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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第3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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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臧修挺起胸膛,一边满口答应,一边道:“请班长放心!程少校有办法截住那些追兵!”

“那个胆小鬼!”

月霜气得七窍生烟,“啐!哎,你们住手!”

臧修和鲁子印不由分说,一个牵着马头,一个踢着马屁股,挟着月霜撤离。

那些雇佣兵刚才在前面顶了片刻,知道宋军的骑兵不好惹,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到命令撒腿就跑,这会儿一大半都撤回到山丘上,只剩下苏骁、俞子元几人在后支撑。幸好山路狭窄,没有被骁骑营围住。

程宗扬拍了拍冯源的肩,“冯大法,看你的了。”

冯源拳头攥得紧紧的,活像要从他身上割掉一块肉,舍不得撒手。

“冯大法,够抠的啊。是这块破石头要紧,还是兄弟们的命要紧?”

冯源一脸肉痛地说道:“你说的啊,是不是真有拳头那么大的龙睛玉?”

“有。”

“是不是真给我啊?”

“是。”

冯源咬着牙,心痛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最后叫了声,“拼了吧!”

然后双掌将龙睛玉夹在掌心,喝了声“疾”!抬手将龙睛玉扔到坡下。

那粒小小的龙睛玉在雪泥中滚了几下,接着被骁骑营的战马践过,消失在雪泥中。

程宗扬与冯源面面相觑。片刻后,程宗扬道:“火墙呢?”

冯源期期艾艾道:“在啊……我花两天时间才注进去的……刚才施法的时候还在啊……娘哎!”

冯源跳起来就要往山下冲,程宗扬扯住他,“你疯啦?”

“我的玉哇!”

冯源伸出手,一副要拚死钻到骁骑营的马蹄下捡宝的模样。

就在这时,雪泥中轰然一声巨响,一道火墙拔地而起,将山道截成两段。

几名骑兵被火墙吞没,随即变成一团火球,翻滚着撞下山坡。后面几名骑兵眉毛头发都被烧得蜷曲,战马人立而起,嘶鸣着朝一边逸去。更多的马匹嘶鸣起来,奔逸跳踉,试图避开烈火。

无论牲畜都天生惧火,面前的火墙足有两丈多宽,飞腾的烈焰升起丈许,热浪滚滚,受惊的马匹四处乱踢,骁骑营的追兵顿时大乱。

臧修咧开嘴道:“我就说吧!程少校心里有主意!”

月霜冷着脸道:“卑鄙小人!无耻狡计!抢别人的功劳,带着一群马屁精的不要脸的肮脏懦夫!”

臧修和鲁子印对视一眼,然后正容道:“我觉得班长总结得很好。”

那道火墙只持续了半盏茶时间,便化作一股烟雾。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众人撤退。等宋军拉住受惊的战马,只看到火墙前方十几名骁骑尸横就地,那伙敌寇早逃之夭夭。

第八章

风雪渐止,从空中望去,三川口白皑皑的雪原仿佛绽放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梅花,令人触目惊心。三道溪水中,两道已经被鲜血染红,宛如滴血的梅枝从雪原蜿蜒淌过。

星月湖四营与铁甲营的碰撞惨烈无比,经历两刻钟的殊死搏杀,双方的伤亡都超过一半,但无论是面对宋军的铁甲,还是星月湖的长枪重斧,都没有一方退却。事后连崔茂也不得不承认,捧日军的铁甲营确实是强军,能以一营之力抵抗四营全力攻击,不分胜负。

王信身上受创七处,几乎是浴血而战,趁敌寇攻势稍减,他返回中军,向刘平道:“将军!儿郎们撑不住了。”

刘平眉毛微微挑起,连王信都这么说,看来真是难以支撑了。

王信道:“天时不对,打了这一上午,儿郎们一大半都冻伤了脚。”

刘平抚着腕上的皮甲,迟迟没有作声。

一名亲兵忽然道:“敌军!”

侧方的山丘后驰出一队人马,数量有百余人之多,其中一多半都是骑兵。这点数量在这些将领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但和数百名敌寇交战至今,任谁也不敢轻视这支突然出现的生力军。

战局的转折点却是出现在远离战场的第三道溪水。

刘宜孙先是被编入中军大阵,由于前阵被王韬的第五营迅速切割,他和张亢被调去支持。

这伙敌寇与前方的列阵对战完全不同,相同的是他们惊人的杀伤力。他们全部分成小股,最大也不超过二十人。这种敌寇本来是最容易消灭的,宋军每阵都有一个营,近五百名军士,完全是压倒性的多数。可那些敌寇就像利刃一样,从不同的位置切进宋军阵列,将宋军完整的阵型切割开来。

刘宜孙手下的一个都仅剩下半数军士,他们追着一小股敌寇淌过溪水,却被对手甩开。眼看手下的兄弟在雪地上跋涉,疲惫不堪,刘宜孙只好让众人歇息片刻。

张亢道:“逃不逃?”

