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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纹莲花楼-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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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慢吞吞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池水从他衣襟上流了一地,他却微笑得愉快得很,“大人难道不想知道郭坤手里那个骷髅……究竟是谁吗?”

王黑狗滞了一滞,“这个……这个……”他瞪起眼睛,“你知道?你竟敢戏弄本官!来人啊——”

李莲花缩了缩脖子,“岂敢,岂敢。”

这回王黑狗学聪明了,冷笑道:“本官还真看不出你不敢。”

李莲花又微笑道:“过奖,过奖。”把王黑狗气得七窍生烟,郭大福听得目瞪口呆。

李莲花端正坐好,有些惋惜地看着被池水和泥浆弄脏的衣服,对着目瞪口呆看着他的众人非常温和地微笑,好似他一贯如此品行端正,“其实从一开始姜婆婆给我说郭家三代夫人坠池而死的故事的时候,我就知道凶手可能是郭坤。”他指了指郭坤,“采莲池池水有深有浅,但在客房之下浅水之中溺死,未免有些奇怪,何况死者之中有人是渔家姑娘。若不是溺水而死,那便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她意外溺死之前受了伤,以至于无法挣扎;其二是她是被人所杀,假装溺死在水里。接连几人都是这般死法,我和常人一样都会想到是不是有人谋害?”他微笑道,“只不过大家或者都会对‘连续五十几年’和‘命案发生的时间相隔二十几年’感到疑惑,觉得不可能有人埋伏郭家五十几年,只为杀这几个不相干的女人,所以便又想到意外,可是我却以为……”他缓缓地道,“我却以为这事如果是有人谋害,凶手是谁再清楚不过——那就是在采莲庄中住了超过五十几年的人,那是谁?姜婆婆?不,五十三年前,她伺候郭大福祖父的时候只有十三岁,还是个小姑娘,之后嫁与姜伯,她要是夜里出门,姜家老小岂能一无所知?那么还有谁呢?除了姜婆婆,在五十几年前便住在采莲庄内的人,能自由走动不管做什么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的人,还有一个,叫作郭坤。”

郭大福失声道:“可是坤叔他天生痴呆,怎会做出这种事?”

李莲花微微一笑,“他自己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说他不是元凶,因为这杀人之事开始不是他做的,他也许是偶然看见了,便模仿着玩罢了。”

王黑狗全身一震,“模仿?”

郭祸和郭大福面面相觑,“模仿?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李莲花慢慢地道,“第一个死的女人,并不是郭坤杀死的,他只不过是看见了杀人的过程,以后一旦看见有那样的情形,他就模仿凶手的行为,把此事当作游戏。”他一字一字道,“这诱发他行凶的‘情形’,只怕便是嫁衣——郭家家传嫁衣价值连城,瑰丽至极,每个女子想必都很喜爱,偶尔夜深穿上嫁衣,偷偷自镜石之前对镜自赏,想必这种事,郭家的几个媳妇,包括侍女们都做过。而郭坤看见过穿着嫁衣的女人被杀,所以一旦有女子穿上嫁衣,来到镜石之前,他便模仿元凶的方法,将她们追赶到杂货房里,让她们绊倒在门槛之间,然后摔入莲池溺水而死。”

“门槛?”郭大福骇然看着那相距一人距离的门槛,“这门槛又如何了?”

李莲花提了提那湿淋淋的嫁衣的裙摆,“这裙子很窄。”

郭大福和郭祸都点了点头,李莲花指了指门槛,“这两个门槛却比庄里任何一个门槛都高,前后门槛高低至少差了一寸。”

王黑狗遣人一查一量,果真如此。李莲花继续道:“我刚才跑进屋里的时候已经估计到门槛很高,却仍旧没有跨得过去,前门的门槛给了我错觉,似乎后门的门槛也刚好能跨得过去,后门的门槛却比前门高了一寸。若只是门槛高了一寸,或者踉跄一下,步子本就迈得很大的人也可以顺利过去,但是——”他拉直了裙角,“这裙子非常窄,裙摆下有铃铛银链,一旦奔跑的脚步抬得太高,不绊倒在门槛之上,也会被裙摆和银链绊倒,一样会摔倒在这门槛之间。”

郭大福毛骨悚然——如此——如此高门槛和窄裙就如杀人凶器,是凶手杀人的工具!

