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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金钱镖-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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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胡大众,个个灰心丧气。一方海州勒限催赔的信,一天比一天紧;而豹党踪迹得而复失。如今又惊动了官军,办事愈加掣肘。若教官军捉住逃贼,起获原赃,镖客的脸面简直到了没法收拾的地步了。但是现在这丢脸的情形,已然摆在面前;胡孟刚尤其窘得要命,几乎要自戕。

俞剑平提起精神来,一面劝慰胡孟刚,一面赶紧想办法。他与智囊急急议定,即刻登程追赶。官军既然征调船只,估量什九要走水路;镖客便改走旱路。把镖行群雄分为六拨三路,以前下卡子的人,也全撤回,改做后路。立刻按“山”字形,渡过洪泽湖,直往淮北追赶下去。

唯有丁云秀夫人乃是女眷,胡跛子是有残疾的人,肖守备是官身子,他们随同逐豹寻赃,多有不便。这几人就同黄先生先一步返回宝应县听候动静。

红胡子薛兆只做了一会子居停主人,未得帮忙效劳,自觉说不下去;便命四个徒弟,率二三十位会水善驾舟的人物,也加入寻镖大帮内,一来做向导,二来通航运。

一群镖客或骑或步,火速北行。俞剑平、胡孟刚、姜羽冲等,仍居于中路。左一路是夜游神苏建明为首,右一路是霹雳手童冠英为首,各率了一二十人,直寻出一百几十里地。官兵在后面布置什么,还没有登程。镖客一路急驰,一路打听,贼踪仍然乍明乍昧。到第二天夜间住店,已入宿迁县界,地名牛角湾;俞、胡二人和姜羽冲都翻覆不眠。……

突然听见外面马蹄声,惊破长夜。姜羽冲翻身跳起道:“不对,这马蹄是奔这边来的,恐怕是寻咱们的人。”

胡孟刚苦丧着脸道:“也许是驿差,哪有那么巧事呢?”又过了一会,蹄声渐近,已入街里;跟着听见砸店门,打听人。十二金钱俞剑平仍在店床上,闭目而坐,屏息纳气,默运内功;可也不由得心气浮动。倾耳听来,隐闻外面说道:“喂,这里有保镖的住店没有?”听店伙答道:“这里没有镖车。”又问:“有镖客住没有?”店伙答道:“也没有,店里没空了。客官另投别家吧。”

胡孟刚道:“不对,真许是找我们的。”因为他们宿店时,没有自承是镖客。胡孟刚忙开屋门,姜羽冲忙说:“胡二哥且慢,等我去看看。”

还没容他们去看,那铁掌黑鹰程岳早已在别屋听见,先一步赶到店门。外面的骑马人正要改寻别家,被黑鹰程岳唤住,问了一声:“你找谁?”两方抵面,不由“哎呀”一声,道:“是你!”来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右路寻镖人追风蔡正,这不足怪。那旁边还站着一个人,竟是初出寻镖,在涟水驿宿店,半路失踪的俞门四弟子杨玉虎。

俞门四弟子杨玉虎和六师弟江绍杰,同时被俞剑平的老友黑砂掌陆锦标诱走。俞剑平于月前率友偕徒,赶奔范公堤失事之处,当夜在涟水驿商议分路;他的老朋友黑砂掌陆锦标独出己见,要匹马单枪,自担一路,当时被俞剑平拦住。

陆锦标为人好事,就鼓惑俞门弟子,独担一路;结果,杨、江两个小孩受他怂恿,趁五更跟他一块跑了。一去至今无耗。这其间俞剑平很是着急。因杨、江二徒都是富家子弟,千里献贽从师,怕有不测,无法向其家长交代。但因寻镖,比寻人更急,又料二徒随陆锦标,或无闪失,就顾不得了,却也时时悬系。

现在,杨玉虎突然回来,又居然寻到这里;程岳心一动,失声喊了一声。借灯影一看,杨玉虎形容憔悴,可是满面喜色。未容程岳来问,抢先叫道:“哦,是师哥!”忙即请安道:“师父呢,在店中么?教我好找,若不是您答声,又错过去了。这店家真可恶!”店伙就在旁边,说道:“您瞧,您又不说找谁。”

杨玉虎无暇跟他顶嘴,扯着大师兄程岳,就往店中走。程岳诘问黑砂掌现在何处,杨玉虎还没有回答,铁牌手胡孟刚已经开门出来,一叠声问:“是谁找镖行?”

追风蔡正在黑影中,忙道:“老镖头,是我。是俞镖头门下的杨四师傅找到我,是我陪着他来的。”

铁牌手胡孟刚满盼失镖之事续有佳音,哪知只是失踪的人回来罢了。不由又把一团热望压了下去,哼道:“是谁,是杨玉虎么?江绍杰他们呢?”杨玉虎忙答了一声道:“老叔,是我。”且答且行,抵面行礼,问道:“我师父呢?”