刘宜孙喘着气道:“不逃!他们这种流寇战术,是自取灭亡!”

“这么高明的流寇战术,普天下也没几支军队能做到。”

张亢毫不客气地说道:“那些敌寇总共二十股,攻击前阵的时候是从三个方面进击,看似杂乱,实则先分后合,严密之极。前阵空有五百人,被他们切开时,一多半都守在原地,真正交锋的不到三分之一。”

刘宜孙打了个寒噤,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张亢冷冷道:“看出来了?”

刘宜孙回想起前阵崩溃的一幕,一个整营对只有自己半数的敌寇,却在交锋中被切得七零八落,空有两倍的数量,被切割的部分却是以少对多。看似散乱的敌寇就像一只冰冷的狼,每一口只咬下一小块,连续几口,就将一个前阵完全撕碎。可是这样的纵横分合,多达二十支的敌寇怎么能配合得如此默契?

“军旗。”

张亢道:“那面军旗的位置,就是他们攻击的方向。嘿嘿,武穆王的亲卫营,果然不同凡响。”

张亢搓了搓手,“刘都头,此时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刘宜孙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多谢张兄。但我刘宜孙绝不会逃!”

张亢冷笑一声,“你不逃,自然有人要逃。”

战场后方,孤立在第三道溪水之后的殿后阵忽然放下旗帜,全军开拔。刘宜孙浑身一震,叫道:“不好!”

种世衡的眉尖刀被巨斧劈断,刚抢过一杆长枪,重新上阵,便看到这一幕,顿时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厮杀的双方都已经接近极限,殿后阵的变动,使双方不约而同地分别向后退却。

战场上的铁甲营已经不足两个都,他们的瘊子甲沾满泥土、雪水、血迹,依然明亮如镜。四营也好不了多少,他们撤出二十步的距离,重新整合队伍。

另一股贼寇也脱离战场,王韬一手提着战斧,一手挽着军旗,在距离宋军中军大阵不足三十步的位置昂然走过。他手中的军旗已经成为宋军避之唯恐不及的煞星,军旗所向,宋军士卒都为之变色。在他身后,五营的军士血染战衣,如同一柄柄浴血的战刀,散发出逼人的杀气。

王韬和崔茂都没有理会远处殿后阵的变故,而是抓住时机合兵一处。他们两个营减员达四成,余下的三百余人几乎人人带伤,但高昂的士气和严密的阵型,无不显露出百战之师的强悍和武勇。……

“都监大人!”

刘宜孙一把拽住马缰。

黄德和厉声道:“你是何人!来人啊!”

张亢从后面一脚踏住刘宜孙膝弯,刘宜孙腿一弯,被他踩得跪下,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在阵中阻拦主将的战马,当场格杀也算不得冤枉。

他顺势行半跪礼,一手仍拉住缰绳,“卑职第三军第二营步兵都头刘……”

“一个微末的都头就敢拦本监的坐骑!滚开!”

刘宜孙大声道:“都监大人!我军与敌交战正殷,胜负只在毫厘之间,都监大人怎能弃军逃生!”

黄德和怒道:“厢都指挥使刘平刚愎自用,指挥无方,本监多次规劝,仍置若罔闻。留在这里,难道等死么?”

“大人!敌寇不过数百,虽然破我数营,但已是强弩之末!大人若在,敌寇必败!大人若走,我军危在旦夕!”

“荒唐!”

黄德和喝道:“难道三军六千余众生死,都在黄某一人肩上?你这等胡言乱语,是何居心!来人!把这厮叉出去!”

黄德和踢开刘宜孙,打马便行,一边道:“再敢啰嗦,便将他斩了!”

几名亲兵把刘宜孙推到一旁。望着黄德和的背影,刘宜孙急怒攻心,“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张亢拉起他,一边拍了拍他身上的雪泥。

刘宜孙抬起头,“你说的出路,在哪里?”

……

卢政驰回中军,向刘平道:“看到了吧?我就说那帮孙子靠不住!”