“这两个门槛相距只有这么点距离,如果一个女子在此跌倒,如果她个子矮些,额头就会撞在对门门槛上,如果她像翠儿那样个子高些,脖子就会撞在门槛上——而这件嫁衣织锦厚实,又窄得出奇,无论是怎样跌法,她都不可能蜷缩起来,只能笔直往前倒;加上这些金银之物沉重至极,弱质女子怎可能在跌倒的刹那之间撑起二十六斤重的衣裳?她的体重、二十六斤重的嫁衣,以及摔倒的势头,这些力气一起撞在对门门槛上——”李莲花叹了口气,“就算没有脑袋开花,但是撞得昏死过去,或者颈骨折断什么的,都很正常。还记得翠儿死时跌落的那个挂花和她下巴上的伤痕吗?她摔倒的时候约莫胸前挂花飞了起来,摔下去的时候下巴磕在门槛上,竟把挂花银链给磕断了,所以挂花沿小路掉进水池,被姜婆婆捡到。”

顿了一顿,他缓缓地道:“至于人……这条路太斜了,摔倒的人会沿着小路滚进莲池里,如果本就受了重伤,身上穿了这二十几斤重的衣服,浸在水里,当然会溺死。”

王黑狗皱眉仔细地听,喃喃地道:“不对啊,可是尸身为何在客房窗下发现?它怎会从这里跑到客房去?”

李莲花指指莲池中空出的天然通道,“十里采莲池并非死水,这水里有潜流,人摔进水里以后被潜流慢慢推走,最后推到客房窗下。那里水流缓慢,莲花盛开,阻住了尸体,郭坤就是借着潜流来来往往,采莲庄的人想必都很熟悉。”

微略停了一下,他看着从郭坤背包里拿出来的那个骷髅头,叹了口气,“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她们溺死以后,郭坤模仿元凶抓着尸体,利用潜流带回客房窗户下面。”

“就算郭坤是个痴呆,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在模仿凶手杀人,说不定是他偶然吓死了第一个穿着嫁衣的女人,以后就依样画葫芦,凡是穿着这身衣服的女人他都这般吓她。”王黑狗身为知县,虽然昏庸懒惰,却并不是傻子。

李莲花指着镜石上那张字条,“晶之时,境石立立方;嫁衣,立身觅不散。”他叹了口气,“这字条……”

郭大福终于忍不住道:“写的是什么?”

李莲花突然对他露齿一笑,“这是约女人的情书,你不知道吗?”

郭大福被他瞬息万变的表情弄得一愣,“什、什么……情书?”

李莲花站起来把镜石那字条扯了下来,悠悠瞧了几眼,“这写的什么,你们当真没有看出来?”

郭祸摇了摇头,王黑狗和郭大福满腹狐疑,众衙役从后面挤上,目光炯炯地都盯着那张字条。

“这个‘晶’字,虽然写得很端正,但是若是写得稍微潦草一点,写成这样。”李莲花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在路边泥地划了几个字,“这样,岂不是比‘晶之时’有意思得多?”

众人凝目望去,只见李莲花写的是“月明之时”四个字,王黑狗恍然大悟,又迷惑不解,“这……这……”

李莲花道:“假设郭坤不过在模仿谁某天夜里的行动,这张字条自然是他抄的,而他没有看懂原先字条里写的什么,抄的时候抄错了许多,成就了这一张怪字条。”

郭大福连连点头,“照此说来,这个‘境石’定是他抄错了,原来肯定是‘镜石’。”

郭祸呆呆地看着那张字条,苦苦思索,“镜石立立方,镜石立立方……”

李莲花咳嗽了一声,“既然开头是‘月明之时’四个字,不妨也假设这后面也应是四个字,‘立立方’三个字,‘立方’二字叠起来相连,很像一个字……”

王黑狗失声道:“旁!”

李莲花点了点头,“如果‘立方’二字本是‘旁’,这句话就是‘镜石立旁’,就有些意思了,而‘立’字若是写得草些,岂不也很像‘之’字?若是‘镜石之旁’,就更有道理些。”

王黑狗一跺脚,“月明之时,镜石之旁,果然是有人约人到此,有理,有理。那‘嫁衣’二字更加明显,字条定与女子有关。”

李莲花微微一笑,“既然‘立’字很可能是‘之’字,那么‘嫁衣,立身觅不散’七个字很可能就是‘嫁衣之身,觅不散。’”

郭大福反复念道:“月明之时、镜石之旁、嫁衣之身、觅不散……不对,按道理这最后也应是四字才是。”

李莲花拿石头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觅”字,随后缓缓在“觅”字中间画了一条线,“这很简单……”

郭大福见他一画,全身一震,大叫一声:“不见不散!”

