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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精传-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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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二转过背去不理。
黄英英想是丈夫生了她的气。
丈夫是该生她的气,家祸是因自己而起。
黄英英记起皂老爷的没脸没皮的话语:就因为老爷我喜欢上了你。
黄英恨自己的脸蛋儿长得太滋润。
皂老爷补充道:“还有那对奶子,喂儿喂老子。”
黄英英是笼中鸟。
奈何崔二先她而去。
黄英英耐着性子对崔二的背影说:“孩子要吃奶。”
崔二头都没转地说:“孩子睡着了,365天没有醒过一次。”
黄英英就去抓背上的孩子,眼前却空了。
崔二在她背后说:“其实我知道你也苦,但你无缘来这里。”
黄英英转过身来,看见一张血糊糊的脸。



阳光从黑城门洞穿过,地上就留下个圆圆白白的太阳。
城门洞前。
十三岁的黄英英手里拿着糖葫芦。
崔凉粉的儿子崔二蹲在凉粉挑子前洗碗。
糖葫芦是崔凉粉给她买的。
黄英英吃着糖葫芦就站在凉粉挑子边看崔二洗碗,这也是崔凉粉给她买糖葫芦的用意。
上了年龄的人做事都有心计。
其实崔凉粉没这心计黄英英也会成为他的儿媳妇。
原因是黄英英看崔二洗碗太笨。
事情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回答是肯定的。
天下的事没必要弄神做鬼的搞得那么轰轰烈烈,特别是男女婚配。
接下来,崔二接了老子的长条子凉粉刀。
黄英英蹲在了了凉粉挑子前洗开了碗。
平头百姓家的日子就随着那城门洞进进出出的太阳光滚动,没什么变化,也没什么值得回味。
让这家人觉出日子有味的就是黄英英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好象是城门洞进出的太阳跑进了她的肚皮里。
黄英英挺起个大肚子再也蹲不下身子洗碗。
崔二就让她站在凉粉挑子前收收碎银什么的。
年轻女人挺个大肚子就是个武装到牙齿的战士,不得不令路人刮目相看。
黄英英真的就是城门洞前回头率最高的凉粉西施了。
祸就是大肚子的凉粉西施黄英英惹上的,其实她自己一点也不知。
是一个赶埸天。
中国人喜欢赶埸,赶埸就是做交易,山货换土货,土货换百货,后来叫做生意,现在该说市埸经济。
现在是天天赶埸,因为市埸经济要时时讲。
古时候赶埸是逢三隔五,生意不是天天有得做的。做生意就是交流物质,从前的物质靠手工生产,作坊生产,哪比得上现而今国营的、私营的、社办的、个体的,假冒伪劣产品也能把人淹死。
举个例子:从前,南山养鸡户赵寡妇养了十只母鸡,一只鸡一天下一个蛋,三天共产三十个蛋,赵寡妇三天赶一次埸去卖鸡蛋,竹蓝里只有二十个鸡蛋,原因何在?谁也不敢保证十只鸡就一定会天天下蛋。
现在,东山红光养鸡埸女经理钱小姐共饲养了一十万只蛋鸡~~现在的话题不说穿了人人也心中有数。
要象现在天天逢埸天,黄英英的肚子不等大,怕早就让皂府的人算计了二十次。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现儿今,黄英英也不会遇上恶人了,社会治安得到有效的综合治理,光天化日下恶人是不敢嚣张的。
五百年的五百年前的赶埸天,事情就麻烦得多。
没一部古装戏不演赶埸天的,这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集中体现。
特别是那些动辙几十集的电视古装戏,不出现几幕赶埸天的热闹镜头肯定是审片过不了关的。
赶埸天的热闹多是一埸刀枪砍杀,马踏摊翻的埸面。
这种埸面损失太大。
一般导演不会报真正的账,化钱的事都有窍门。
多管闲事的有心人计算如下:
出动马十匹工价五百元
撞翻鸡蛋一百二十个计价六十元
踏烂水果八十斤价八十元
踏烂白菜一百斤价一百元
群众演员两百人工钱两千
埸地费两千元
打扫卫生费两百元
丢失土鸡两只,估计被人偷杀计价八十元
还有~~
钱越算越多,超支!
不过钱的损失决不会比过人的损失。
黄英英一家三口家破人亡的损失岂能计算出个明目细账?
崔二惨遭毒打致死。
黄英英生下来不足月的婴儿莫名而亡。
黄英英官判卖身还债。
惨!!
这一切都缘于皂府老爷那一天赶埸经过城门洞。
皂老爷骑在高头大马上,过城门洞也不下马,但一定得埋头,这一埋头就看到了崔二凉粉挑子前站着的黄英英。
皂老爷立马就呆愣了眼,没提防就抬起了头,自然城墙上的黑石头比皂老爷的头硬朗。
皂老爷眼前金星乱溅,搞得他五心不定,六神无主,金星中心就是黄英英。
皂老爷捂着脑门上撞的大包,一边“哼哼”着,一边“嘻嘻”着回了家,连埸也不赶了。

