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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醉云边-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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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惠皇太后。

不知何时,她到了坤宁宫,而且身边只跟着几个丫鬟。

院子里边的人,纷纷跪落,慈惠皇太后并没有迈步进来的意思,只是扫视了下院子里边所有的人,淡淡的:“都起来吧。”

方才被慈惠皇太后训斥了两句,敏妃显然很不甘心,站起来后依然用手一指在旁边东张西望的洛怡菲:“太后娘娘,这个疯疯癫癫的东西,是您请来的灵童?”

这才慈惠皇太后连看都没看洛怡菲,语气肃然:“敏妃,我那里有卷闺训,你闲了可以夺看看。”这口气,比方才要严厉些。

偏生敏妃并不惧怕,反而微微哂笑:“太后娘娘要责臣妾不知规法,臣妾不敢不受。只是有人执规不严,放任闲杂癫狂之辈,扰乱宫闱,这深宫内苑,还有法纪规矩吗?太后娘娘若不深究,臣妾就是领责,众人也难心服。”

栾汨罗连忙施礼:“太后娘娘,是臣妾一时疏忽,没有照看好菲儿妹妹,此事与他人无关,请太后娘娘责罚臣妾。”

慈惠皇太后哼了一声:“你是靖边王的长媳,做事要稳妥一些才好。列龙川父子还在边界征战,你若因此事获罪,令人惑我大奚朝刻毒寡恩,不晓得体恤忠耿之臣。只是就此作罢,朝纲法纪何存?”

她脸带薄怒,众人皆默不作声,敏妃也感觉到丝丝寒意,太后的话,听起来好像毫无偏袒,而且听进去了她方才的谏言,不但是栾汨罗,就是连皇后列云惜,太后也有了责备之意,可是此时此刻,敏妃偏偏有种引火烧身的不祥之兆。

从敏妃入宫到晋封,也有些时日,见到慈惠皇太后不过寥寥数次,而且皇太后吃斋念佛,沉默寡言,对于她的喜怒好恶,敏妃不好揣度。

听慈惠皇太后语有斥责之意,皇后列云惜也跪下:“臣妾惶恐,请母后息怒。栾夫人是臣妾请来,疏忽失仪皆是臣妾之过,请母后责罚臣妾。”

神色微微有些缓和,慈惠皇太后依旧站在门口:“人须中置,方能服众,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再看到。来人,把那个孩子带回慈宁宫。敏妃,你跟我来。”

心里开始打鼓,敏妃小心翼翼地:“太后娘娘,您要吩咐臣妾……”

慈惠皇太后一笑:“这个孩子看似疯癫,行为蹊跷,我是持斋的人,不惯刑讯,她既然是跟着栾氏进来,皇后自然也要避嫌,而且她身有龙嗣,诸多不便,少不得敏妃多操劳一些,随我回慈宁宫吧。”

有些瞠目结舌的感觉,敏妃却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连皇后列云惜都要避嫌,她自然也不能要求把洛怡菲带回自己宫里去审问,只是随着皇太后去慈宁宫,怎么琢磨都是一件深不可测的事情。

栾汨罗大惊:“太后娘娘,菲儿妹妹只是一时癫狂,并无冲犯凤驾之意,太后娘娘大人大量,请将菲儿交予臣妾,臣妾一定会好好约束她……”

慈惠皇太后哼了一声:“你若约束得好,焉有今日之事?”

列云惜悄悄拉了拉栾汨罗:“栾夫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是我们疏忽失仪,母后心地慈善,不会为难洛姑娘。”

已经有嬷嬷将洛怡菲架了起来,洛怡菲正双眼发直地张望得高兴,忽然被人桎梏住,哪里肯罢休,乱叫乱跳,不肯一刻安生,皇太后一摆手,立时几个嬷嬷一起,将洛怡菲半拖半驾着,转身起驾,敏妃一时无措,想不出搪塞的借口,只得带着几个贴身的宫女和嬷嬷跟着前往。

到了慈宁宫,慈惠皇太后吩咐随身的嬷嬷,引领着敏妃,驾拖着洛怡菲,将她们带到一处闲置的宫殿前边,自己则去佛堂诵经。

这是一处闲置已久的宫殿,有嬷嬷过来,将那两扇中门轻轻推开,透过晨曦,可以清楚地看到,里边陈设虽然光亮如新,一尘不染,但是因为久无人居住,显得格外冷气森森,有些幽寒。

跟随着慈惠皇太后的一个管事嬷嬷向敏妃施礼:“敏妃娘娘,这里是太后娘娘的冷殿,有奴婢服

侍娘娘就够了,其他的人,不能进去。”

一丝惶然,掠过敏妃的眼睛,她身边一个年纪颇长的嬷嬷转过来:“周嬷嬷,我姓汪,是从小服侍娘娘的,娘娘性弱恐惊,多是奴婢宽慰照顾,所以奴婢不敢擅离娘娘,请周嬷嬷让奴婢也跟着进去。否则,这个疯子要是惊吓了娘娘,奴婢就罪该万死了。”