众人目光齐齐聚在那个被一分为二的“觅”字上,那张怪字条已是清清楚楚:月明之时,镜石之旁;嫁衣之身,不见不散。

李莲花慢吞吞地道:“这是一个男人约一个女人夜里出来见面的情书……”这十六字自不是郭坤写得出来的,王黑狗看了好一阵子,颓然道:“那杀死第一个女子的凶手是谁?”

李莲花也颓然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

王黑狗尚未听入他在说什么,自己又喃喃地道:“被郭坤拿出来的那个骷髅头又是谁的——不对啊!”他突然失声道,“如果郭坤在模仿凶手杀人,那就是说在五十几年前,那凶手手中已有一个人头?那岂不是另有一起凶杀隐案,至今无人知晓?”

李莲花很抱歉地看着他,“我不知……”他一个“道”字还没说出来,王黑狗一把抓住他胸前衣裳,咬牙切齿地道:“本官不管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三日之内,你若不知,大刑伺候!”

李莲花心惊胆战,连连摇手,“我不……”

王黑狗大怒,“来人啊——上夹棍!”

衙役一声吆喝,“得令!启禀大人,夹棍还在衙门里。”

王黑狗跳了起来,“给我掌嘴!”

郭祸大怒,一把将王黑狗抓住,“你这狗官!我只听过有人逼婚,还没见过有人逼破案,你再敢对李先生胡来,我废了你!”

郭大福叫苦连天,直呼“大胆”。郭祸放开王黑狗,重重地哼了一声,“师父平生最讨厌你这等鱼肉百姓的狗官!”

李莲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王大人……”

王黑狗对郭祸将他擒住之举大为光火,厉声指着郭大福,“若是三日之内不能找出凶手,本官定要将你们统统关入大牢,统统大刑伺候!”

郭大福吓得脸色苍白,“这……这……”

郭祸大怒,一把提起王黑狗。郭大福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对着王黑狗和儿子跪下,一迭声喝止,场面乱成一团。采莲庄中人听说要被全部关进大牢,有些女子便号啕大哭,有些人磕头求饶,有道是鸡飞鸭毛起,人仰狗声吠,便是这般模样。

李莲花叹了口气,“那个……那个……若是郭大公子肯帮我做件事,说不定三天之内可以……”

众人顿时眼睛一亮。郭祸迟疑了一下,放下王黑狗,“当然可以!”

李莲花用景仰英雄的目光看着他,慢吞吞地道:“既然郭坤所作所为很可能都是模仿而来,他又得到这个骷髅头,想必知道藏尸的地点。他若知道藏尸的地点,说不定他也曾看见此人被杀的过程,那么如果让他看见当年此人,说不定郭坤便会重演他所看过的事,所以……”他用极其歉然的表情看着郭祸,“委屈郭大公子扮一次郭老夫人,我扮演这个骷髅头……”

郭祸本是连连点头,突然大叫一声:“让我扮奶奶?”

李莲花极其温和文雅地点了点头,“郭大公子武功高强,和郭大公子一道,即使遇到危难,想必也能逢凶化吉。”

郭祸却呆呆地看着他,心里只想只要李先生有求,我自当全力以赴,只是他的法子也忒奇怪了……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之中,李莲花很愉快地道:“给我三天时间,三日之后,月明之时,镜石之旁,不见不散。”众人听了他这句话,却都是一阵寒意自背后冒了出来,就似这镜石之旁必定有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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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浮生三日】

之后王黑狗和李莲花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决定将郭坤暂时留下,三日之中郭大福等人绝不过问李莲花言行举止,一切静候三日之后、月明之时。

李莲花虽信誓旦旦会有结果,别人却都满腹疑云,王黑狗打定主意若是没有结果,他便将郭坤往上头一送,什么五十多年前的隐案,他一概不知。郭大福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一想起老母妻儿之事便烦恼不已。郭祸却是热血沸腾,跟在李莲花身后亦步亦趋,对他的一言一行都深信不疑。

李莲花先在客房里睡了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方才起床,三日之期已经过了一日半。郭祸在他房门口转来转去,急得犹如跳蚤,却又不敢破门而入。好不容易李莲花起床,却在房里衣箱里翻衣服翻了半天,挑了两件白衣,比较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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