答应的。那天你能在天黑之前回来,就说明你的悟性颇高。”

石敏受琴圣如此细致的引导,不由大为感动,倏地双膝落地,道:“石敏自幼随父学武,尚未拜师,我欲从此奉前辈为师,不知前辈能否收我这劣徒?”

琴圣一笑,道:“我本无门无派,何必又拘于俗礼?从此你便与韩放姐妹相称,称我为琴叔也罢。”

石敏知他性格桀傲脱俗,也不再执拗。

受琴圣点拔,石敏猛然顿悟,从此便习练如何在撩人心智的琴声中保持冷静,她本是天资禀异之人,很快便可在琴声中镇定自若,任他琴声如何出神入化,她自浑然忘我。五日后,她已可从从容容地在萧瑟悲凉的琴声中画出一幅春意盎然的《春江水暖鸭先知》。

琴圣大喜过望。

然后是习琴。琴圣教与石敏五韵七律之后,便撇手不管,石敏便没日没夜地弹着六弦琴,初弹时琴声嘈杂喧闹,毫无章法,把一旁的阿帅听得抓耳挠腮,烦躁不安,实在忍受不了,便飞逃而去。

石敏却不停歇,仍是不停地弹、弹、弹,她的一双柔荑被琴弦磨破了,长出茧子,又磨破,又长茧子,几个往复后,那双手已如先前一模一样,但却变得坚韧异常。

渐渐地,琴声已悦耳多了,时而铿锵激越,时而温情款款,时而肝肠寸断,时而气壮山河……阿帅也不再闻声而逃,常在石敏的琴声中自我陶醉,摇头晃脑。

琴圣见火候已到,便对石敏道:“现在你的琴声已可娱人,但不能感人,惟有先能感人,才能让人在迷惑中为琴所伤。”

“所谓人之善琴者,有悲声,则声凄凄然;有思声,则声迟迟然;有怨声,则声回回然;有慕声,则声裴裴然。所谓喜怒哀乐,非手非行,非丝非木,得之心,符之手;得之手,符之物。知音解意;概莫如此。”

石敏一听,茅塞顿开,如今她已不再是单为学艺复仇而练琴,她已为琴的玄奥所吸引。

又是七日七夜不停歇地弹奏,有时她吃着饭,忽然手指便在筷子上拔动起来,那饭菜被她拔弄得撒了一桌一地,有时,韩放半夜惊醒,才知竟是石敏在她身上拔弄,把她的后背当作琴了。

终于,她的琴声已可分为春夏秋冬四式:春宵梦长,夏荷田田,秋水无际,冬雪茫茫!她的双手灵巧地拔动琴弦,如水的音乐就从手指处流淌出来,如江如河,滔滔荡荡。直把韩放听得如真如幻,不可名状。

琴圣颇为满意。他将石敏带到“琴心楼”上,打开屋子里的一个壁橱,取出一只木箱,打开,是绵缎。掀去绵缎,里边赫然又是一张琴!

此琴与琴圣的那张琴极为相似,也是通体透明晶莹,只是琴身略小,且有一点小小的弧度。

琴圣道:“此琴名叫‘月琴’,与我那‘日琴’,本是一对情侣琴,此琴以后便是你的了。”

石敏道:“侄女怎敢夺人所爱?”

琴圣道:“琴因人才能活,否则,它便是永远沉寂无声。而且配弹此琴的人,天下又有几人?”

石敏不再推辞,她也真的喜欢这把琴。

琴圣走到桌前焚起两柱香,然后对石敏道:“此琴已沉寂十年,今日开琴,需得先告知琴魂,否则惊动了琴魂,琴魂飞离琴身,此琴便会成了哑琴。”

石敏忙将“月琴”置于桌上,然后郑重地手握香火,深深三躬身,才端坐于桌前,双目微微闭了,双手轻拔。

顿时,神秘的琴声如风似雨,铺天盖地四散开来,弥漫于整个“琴心楼”,然后溢出窗外。

琴声中风雨之声大作,似有无数人在奔跑呼啸,时而雨过天晴,一行大雁在云中穿行;时而田野青青,片片羊群,牧童遥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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