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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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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湘粤男


第1节

引子

高宗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2月17日,湖南爆发了由武陵唐封乡钟相领导的农民大起义。鼎、澧、荆南、潭、峡、辰等州境内19县农民纷纷响应,队伍发展到五六十万人。起义军一开始就提出“等贵贱、均贫富”的纲领性口号,并正式建立农民政权,国号“楚”,钟相自称“楚王”。不久,钟相被俘牺牲,龙阳起义军杨幺领导继续进行武装斗争,控制东到岳阳,西到鼎、澧,南到潭州,北到湖北荆南府的数千里地区。起义军在军事上采取“陆耕水战”,耕战结合的体制,利用洞庭湖区水上优势,使用大批车船作战,声势日益壮大。南宋王朝恐惧不安,先后委派孔彦舟、程昌寓、解潜、孟庾、李纲、折彦质、刘洪道、王王夑等官僚为统帅,调动大批中央禁军和屯驻两湖的地方军对农民起义军进击围剿。

公元1133年洞庭湖东岸的阳武口一役,一举全歼宋水军主力,号称“天下有名水军”的崔增、吴全所部1万多人,粉碎了王王夑准备配合程昌寓从洞庭湖东西两面水陆夹击的阴谋,统治者极为震恐。

公元1135年,宋王朝派宰相张浚坐镇湖南,并不惜动用抗金的精锐劲旅——岳飞军前来镇压。岳飞采取“以水寇攻水寇”的策略,首先用威胁利诱的手段,诱降黄佐、杨钦等重要义军将领,从内部分化、瓦解了一部分起义军。此年6月,杨幺大寨被攻破,杨幺被俘壮烈牺牲………………

第一章

枯树庙

瞎子签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777年后秋天,中华民国元年。

常德南大门——龙阳。

龙阳最南边一个小村庄。

已是半夜时分,突然而来的一场暴雨把村庄的小路溅起一洼一洼的泥浆,偶尔闪电划过像要把黑夜撕开一条口子。村口土地庙旁不远处的茅草房里隐现一点灯火,摇摇闪闪,屋子里面在不停地滴水,架起的木板被褥里一脸痛苦的孕妇在不停‘唉哟唉哟’地喊叫,额头发际处沁出了密细的汗水,接生婆吩咐在灶前烧水的姑娘再换一盆水,看来,还是时辰未到,足足10月的身孕,整整发作了一天,还是没有生产迹象,真是少见。

秋风秋雨愁煞人,深夜的寒风透过空棂的木窗子和篱笆墙的缝隙扑进屋来,孕妇的喊叫声渐渐平息。接生婆站起身来拿开桌子上灯盏的玻璃罩拨了拨里面的桐油灯芯,灯苗‘噗哧’一下亮堂了些许,尔后轻叹一声,坐在床边抓住孕妇的手:“不要睡呀不要睡呀!”

灶堂里忽明忽暗的柴火映红了姑娘掩饰不住期待和喜悦的脸,她手里是为婴儿准备的包裹布衫,正时不时用双手把手里的布衫在跳出的火苗前烘烤。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扭过头问:“婶婶,天亮会不会生下来?”

“嗯,差不多的,不晓得早上会不会停雨?这天寒气重了点。”

“就是,要不,这天,这尿片。”姑娘手里捧着布衫,脸上浮现出甜蜜的苦笑。

“要是你哥在就好了,唉。”接生婆掖了掖大肚婆脖颈的棉被,孕妇呼吸匀称,痛得要休息片刻了,一听到接生婆这句话,眼角滴出了泪水,喉结呜咽了一下却发不出声来。

“梅妹子,没事,莫怕!”接生婆意识说错了话,怜爱的眼神投向孕妇,手抓得更紧了。

灶堂前的姑娘沉默不语,是啊,哥1月前说打点鱼回来腌腊鱼的,谁知一去没了音讯,明知自己要做爹了,也不急,真是。

灶堂的柴烧了又添,屋檐滴水的声音似有似无,停了。

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先,兀地眼前一道强光闪起,煞白煞白的。站起身的姑娘突地一颤,不知是离开了灶火的温暖还是眼前划过的闪电。被褥里的嫂子身子一震,双脚支起被子:“啊,好痛呀!”

接生婆立即弹起身子:“快、快舀热水!”