黄英英的悲惨命运从此开始。
白姑也紧随其后。
(传统手法,戏分两支,先表一支,另一支按下暂不表。)



黄英英是甲子年三月初二进的皂府。
算命先生说:甲子年间多灾多难。
这话应在黄英英身上一点不差。
哭干了眼泪的弱女子黄英英被皂府狗腿子推搡着走进皂府大院。
脑子里空荡荡的她就和这大院里的假山、假溪、假桥一样没了思想,就只剩个躯壳。
皂府大院里的摆设是以假乱真。
黄英英作为一个年轻女人却是真实的。
这就是区别。
越富有越虚假,越贫穷越真实。
这个道理多数人不明白。
明白的人也多数要变糊涂。
剩下的就只能感叹:什么事情都搞不懂。
皂俅长大后就说过一句话:“老奶妈子和新奶妈子实际上是一个人。”
这话有人懂,也有人不懂。
懂的人说:“奶妈子就是奶妈子有奶的码子。”
不懂的人说:“奶妈子也有年长的和年少的之分。”
年长的当然是黄英英,后来的黄嫂。
年少的自然就是白姑了。
黄英英先进皂府“打苦工”,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黄英英进皂府看到的第一幕是独一无二的,这也是她进一步成为悲剧角色的新起点。
假水池边有两棵歪脖子柳树。
一棵老一点,一棵小一点,区别是一棵树杆粗,一棵树杆细。
皂府的老花工告诉黄英英,两棵歪脖子柳树都是皂老老爷子当年亲自培育的。
皂老老爷子说:“要让它们长成啥样子,从小就得打造。”
皂老爷和夹着屎片子的皂俅当时就围坐在歪脖子柳树下。
树下一张石桌。
石桌上摆放着一大堆血红红的樱桃。
夹着屎片子的皂俅在皂老爷怀里狂跳,一双小手在血红的樱桃堆里抓挠,象在血盆里抓食,两只手沾满了血。
皂老爷的笑声象卡在喉笼上旋了两旋才冲出口,干哑得失去了潮湿的水气,骇得身后的柳树也在一个劲地打抖。
黄英英跟着皂府管家走上石拱桥,无意间就看到了这一幕。
黄英英喜欢婴儿,她毕竟当过一个月母亲,但她不喜欢染着血污的小手。
黄英英的思维是让夹着屎片子的皂俅唤起的。
她突然觉得皂家两爷子就象那两棵歪脖子柳树。
管家退下了。
黄英英如待宰的羊羔站在了皂府两爷子面前。
当带着体温的两颗鲜嫩无比的樱桃出现在皂俅面前时,那混小子竟然号啕大哭,手推搡着奶香味四溢的雪白乳房,挣扎着一个劲往石桌上扑。
皂俅是拒绝雪白,从小就嗜好血红大概是皂俅的本性。
皂老爷色迷迷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那对饱满得令他心颤的胸乳。
黄英英的胸乳上被涂抹上了血红的樱桃。
是皂老爷亲自下手的,皂老爷活路做得很认真,也很投入。
皂俅开始扑上她的胸乳,贪婪得如一只饥饿的小狼。
小狼加老狼,皂府两爷子都是色狼。
黄英英木然地望着头顶的柳树枝。
树枝的黑幽幽魔爪正向她扑来。