周嬷嬷满脸是笑:“既然如此,汪嬷嬷请,否则令敏妃娘娘受惊,太后娘娘会怪罪于奴婢的。”

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将披头散发的洛怡菲拖了进去,用牛皮绳子绑在冷殿里边的柱子上,洛怡菲拼命挣扎,乱喊乱叫。

周嬷嬷和汪嬷嬷服侍着敏妃进来,冷殿的大门,便紧紧关上。

一股彻骨的冷清之气,从脚下直冲到头顶,敏妃打了个寒战,周嬷嬷轻车熟路地用火媒点亮了冷殿里边的蜡烛,烛光摇曳下,整个宫殿更显得森然可怖。

大殿里边,没有想象中鞭子藤条之类的刑具,敏妃更加迷惑,慈惠皇太后说她是持斋之人,不惯审讯,但是这里没有刑具,要她如何审问。

满心疑惑的敏妃,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了看身边的汪嬷嬷,发觉汪嬷嬷眼中的冷意,比这大殿里边的寒气更重了,心里不觉一悸,当她与汪嬷嬷四目交汇时,更确定自己是入了慈惠皇太后的圈套,只是到了现在,她还猜不透慈惠皇太后所图为何,看汪嬷嬷的眼色,阴霾四起,有些怕人。

周嬷嬷搬了只绣墩过来,铺上厚厚的毛皮绣搭:“敏妃娘娘请坐,奴婢已经吩咐人去传些茶点,时间长着呢,娘娘不要累到才好。”

既来之则安之。

敏妃坐了下来:“周嬷嬷,您随侍太后娘娘身边多年,见多识广,我们如有疏漏之处,还请嬷嬷指点一二。”

周嬷嬷笑着施礼:“娘娘是想问如何审讯这个疯子吧?娘娘请看,”她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支银簪“娘娘别看这支簪子不大,可是用得恰时得当,胜过任何严刑酷法,就算她是铁嘴钢牙,铜皮铁骨,也会招认不讳。”

汪嬷嬷似乎冷笑了一声:“周嬷嬷觉得,这个丫头是在装疯卖傻吗?”

周嬷嬷笑道:“敏妃娘娘难道没此疑惑?若没有,也不会向皇后娘娘发难了。其实,太后娘娘也为此困惑,想求个究竟,这个丫头是不是疯癫,只要熬过了阴,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熬阴是一种不见血的酷烈之刑,看上去手段温和,只是将人手脚绑住,不许合眼睡觉,只要一生困意,就用银针将其刺醒,那银针能留下多大的伤口,故而不见太多血腥。一个人若不吃不喝,还能坚持几天,若不能睡觉,任是神仙也撑不了三日,最后熬得神志不清,犹如被催眠,有问必答了。

周嬷嬷这么一说,敏妃对熬阴之刑也略有闻晓,果然也不急了,外边有叩门声,宫娥送来差点儿,周、汪两位嬷嬷服侍敏妃用点心。

漫长的一天,终于从天亮熬到了天黑,冷殿里边,绑在柱子上的洛怡菲,不再喊叫,而是张着惊慌失措的眼睛,左右乱看,宛若溺水之人,想抓到一株救命稻草。

敏妃已经坐不住了,在冷殿里边来回踱步,显得心烦意乱,这熬阴之刑,要进行三五日才有效果,绑在柱子上的洛怡菲固然不能动弹,她不也一样宛若囚禁在冷殿了吗?

敏妃内心之中的焦虑,汪嬷嬷早已经感觉到了,眼色变得更阴沉起来,连笑容都有些僵滞:“周嬷嬷,如果这个丫头是装疯卖傻,她闯入皇宫必有图谋,现在快到掌灯时候了,[小说网·。。]会不会有她的同党前来营救?”

周嬷嬷很是得意地:“来了不是更好,那是不打自招,省得敏妃娘娘辛苦,奴婢们也托福了。这慈宁宫守卫森严,连只鸟儿也飞不进来,咱们啊,就怕没有人来,还得陪着这个疯丫头慢慢熬着。”

安静下来的洛怡菲,放佛听不懂她们说什么,也许折腾累了,眼皮开始发沉,脑袋渐渐耷拉,周嬷嬷说着话,笑眯眯地过去,用手中的银簪,狠狠的在洛怡菲的胳膊上刺了一下。

啊!

被刺痛的洛怡菲,立时瞪大了眼睛,乱吼乱叫起来,吵得人耳根不净。

夜色渐浓,转眼到了二更天,宫中的更鼓,在暗夜里边,更显空荡。

慈宁宫,昏黄摇曳的烛光,映着慈惠皇太后淡漠似水的面孔。

夜深漏永,皇宫里边,已经宵禁,只有慈宁宫里的佛堂,灯光才彻夜不息。

窗棂上,只映着慈惠皇太后孤零的身影,她端端正正地跪在拜垫上,风雨不动的诵咏着每日的功课,为大奚王朝祈福。

炉香袅袅,木鱼声声,慈惠皇太后双目微闭,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捻着佛珠。

从冷殿窗子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佛堂,可以看到皇太后映到佛堂窗棂上的影子,借着四处踱步的机会,汪嬷嬷已经站在窗口一阵子,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窗棂上慈惠皇太后的身影,牙咬着嘴唇,深深地留下血色印痕。

眼前忽然一亮,汪嬷嬷的嘴角有了笑意,却故作惊慌的喊了一声:“周嬷嬷!”