瓜瓢盛满的热水刚送到木盆上空,‘咣咣’一声霹雳平地炸起,姑娘手里的瓜瓢‘啪’地掉进木盆里了,隐隐听到哪里几声‘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

村庄都让这突来的惊雷炸醒了,突然得让村民有种窒息的沉闷。

“用力、用力,快啦快啦………………”

啊、啊、啊………………娘呀、痛啊………………

“呜哇哇………………呜哇哇………………”

心惊肉跳的雷声瞬间沉寂之后是婴儿清脆嘹亮的啼哭声,宛如天籁之音,给惊醒不安突然堕入无边寂静之中的村民带来某种无法言喻的愉悦和轻松。

天已拂晓,东方鱼肚白之处隐隐现出一丝绯红的曙光。

是个男伢子,初为人母的产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疲倦地眯起了双眼。

“喂,不得了啦!快来看咧,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外面塘堤上响起一个男人急促惊恐的呼喊,旋即,‘咣咣当当’的开门声、踩踏稀泥‘哧哧’的声音和裹夹着各种疑问声纠缠为慌乱的一团。

“好,好,耳珠长垂、天额饱满、地仓丰隆、大富大贵之相,菩萨保佑长命百岁。”接生婆一边说一边把手中包好的粉嘟嘟婴儿小心翼翼递到了姑娘伸过来的双手里,婴儿乖乖地睡了。接生婆又轻声轻气地说:“婶去外面看看么子事,有事在门口喊我就是。”话语一落就拉开木板门高一脚低一脚向外面走去。

才走二步,就呆在了原地。

天呐,村口土地庙前的那棵大枫树倒了!

要三个成年人合围才能抱得住的大枫树倒了!

土地庙前小路被巨大的树干挡住了,断口面黑洞洞的,枫树的枝枝丫丫覆盖了大大小小十几丘水田,断枝处流出来的浆汁在白花花的水里正形成一圈一圈的红晕散开,火红的叶子散发的香味和泥水的腥味混成一团,枫树果子浮浮沉沉,再看那断的树桩处也已是焦黑一片,树根部只剩下一尺多高的枯桩连同三尺来长的一节焦炭直刺刺地立在土地庙面前,地面三丈范围内已见不到一丝草皮。

做的么子孽?唱戏的台子都没了、风水没了、是不是有妖怪在里面?………………

个个都在你一嘴我一嘴惶恐地议论着,却听得‘咳咳’二声,立刻鸦雀无声了,接生婆回过神来,提起步子摇摇晃晃地向塘堤上的人群走去。

村里最有威望的沙爷站在塘堤上,面部痉挛,村民发悚地站在身旁,等沙爷开口。

沙爷目光扫过眼前村庄,这里零星散落着仅有的六十几户人家,传说当年朱洪武在此解大手时,没有草纸,随手抓了一把草擦屁股,这不是一般的草——是‘辣柚子’。痛得他大呼:湖南不但人蛮,草也凶悍,下令血洗湖南。几千人的大村庄就只安排了几个年轻男女躲在这塘堤下茅草覆盖的排水洞里幸免于难,衍生了下来,后来就为了延续村里的香火,请了一个看风水的老人,那老人一来就在村里的土地庙前划了个印记,交待种植一棵枫树,好守住村里的风水,如今,唉•;•;•;•;•;•;

“沙爷,您就吩咐吧。”一个20出头膀大腰圆的小伙子讨好地挤上前来,是村里经常在外跑的淑喜,头一回见这么大个事。

沙爷捋捋花白的胡子,双咳了咳对着怔怔地村民:“今天就把这树移到祠堂里,开年后盖个学堂。”

说罢,摇了摇头叹口气离开,走了几丈,想起什么回个头来,大声说道:“记得叫王木匠!”

哦,晓得。村民们异口同声回答。

接生婆赶紧追上前:“伯,等等,梅妹子生了个伢儿。”

“好好好,喜事喜事,你就辛苦几天,这一姓当年从江西迁来就没发过几个人,等伢儿满月刘砣子再不回来,只怕是不妙了,我们还是要摆几桌的。”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2节作者: 湘粤男

太阳升得老高,暖暖的,婴儿时不时哭出声来,村里人都知道了,小孩子姑娘家婶子婆婆们都来看望月母子,男人们手拿扁担麻绳和弓锯齐集在水田里;热闹喧天。

40岁开外的王木匠相貌堂堂是远近闻名的木匠,一双巧手做的衣柜木箱老鼠从不啃咬,而且做的东西没有一根铁钉,哪家盖屋上梁都要来请他,雕龙刻凤,生动灵活,人很老实不大说话,就是一点令村里人惋惜,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不是没人上门说亲,是他自己说什么也不愿意娶媳妇儿,问来问去无意间说出自己很久以前在外做木工活时跟着一个老爷子学了些什么法术,结婚就会害了人家。

只见他用墨斗在长长的树干上弹了三道墨线后,抡起斧头向树干一处奋力挥了下去,‘咚’的一声响起,碎屑飞开,听得王木匠念‘斧头一响天门开,鲁班师父下凡来………………’

