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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州月-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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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珺初沉默不语,侧过脸无意识地望着远处。岳如筝觉得这寂静的氛围几乎要让她窒息,她屏住呼吸,伸手便想去拉他的衣袖。

连珺初却像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猛地后退,双眼直直地望着她。

“干什么?”他那幽黑的眼里充满敌意。

“我只是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岳如筝望着他的眼睛,竭力装作平静。

“没什么好看的。”他很冷淡地说着,身子还是紧贴着后方的古树,好像生怕她再次接近。过了一会儿,他又垂下眼帘,补充了一句:“与你没有关系。”

岳如筝本就力竭气乏,听他这样淡漠而又冷静地说出此言,只觉自己好像要不断地往下沉,勉强才站住了脚。

“是你自己练的吗?”岳如筝自从在听雨山庄,再见到他的第一面之后,心中就被许许多多的的问题堵塞得满满的。

他本是沉默的,眼睛只是望着地上的树影,听得她又不甘心地问了,静了片刻,方才扬起脸,定定地直视远方;“不是自己练,还能是怎么样?”

他的语气始终充满冷峭,岳如筝怔了怔,低声道:“难道不是你父亲……”

连珺初忽而转过脸望着她,眼神幽深,却有着捉摸不透的意味。

“他死了。”

岳如筝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平静直白地回话,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只得道:“我听说了……好像很出人意料……”

连珺初的眼眸似是沉了一下,随即浮起了薄薄的霜意:“谁都会死。”

岳如筝咬着下唇,心内百转千折,此时又见他转过身子,她以为他要离开,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他的去世,和我那件事有关吗?”

连珺初背朝着她,似乎是很轻微地哂笑了一声:“你以为什么都会受你的影响吗?”

岳如筝望着他的背影,眼前渐渐朦胧,先前一度曾硬下的心肠又揪痛起来。她朝前迈了一步,离他很近。

她努力控制着即将蔓延的泪水,低沉缓慢地说道:“如果你心里难受,尽管可以朝我发泄,我只是不希望,你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略微抬了抬头,朝着前方。刺目的阳光落在眼里。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你跟以前还有一点点相似吗?”岳如筝悲声道。

连珺初静了一下,淡金色的阳光透过松针落在他的玄青衣衫上,他的双袖寂静地垂在身侧,此时没有短剑的支撑,显得有些空荡。

他抬起眼望向她,冷冷地反问:“为什么一定要跟以前一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从始至终都在骗你?”岳如筝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可还是抑制不了声音的微颤。

连珺初依旧望着她,可岳如筝竟无法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任何情绪的变化。他的眼眸还是幽黑清冷,但情感更收敛无踪,好似沉沉地压在了湖底。岳如筝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打心底里泛起了一阵凉意。

“我对这些,已经不在意了。”

他低声说着,微微仰起脸,眼睛在阳光下闪着透澈的光。

眼前这个男人,容貌清俊,锦袍玉带,可岳如筝看着他,只觉身子一阵一阵发冷。她哽咽着注视他:“没有过去了,是吗?”

他紧紧地抿着唇,片刻后只答了一个字:“是。”

“任何解释都没用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即将要干死在沙滩上的鱼。

连珺初别过脸,连回答都不给。

“那你刚才为什么回来了?!”她失去了理智,身子摇摇晃晃的,几乎站立不住,“一次又一次来救我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让我更加痛苦,自行了断吗?!我再也受不起你的恩惠了!”

她近似发泄般地喊着,连珺初却只是静默无语地站着。他望着地面,许久才道:“我不出现,你说是在折磨你,可我出现了,你又说更痛苦……说到底,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岳如筝还在哭泣,他自己又接下去说道:“或者说,你是不是很后悔曾经认识了我?”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一边哭着,一边大声道。

可他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听她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呓语:“三年前,我不该在那山坡下救下你的,是吗?”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岳如筝心痛不已地颓然倒退了几步,倚靠在身后的古树上,“在你心里,就真的认为我始终都是在演戏吗?!你情愿从来没有认识过我了吗?!小唐!”