铁牌手料事不透,殊不知这失踪之人,正带来失镖的确信。杨玉虎随着铁牌手胡孟刚匆匆往屋里走。屋中人全都听出声来,姜羽冲已走到门口,俞剑平已然下床,把灯剔亮,老练的心强往下按,只淡淡地问道:“是玉虎么?你们这些孩子真会跑!你们上哪里去了?我在这里呢。”就一转身,眼望门口。

杨玉虎抢上一步,给师父叩头,转身又给姜羽冲行礼,再给胡孟刚行礼。然后喜孜孜的叫了一声,他怕师父当着人责备他私逃之罪,立刻说:“师父,胡老叔,我给您道喜,咱们丢的那二十万盐镖有了下落了。好了,咱们赶快去,伸手就把它取出来,可得吃快。”

这一句话,在场的人听来,恍如惊雷;十二金钱俞剑平也不由全身一震。可是胡孟刚还当是说从别处勘得豹踪呢,丧声丧气地说道:“我们也得着下落了,都见过面了,可是他们又跑了。现在我们这不是又重追重缀么?”

智囊姜羽冲把杨玉虎从上到下打量几眼,忙催胡孟刚坐下,“咱们先听听玉虎的消息,你先别打岔。”

杨玉虎忙道:“师父!”又转脸向胡孟刚道:“老叔!您猜镖银现在哪里?原来连地方都没动,还在范公堤西北……埋着呢。我陆四叔……”

说到这地方,铁牌手突然叫起来,道:“什么?在哪里埋着?”

十二金钱俞剑平喝道:“噤声!”再沉不住气,急一指门窗,抢一步到门口一看,命程岳出去巡风,便返身掩门。

俞剑平一拉杨玉虎的手,把他拖到离窗远处,往木床上并肩而坐,低声道:“你从头到尾,仔细说,小声说!你跟你陆四叔,这一个多月,到底上哪里去了?你们准知道镖银没走么?你且平心静气,仔细告诉我。”

姜羽冲、胡孟刚全凑过来。又把夏氏三杰、马氏双雄等要人都找来。杨玉虎瘦脸冒汗,胡孟刚忙给他斟来一杯水。

杨玉虎摇头道:“我不渴,我也不累。”这才说道:“师父,这一票现银二十万的盐镖,被这群蛮不讲理的恶贼把它劫走之后……”马氏双雄忙道:“劫镖的就是你从前的师伯飞豹子袁振武,莫非你还不知道么?”

果然杨玉虎很诧异道:“是我师伯么?我跟陆四叔只探出劫镖的贼是塞外寒边围来的!倒是叫飞豹子,姓袁,从前跟师父有碴,怎么还是您的师兄,我的师伯?”俞剑平道:“你不用问了,你快说吧,到底镖银现在何处?”

杨玉虎道:“镖银现在。”用极低的声音,说出这三个字的地名,只末尾轻轻道出一个“湖”字。

俞、胡、姜忙问:“没有离地方么?”

杨玉虎道:“没有。他们劫了镖,想是因为全是现银,没有往远处运,就近埋在了。适逢凑巧,被陆四叔访出来。您猜怎么样?陆四叔不是有一个大儿子,在十几岁的时候,因为父亲要娶后娘,他一怒离家出走了么?现在他和陆四叔父子重逢了,是他泄的底,他当时正跟凌云燕打交道。”

俞剑平恍然大悟道:“哎呀,不错,你八师弟是陆四爷的次子,本是继室所生,他的长子叫陆什么,……陆嗣源。哦,是了,是了。陆嗣源竟跟凌云燕那个男扮女装的青年怪物打交道,真是出人意外。可是镖银全没出境,你陆四叔怎么不动手起赃?莫非有人监守着?你陆四叔现时又在哪里?他怎么不来?莫非他还在盯着了么?”

杨玉虎道:“正是。不过陆四叔只由他儿子口中得了一点线索。真正的实迹,乃是陆四叔无心巧遇,得着劫镖人的两封密信。”

俞、胡、姜一齐问道:“信在哪里?怎么得到的?”

杨玉虎道:“信早教陆四叔扣留下了。他打发我来,就是催师父赶快去起赃,迟了恐怕别生变化,更怕飞豹子又改主意。师父能够现时就走才好。”

胡孟刚到此大喜,忙问:“到底信上说些什么?豹党打算怎么样?可是要移赃他去么?”

杨玉虎道:“陆四叔得的密信,没给我们看,连他怎么得的信,也都不肯说。他拿着当宝贝。连他儿子都不肯告诉。问他,他只说是贼人埋赃之地已然访得,埋赃的地图也被他获到,催我快来请师父去。”马氏双雄道:“黑砂掌一向就是这么鬼鬼祟祟的。那地图也没有给你看么?”杨玉虎道:“没有。师父,我们今晚能动身么?”