周嬷嬷正在侍候敏妃茶水,听到汪嬷嬷的呼喊,转身回头,看到窗棂上慈惠皇太后的身影,慢慢委顿下去,好是是晕厥倒地,在佛堂外服侍的宫女嬷嬷们推门进去,佛堂那边,立时慌乱起来。

周嬷嬷显然也慌了神,连手中的茶杯都失落地上,也来不及和敏妃招呼,忙不迭的跑出去,门都来不及关。

汪嬷嬷手疾眼快地关了门,敏妃站起来:“嬷嬷,情势紧迫,我们……”

几乎是一个箭步冲过去,汪嬷嬷示意敏妃不要说话,从头上拔出一支银簪来,满面是笑地走到洛怡菲身边:“娘娘,对于私闯宫苑、别有图谋的宵小之辈,咱们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可惜在太后娘娘这里,不能杀生……”她的眼中,满是暴戾之色,目光落到了洛怡菲的哑穴之上。

敏妃立时明白了汪嬷嬷的用意,她们不能自乱阵脚,在此时有所行动,万一是慈惠皇太后的圈套,她们岂不暴露出来,现在冷殿里边虽然没有别人,她们也不能杀了洛怡菲,做下如此愚蠢的行径,还是汪嬷嬷想得周全,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刺中洛怡菲的哑穴,让她有话说不出来,比杀人灭口更家稳妥。

汪嬷嬷眼中的笑,比银簪上的寒芒更加冷厉,手腕用力,毫不犹豫地向洛怡菲的哑穴刺去。

78

78、得闲变却故人心 。。。

孤独的乐声,寂寞的妆容,两者合而为一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透骨的清冷。

夜叉国的乐伎,浓妆艳抹,穿着倭人传统的服装,跪坐在哪儿,忘我地弹唱,她们的动作、神情出奇地一致,放佛是一堆提线的傀儡,在别人的视线中,迷失了自己的本真。

卫离跌坐在琴几后,静静地抚着琴,这琴年代极古,琴身上漆色已然斑驳,花纹隐隐可见,弹拨出来的琴韵,幽深黯沉,再欢快的曲调,也会被它的琴弦,撩拨出几丝挥之不去的忧伤。

蔼蔼香烟中,身着蝉翼薄纱的慕容云裳,高髻云鬟,翩翩起舞,那张易容之后已是面目全非的面孔,敷着厚厚的香粉,蚕眉如豆,樱唇一点,和那些弹拉吟唱的乐伎,也无甚不同。

只是慕容云裳的眼神,更孤独寂寞,也更凄冷。

随着乐声起舞,随着乐声吟唱,在单调枯燥的动作转换中,淡而哂然的笑意,慢慢爬上了慕容云裳的嘴角,曲调未变,慕容云裳却忽然换了唱词:“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理丝如残机,何悟不成匹。”她唱着这首子夜歌的时候,无限幽怨的目光,频频落到侍立在卫离身旁的秦谦身上。

秦谦也易容改装,扮成了倭人武士的模样,他的目光,始终半垂着,和其他武士一般,腰中长剑若不出鞘,他就没有灵魂,只有宝剑寒芒闪耀的时候,他的眼睛,才会有神,才感觉到一点儿人的气息。

放下手中的茶盏,卫离正色之极,口出倭语,语气严肃:“内亲王殿下,中原人所谓的入乡随俗,只是消磨人意志的陷阱,您万万不可被他们迷惑,如此萎靡无趣的歌谣,会污了我们的耳朵,亵渎了我们的心。”

嘴角的笑意,更加强烈,慕容云裳风一般卷到了卫离的身旁,她可懒得用倭人的语言来回答,而且她入夜叉国时日并不算长,只会简单的会话应答,再深些的倭语,说出来就会露出破绽,所以慕容云裳还是喜欢说自己的语言:“圣皇已然将我像礼物一样,送给了他们的皇帝,我只有入乡随俗的路可走,没有特立独行的依靠。家国万里,这辈子,我已经没有可能回去,藤原院,一入宫门深似海,你要我记住那些无用的东西,有何益处?”

很是恭敬地冲着倭瓜的方向叩首,卫离的举止行动,极为端庄淑肃,看得慕容云裳冷笑不已,叩过了头,卫离才满脸正色地对慕容云裳道:“内亲王殿下,我们都是圣狗子孙,就是死也不能背弃我们神圣的血统,我们奉圣皇之命前来中原,就是要拯救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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