连珺初慢慢地抬起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脸色有些苍白,好似忽然从刚才那一连串的疑问中惊醒。

他听着她的哭声,沉默许久,道:“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在岳如筝的泪眼朦胧中,他转身。很慢但又很执著地离她而去。

五六、前路不见伊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写过长评的,积分都送了。其他的等我下周一个个去点哈!留言要满25字才可以自动送积分喔。 晨阳渐渐升起,林子里不再是阴郁幽暗;岳如筝却感觉不到任何温暖之意。

连珺初已经渐渐走远;她强迫自己不去再望他一眼;甚至连哭声都硬是压制了下来。在如今的连珺初面前;她觉得自己完全就像个苍白无力的破布偶;失去了原有的生命。

积累多年的解释与歉疚;竟显得如此多余。他冰冷高傲;根本不需要她的任何理由。她只有眼睁睁看他离去;不留一点痕迹。

或许这一次的重遇,反复的纠葛,只是为了完成最后的了断。

她扶着身旁的古树,跌跌撞撞地朝着与他相背的方向走去。

冬日的阳光如银针一般刺得她睁不开眼,岳如筝的视线被不住涌出的泪水所模糊。他的轮廓;他的眉眼,始终都镌刻在她心里。哪怕冷冻成冰,依旧晶莹剔透。

面前的道路狭窄而崎岖,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只有漫无目的地不断前行。原本就曲折的小径越来越难走,两旁的古树被枯藤缠绕,尤显阴郁。

没走出多远,前方之路被倒在地上的枯树所阻,已是无法通行。她茫然若失地站在道路尽头,怔了许久之后,环顾左右,只见不远处有一山洞,洞口被低垂的枯藤遮掩,看不见里面的深浅。寒风打着旋从山坡那边袭来,岳如筝无力地走至那洞口前,倚着石壁慢慢坐下。

天边的白云缓缓流动,寂静地好像让人可以遗忘了时间,遗忘了一切。

岳如筝怔怔地坐着,头脑中似乎已经一片空白。直至一种奇异的声音,使她从恍惚中略微地回过神来。

——似是有来自不同方向的风,在狭小的空间内急剧碰撞,卷出翻涌不已的波浪。

这声音忽高忽低,飘渺难觅,岳如筝辨别了许久,才发现似乎正是来自于身后的洞穴。她下意识地站起身,伸手便拨开了垂于眼前的枯藤。

洞内光线昏暗,几乎看不清究竟是怎样的情形。她犹豫了片刻,朝前走了几步,脚下甚是湿滑,四周空气中也带着青涩味道。岳如筝扶着凹凸不平的洞壁,不知该不该再往前走,却在此时,自不远处忽传来一声尖锐之音,那声音好似鹤啸九天,惊破苍穹,挟着隐隐风雷,在幽深的洞穴中不断激荡回响,震得岳如筝险些站立不住。

她震惊之下,刚想往回退出,只见一道寒若冰刃的白光轰然闪现于眼前,爆裂出状若彩虹般的光华。这光芒扑面袭来,卷起风声疾劲,岳如筝根本无法抵挡,返身便奔向洞口。就在她即将逃脱的瞬间,如巨浪般的真力自后冲击而至,岳如筝双足点地,还未待纵出多远,后背已被击中。

她只觉一股寒意飞快地旋入腰背,又陡然炸开,四散蔓延。跌跌撞撞向前冲了几步,撑着剑才一回头,从那枯藤深处又射出一缕寒风,直奔她眉间而去。岳如筝以剑横挡,手腕一麻,孤芳剑被震得颤动不已。她心知那洞中人内力高深,只得忍住全身剧痛,转身向回疾奔。

岂料那股击中她的内力,初时只是寒意迫人,待她运力飞奔之时,却好似冰屑碎裂,刺入她的骨髓深处。岳如筝呼吸慌乱,前路已阻,只能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怎奈脚步滞重,每一次迈步都引得气血翻涌,眼前白茫茫一片,几乎看不清道路。

身后却还有风声隐隐,似乎有人一直在不远处追踪,却又始终没有上前。但正是这种若即若离的恐怖,使她只有拼命奔逃。

林间小道弯曲起伏,岳如筝逃到之前与连珺初分手之地,已经精疲力竭。她以长剑撑地,踉踉跄跄地朝前走了一阵。

可后方的那种阴郁之感始终未曾消失,似乎有人一直在窥视于她。岳如筝被这难以言明的感觉逼迫得不能停步,勉强提起内力,想要护住心脉,但周身冰寒,连最基础的心法都已无法运转。