俞剑平和姜羽冲商量,姜羽冲也主张立刻动身。胡孟刚连受打击,心气甚馁,说道:“万一又是谎信,岂不糟糕。”

杨玉虎忙道:“消息决不会假。”俞剑平笑了,对胡孟刚道:“二弟,你得揣情度理。黑砂掌一去月余,若是毫无所得,他就夹着尾巴溜回家了。”转身冲门叫道:“程岳,程岳!”

黑鹰程岳应声进来,俞剑平道:“你快请大家起来,我们立刻就要奔宝应县。”把密信略告程岳。程岳大喜,忙去叫众人。夏氏三杰拦住道:“且慢,我们三路人全奔宝应县么?”俞剑平点头称是。俞又问:“玉虎,他们埋赃之处,是在湖内,还是在湖外?守赃的人多不多?”玉虎答道:“大概不多,可以说没人看守。埋赃的准地方,陆四叔也没有告诉我。”苏建明吸了一口凉气道:“这事未免悬虚吧!”

俞剑平低头寻思道:“悬虚也得去。不过我们大众一拥而去,似乎不妥。而且我们三路人全已散开,如今突然收回,改往回去,把豹党逃踪放弃不追,他们必然动疑。我们真得留一些人,假追假访,混乱他们的注意才是。”

马氏双雄道:“大哥主意真妙,正该这样。”俞剑平遂又与姜羽冲等斟酌谁去谁留。所有三路追缉贼踪的镖行,东路已与陆锦标相遇;那西路原人不动,仍教他们散开了到各处去访。中路的人只带走一半,留下一半另推首领,照常往北搜寻,教豹党测不透。却暗嘱能手,设法秘密抽身回来,以备起赃万一动武。红胡子薛兆派来的帮手,也都留在此路。仍密告中路的首领,此番行止,不必守机密,越虚张声势越好。

计定,命程岳暗将应去的人唤醒,略告大意,立即登程。就留下追风蔡正,给各路首领送信。

这头一拨只十个人,全都骑着马,一路急赶,未到五更,便赶出百十里地,投店打栈,给牲口上料,人也歇息一会。遂又往下赶,旋即来到宝应县城。

入城到镖局,义成镖局的管帐先生迎出来道:“二位老镖头回来了,事情怎么样?听说不大顺手,诸位这是从哪儿来?我们窦镖头没回来么?方才我们刚收下一封信,是给您的。”末句话是对俞剑平说的。俞剑平道:“先生多辛苦了。是哪位给我的信?”

管帐先生由帐桌里把信找出来,递给俞镖头,道:“送信的人说是海州赵镖头带来的。”

俞剑平急急地将信拆开,竟不是镖行催问之信,也非豹党挑战之书。这封信很怪,劈头一句就是“府台大人”,乃是一封告密书。

“府台大人钧鉴:具书人小民无名氏,小民不幸陷身绿林,苟延残喘,无非劫富济贫,不敢戕害良民。今有海州镖行,奉盐道札谕,押运盐帑二十万,明为保镖,暗通巨盗,所以镖行中途,无端被劫,乃镖客勾结绿林之所为也,明眼人一见可知。小民亦是绿林,但劫夺官帑,罪同叛逆;小民不得已,畏罪出首。彼等劫镖,目无王法,小民不敢过问;今从无意中访获彼等阴谋。据闻该镖行与当地绿林,秘密勾结,已将该所劫之大批镖银,埋藏于,并在附近拨人潜守。一俟时过境迁,镖行即与绿林偕往起赃,共同分肥矣。彼等自以密计阴谋,无人识破,故看守人寥寥无多。往来传信,均有暗号,以金钱镖旗为凭,见旗提赃,设计甚巧。今幸小民万般设法,窃得金钱镖旗一杆,另绘埋赃地图一纸,随禀献呈钧座,请大人火速派员持旗前往,按图起赃,举手可得。唯时机紧迫,望大人万勿迟疑,请派员迅往一试。若稍延缓,恐彼等运赃出境,则镖银永无完案之日矣。小民只在赎罪,此心皇天可表,若有虚言,天诛地灭。”

看到此处,恰满三页半,下半页撕去了。埋赃地名三个字也被挖去,教人看了干着急,不知署名人是谁,不知埋赃地何在。翻检信封筒,所说的地图只是一张白纸,所说的镖旗也没附带在函外。信皮写的是“专呈胡孟刚镖头台启”,下款“自海州双友镖局发”。

俞剑平、胡孟刚全都惶骇,这分明是一封嫁祸告密的黑信,寄给府衙的,不知怎的会投到这里?这究竟是什么人弄的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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