人正式行动起来,村里就数淑喜最有力气,来回抬了几截树干就累得气喘吁吁了坐在树干上自言自语地说:日你娘,累死人,晚上抱堂客都没劲了。

狗子路过附合:“那就让你堂客抱你撒,哈哈哈。”说完用衣袖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

“走开点,你看你,从小尿床,大了流口水,以后少跟我出去。”淑喜面露愠色。

足足忙到太阳落山才算清理完,路、总算通了。

一晃半月,霜降之日,虽然有点冷,但是今天格外热闹。

由于祠堂堆满了树,沙爷安排的满月酒就摆在梅子家,左右邻舍搬来桌椅板凳,杀猪宰鸡,这是三年来村里添的新丁,还是男伢子哩。

酸枣树上的几只喜鹊一早就在叫个不停,梅子头上缠着一络布带抱着小棉袄裹着的婴儿坐到院子里晒太阳,接生婆和妯娌们做饭炒菜,抬起头看那喜鹊,高兴地说‘稀客,看来伢儿的爹今天要回来’。

张秀才走过来问:“伢儿叫么子名?”

“等他爹回来再起呢。”梅子笑盈盈地回道。

“还等刘砣子做甚么?都满月了还不回来,秀才你起。”沙爷坐在椅子上边磕旱烟铜嘴的烟灰边说。

“也好,您学问大,就麻烦帮俺儿起个名吧。”梅子面露羞涩。

怀里的婴儿睁开眼睛,咧开嘴对着张秀才笑。

“嘻,这伢子,蛮乖,就叫翰香吧。”

沙爷一听:“翰香,为么子?”

“希望这伢子将来会读书考取功名………………虽然枫树倒了,但余香仍在。”

沙爷抽了一大口旱烟,吐出一圈烟雾,点点头:“那还要个派名。”

“派名就取‘升平’。”张秀才不假思索。

“好名字好名字,多谢秀才您。”梅子站起身来,抱着婴儿向秀才鞠了一躬。

客气甚么?开饭啦开饭啦,厨子一声吆喝,大家围拢过来。

席过半巡,‘笃笃’棍子戳地声音传来了,是个年老的瞎子,一身补丁布衫,肩上背着包袱,正朝人声中的桌席踽踽而来。

“去去去,没饭吃。”狗子大声嚷嚷。

“没事,来人都是客,秋妹,去盛碗饭。”梅子向席间的姑娘说了一声。

“好咧,嫂子。”秋妹欢跳着拿来碗筷。

瞎子接过满碗饭菜,秋妹拿来椅子说:“老人家您坐好。”

瞎子放下竹棍,坐了下来说声:谢谢了,今朝府上热闹,不闻锁呐,当非嫁非娶,不是增寿即是添丁。

秋妹‘嗯’了一声,回到桌席上去了。

婴儿‘哇哇’地哭出声来,梅子一边哄一边往屋里走:“伢儿乖,伢儿不哭,伢儿吃奶啰。”

淑喜喝得满脸通红,离得席来,走到瞎子旁边笑道:“你这瞎子,吃完了还不走,等晚饭呀?”

“老身虽然看不见世上万象,以讨饭为生,却也不能随便得人施舍,主人不言,我自不走。”

“唷嗬,你这瞎子还有点………………”狗子满嘴油,一出声口水又要流了下来,见到淑喜二眼一瞪,想不出后面要说有点什么了,悻悻地坐在一旁。

秋妹走过来拿走瞎子手中的空碗和筷子,淑喜赶紧说:“秋妹,你有问题问瞎子不?”

秋妹说没有呀。

把碗筷放到桌子上才忽然想起来说:“哎,我有。”

瞎子说:“但问无妨。”

我想,我想问我哥到底在哪里?

瞎子从包袱里拿出一筒油光发亮的竹签,用手摇了摇,说:“凡事签来解,你来抽一支,男左女右。”

秋妹搓搓双手,用右手从里挑了一根出来,递给瞎子,瞎子展开,原来二端是竹片,中间粘着一张折叠泛黄的纸,纸上四行墨迹,瞎子右手摩挲右边竹片下方一角,念道:

人走江湖远青山

悬崖深潭未可安

泪望苍天祈佑后

此身难在尘世间

话语不急,掷地有声,张秀才奔了过来,沙爷也魏颤颤地站起身走来,不妙不妙。

秋妹子眼泪‘哗’地流下来了,被淑喜拉到一边,做了个别哭的手势,对着瞎子一顿数落,好说不说,说这个,我来抽支,看你这老瞎子怎么瞎扯。

瞎子没有言语,抖了抖竹筒的竹签,双手捧起向前一递。

淑喜左手二指一探,抽了一支出来,打开一看,想起自己大字不识一个,只得往瞎子手上一塞,瞎子右手在左竹片上方摸摸,照样不急不慢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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