她急促地呼吸着,脚下好似踩进了浮云,阳光穿透松柏射在眼前,隐约中,远方树影下似乎有人坐着。

身后一阵细琐之声由远而近迫来,岳如筝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前方走了几步,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倒在满地枯叶之中。

朦胧之间,她好像听见有人朝着这边快步行来。竭尽全力地睁开双眼,世界是旋转摇晃的,而就在这极度的眩晕中,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飞快地奔向自己。

“你没有走……”岳如筝喃喃自语着,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他的衣袖在风中微扬,让她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十九岁那年,他自海边高岩翩然跃下,眼含欣喜,白衣胜雪。那时候,与他近得就在咫尺,能呼吸到彼此的温度。

她扬起嘴角,想笑一笑,却觉喉咙处一股腥热液体喷涌而出。

连珺初奔到岳如筝面前的时候,她脸色惨白,却带着惨淡的笑意,鲜血自她的唇角流淌而出,染红了衣衫。

“岳如筝……”

他怔怔地喊了她一声,岳如筝还想要奋力撑起身子,只挣扎了一下,便又倒了下去。

连珺初跪倒在地,迅速地俯身,想用双臂去将她扶起,但他如今的肩下已经满是利刺,又隐藏了各种暗器,根本不能接近她的身体。

就在焦急之际,连珺初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拽了一下,低头只见岳如筝睁着无神的双眼,手中却还牵着他的袖口。

“别碰!”他用力地晃了晃肩膀,却又不敢使劲将袖口从她手中抽出,“那上面有尖刺!”

或许是身上的伤痛已经太过剧烈,岳如筝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手心的疼痛,她呼吸急促,始终死死攥着连珺初的袖子不放。

“你不要这样!”连珺初望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但岳如筝就像已经失去了理智似的,只用一双负着隐痛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连珺初无计可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唇角还在滴血,眼神一点点变得涣散无光,脸颊失去了血色。他想要挣开那一道道紧紧束在身上的锁链,可任由他如何使劲,也终究只是徒劳。冰凉的锁链连带着双剑,纹丝不动地生在他的身体之上,让他根本不能接近岳如筝。

连珺初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怪物,他第一次那么憎恨这诡异的武器,更憎恨自己。

他不能让她松手,又无法将她抱起,只能咬牙将右腿伸到岳如筝身侧,屈起膝盖,奋力地抬起她的身子,用腿支撑着她,让她勉强坐了起来。但此时岳如筝已经濒临昏迷,甚至连坐都坐不直。他俯身过去,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岳如筝颓然无力地倚着他,右手抓着他的衣袖,左手吃力地抬起,环在他的颈侧,青色衣领上满是她的血迹。

连珺初低下头看着她,急促地道:“怎么会这样?”

岳如筝微微摇头,刚想回答,唇角的血又滴滴答答地流下。

“不用说话了!”他急得用膝盖顶着她,双臂却派不上一点用处,怕她被内藏的利刺扎到,还只能往后躲。

“小唐……”岳如筝不顾一切地抓着他的肩膀,气息短促,脸色苍白。

连珺初的身子略微僵硬了一下,他的呼吸也很快,眼神中深藏着苦涩。

“我这是要死了吧……”她眼里有星星点点的光,眼神却飘渺虚无,“我……活得也很累……小唐,或许……这也是一种……解脱……”

连珺初呆了半晌,忽然声嘶力竭地悲喊:“你凭什么要解脱,我不许你死!”

她含着泪水的眼睛很是酸楚,只觉得前尘往事纷杂而来,却再也没有办法去想清那些是是非非,极度疲惫的感觉让她只想睡去。

连珺初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心头一阵阵地下沉,好似沦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他微微颤抖着侧过脸,贴在她的唇上,能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时有时无,断断续续。重逢后,他还是第一次离岳如筝那么近,却没有办法抱起她走出这片根本不大的林子。他从没有这样惊慌失措,又无能为力。

“如筝,如筝……”他坚持不断地在她耳边喊着,岳如筝似是还能有所感应,环着他颈侧的手稍稍地动了动。

连珺初略微侧了一□子,吃力地道:“抱着我,我背你出去。”

岳如筝的右手沉重地往上抬了抬,旋即又落了下来,她已经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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