刘平露出一丝苦笑。殿后阵的主将由都监黄德和担任,这一营军士都来自卢政的第七军,如果是他以前所在的边军,第七军的军都指挥使没有下令,任何人都不敢私自撤退。但这是禁军。都指挥使以上的高级将领不过是临时委派,负责指挥五个营的军事。黄德和身为都监,他要走,卢政也拦不住他。

刘平摘下头盔,露出花白的头发,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回咱们的脸可是丢大了。三个军,竟然败在几百名敌寇手下。”

卢政道:“不算冤。八骏来了两个,老卢的面子是够了。老刘,退吧,大不了给夏夜眼磕个头,最多挨几记军棍。嘿,你有个进士身份在,我琢磨着夏夜眼不大好意思让你扒掉裤子挨打。”

“以六千对五百,大败亏输,砍头都有份。”

“你是按着阵图打的,我们都能作证。没打胜,那是阵图……”

刘平拦住他,“阵图是御赐的。”

“呃,阵图不会错,咱们也尽力了。得,爱说什么说什么吧。这会儿咱们还有三个半营。我来殿后,你先走。等退出烈山,整好军马,再来找他们拚命。”

刘平笑道:“我要活着回去,脸皮也未免太厚了吧?”

“你们读书人就是想的多。我跟你说,你就是想那个啥,也得把我们这些兄弟送回去。我还没活够呢!”

刘平呼了口气,“哪里便败了呢?”

他话语虽然平淡,口气中不甘却溢于言表。……

王信两个都的策先锋阵已经损失殆尽,剩余的铁甲营撤过第二道溪水,与中军大营汇合,接着卢政的策殿后阵也全军赶来,宋军全面收拢。

那队骑兵渡过溪水并没有投入进攻,而是临溪列队,背对着宋军主力。刘平皱了皱眉头,忽然眉峰挑起,眼中透出一缕光芒。

一名亲兵叫道:“郭指挥使!”

一彪人马出现在远处山丘上,黄色的军旗在风雪中招展,看旗号,正是郭遵的第六军。

刘平以下,卢政、王信、种世衡、万俟政都如释重负,郭遵的骑兵在最要紧关头终于赶回,有这两千精骑对敌军数百疲军,己方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心头的重石还没落地,山丘上突然一阵混乱,持旗的旗头跌下马来。接着看不出多少敌寇四处冲出,那队骑兵勉强支持片刻,就彻底溃散,败兵从丘上驰下,朝大营逃来,但还未接近第一道溪水,就被守在溪旁的敌寇射杀,没有一人能活着回来。

众人心都沉了下去。这伙敌寇的狡诈,远出于己方的意料。这时刘平才隐约明白,为何对付一伙流寇,贾太师却不惜调动上四军的两支禁军。

刘平目视良久,然后道:“撤吧。”

众人都松了口气,虽然没能打胜,但自己的兵力仍超过敌寇五倍,攻敌固然不足,自保仍然有余。……

程宗扬和冯源越过溪水,迎来一片欢呼。臧修口沫横飞地说道:“老敖!你刚才是没看到!兄弟们被骁骑营的野狗咬住,甩不脱,走不掉,一个个都急红眼了。全靠老程,一把火将他们都留在山下,姓郭的急的直跳脚,也只能吃我们的马屁。”

敖润道:“真的假的?老程哪儿学的这手艺?副队长,你说……”

“假的!闭嘴!”

敖润闭上嘴,忽然又想起来,“哎,副队长,你还没吃东西吧?正好我带的有。你尝尝!尝尝……”

程宗扬笑道:“老敖,你还敢给人拿东西吃啊?”

敖润讪讪收回手,月霜却一把将他手里的纸包夺过来,撕下一块牛肉,大口大口吞了下去。

程宗扬小声对敖润道:“我就喜欢看月丫头生气的样子。”

“老程,你这可不对……”

“怎么,你觉得她生气的样子不漂亮?”

敖润偷偷看了一眼,“漂亮是漂亮,不过这事不能这么说……”

程宗扬暧昧地挤了挤眼,还没开口,半包牛肉就连纸带肉朝自己脸上飞来。

月霜拔出真武剑,要斩这个混蛋,臧修和敖润连忙拦住,一个说:“班长息怒!”

一个说:“别跟老程一般见识。”

程宗扬做了个鬼脸,把月霜气得半死,这才一溜烟跑掉。月丫头动不动就拿鞭子抽人,害得自己尝了冯大法的老鼠油,不气气她,自己心里实在平衡不了。……

崔茂和王韬并肩立在一处,两人的披风吸满鲜血,沉甸甸拖在地上,肩头的校官银星却分外明亮,在两人背后,那面绣着“岳”字的血红战旗在风雪中猎猎飞舞。

程宗扬向两人敬了个礼,“崔中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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