皂府大院。
石拱桥。
夕阳坠落那一刻。
黄英英走上石拱桥。
残阳在石拱桥中间划了一条线,一边惨白,一边漆黑。
黄英英是从阳光处走过去的,却怎么也走不进黑暗。
不是黑暗拒绝她。
是她的缘份未到。
这石桥应该叫奈何桥,通向阴曹地府的光明大道。
黄英英曾经去过奈何桥。
黄英英到奈何桥头时,看见老公崔二背着孩子匆匆过桥去了。
黄英英痛苦地叫道:“奈何桥上等三年,老公呀,你怎么就忘了?奴家来也。”
守桥的鬼吏却不让过。
黄英英对鬼吏说:“刚才过桥的是我老公。”
鬼吏摇摇头,赤铜样的手臂仍拦着她。
黄英英看见了鬼吏手臂上的剌青,左边一条蛟龙,右边一只恶虎。
黄英英心上来了气,对鬼吏道:“纵是你嘶咬得我千般伤,万般痛,我寻夫的志雷打也不动摇。”
鬼吏手臂上的剌青不见了,变成了一串收获后的包谷,黄灿灿,惹人爱。
鬼吏的声音也不似先前恶了,鬼吏说:“生死册上你的名字还轮不到勾,这桥我也不敢放你过。”
人鬼对话说生死,全不带半点感情。
奈何,奈何,真的是莫奈何。
黄英英想不通的是老公为什么变鬼就绝情?
这就是命,女人的悲剧命运。
奈何桥上空荡荡,黄英英只得打转身,却看见身后浓烟滚滚,黑蝴蝶起舞。
烧纸钱的人是有钱人,纸钱烧得多,黑了半边天。
烧纸钱的人唱起了歌:
送阴冥,送阴冥
纸钱一刀刀
纸马一匹匹
纸钱送给阎罗爷
神界地狱作主张
烧纸钱的人是皂府老爷,这是黄英英没想到的。
人死才烧纸钱,莫非皂府死了人?
是了是了,这就是报应。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天公地道。
黄英英却是想错了。
皂府没死人。
皂老爷子是行贿阴曹地府。
~~天哄地一下就黑了。
黄英英走过了石拱桥。
黄英英白天是属于皂俅的,夜晚却是皂老爷案板上的肉。
皂老爷在黑暗中抓住她,她只叫了一声“鬼!”
房子在水面上摇动时,黄英英的耳边只有鬼的狞笑声,干哑得没有一点水分。



起夜风了。
院子里两棵歪脖子柳树在风中晃动。
小柳树骂老柳树:“你是个老狗!”
老柳树一听来了气:“儿子骂老子,要翻天了。”
小柳树不屑地说:“白天你骂过我。”
老柳树摇头:“老子不骂儿子。”
“你在心里骂的。”
“我骂你什么来着?”
“你骂我是小狗日的。”
“你是要报复老子?”
“为了什么你知不知道?”
“我明白了,为一个女人。你小狗日的醒事太早。”
“全是你老狗的教唆。”
“和好,和好,两爷子不用再吵。”
“女人是祸根。”
“儿子,你说出了人话。”
“到我们家来的女人都会成妖成精。”
“所以我们这等人家要懂得的第一件事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难怪你一天到晚总在烧纸钱,霉气霉气。”
“你懂啥!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说对了,我啥都不懂就懂得了玩女人的心计。”
“你终归是我的儿子。”
“你当然是我的老子。”
老子、儿子,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一孔窑子里烧出来的,千变不离其宗,万化不离其型,流氓加恶棍,老少是一对。



当初皂老爷手下的狗腿子把碍眼的崔二打得七窍流血,一命乌呼,崔二至死也不明白个中原委。
凉粉挑子倒在城门洞外的臭水沟里,有半盆没切的白凉粉落在水底下,水波纹晃晃悠悠,象落了半个残月亮在水里。
一只打湿了翅膀的小鸟站在歪斜的凉粉挑子上悲悲切切地叫。
围观者都唏嘘不已。
行凶的狗腿子回到府里禀报老爷:“崔二已经摆平。”
皂老爷把水烟杆吸得“哧溜哧溜”直冒水泡。
“真的就摆平了?”
“已经七窍出血。”
“已经咽了落魂气。”
“已经硬成了土疙瘩。”
“已经……”
皂老爷的巴掌已经落到了狗腿子脸上。
狗腿子委曲地嘀咕:“是按老爷你的吩咐。”
皂老爷瞪直了眼:“是问你等那城门洞一带有啥议论?”
狗腿子个个面面相观。
胆大的最后回来述说城门洞情况:
“市民都拥戴着崔二娘子上官府告状。”
“崔二老婆没哭死?”
“离哭死也差不了多远。”
“还有啥情况如实报来。”
“满街陪着崔二老婆哭嚎的人数不清,犹其是那些妇人女子。”
“岂有此理,崔二是她们老公还是她们的儿子!”
“崔二是有个儿子,才满月,众人都帮的是那小儿哭老子。”
皂老爷眼里露了凶光,和秃毛老狼差不多。骇得狗腿子们都脚杆打颤颤。
皂老爷伏在狗腿子耳朵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狗腿子们都颤栗着点头如鸡啄米。
于是,崔二未满月的儿子未明而夭折。
于是……
剩下的事该皂老爷自己出马摆平,这是老爷子轻车熟路的本事,只是他心尖儿都在生痛。



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皂老爷就乐意这句话。
皂老爷站在县衙门前也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
这个衙门与众不同:
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大铜狮(相同)。
左边的狮子墨黑色,右边的狮子赤红色(不同)。
左右两边的狮子头上都顶着个银翘宝,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告白。
皂老爷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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