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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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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在说,寿王妃早产是因为动气,而沈侧妃根本不是在孩子生产之后几日才死,而是在孩子出生那日便已身亡,所谓伺候主母引发心疾,那就是你爱信不信的事了。至于寿王妃为何动气,沈侧妃又为何而死,那日凡是参加宫宴的内外命妇们均是一脸茫然的模样,而这茫然究竟是真是假,那也是爱信不信的事啦。

    这些事在京城中口口相传,以至于齐王披星戴月赶在除夕之前回京之后,还没等见着皇帝,先听见了这些糟心事,抡起膀子就摔了一杯还未及入口的热茶:“老四究竟要做什么!”

    齐王妃这些日子已经有些木然了。那些流言是堵也堵不住,何况当时宫里那许多命妇,她能去堵谁的嘴?见齐王摔了茶杯,便把自己的茶捧过去:“这会儿王爷发怒也来不及了,索性沉沉心罢。横竖这次王爷赈灾极得力,总不致抵不过四弟的荒唐。毕竟四弟也不打算去争那位子。”

    齐王却无论如何也沉不下心来:“老四简直是荒唐!原想着借这次地动赈灾之机,把老三掀下来定了大势,如此一拖——本王,本王”

    齐王妃觉得他语气不对,忙问:“可是有什么别的事?”

    齐王脸色难看之极,半晌才低声道:“如此大灾,怎能没有流民”

    齐王妃怔了怔,突然明白过来:“王爷你——”报上来的奏折都说是没有流民,这,这是欺君哪!

    “那些,那些王爷是怎么处置的?”齐王妃打着颤声问。这若是被皇帝知道,齐王就全完了。

    齐王目光冰冷:“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得了疫病之人,只能隔离,死后尸体焚烧。”

    齐王妃倒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她手上是有人命的,这些年来齐王后宅的侍妾通房,就连侧妃都有折在她手里的,再加上那些未能出世的孩子加上下人们的性命,也有个十几二十条了,可齐王这一杀,只怕是成千上万的人!

    “老四这个蠢货!”齐王如此破釜沉舟,原是指望着回京能被立为储君,日后即使此事被揭出来,那时他名份已定,只管将事情推到下属身上,皇帝也不能再废一次太子。不然两个儿子都被废过,终不成要立寿王么?可眼下寿王干出这种事,皇帝心中必然不悦,他再是立下大功,这太子位一时半时也落不到头上来,那等日后东窗事发,却要如何是好?心里恼怒,口中不觉就带出来,“他在宫里做这蠢事,你就不能盯着他些?”

    齐王妃这些日子同样是满腹的火气,忍不住就抗声道:“王爷说得好生奇怪,我一个做嫂子的,处处去盯着小叔?王爷不嫌寒碜,妾身还要脸面呢!这都多少年了,王爷也罢,宫里娘娘也罢,宠得四弟不成样子,由着他胡乱行事不加管束,等到出了事,就怪到我头上来,这是什么道理?但凡娘娘和王爷早对四弟约束一二,也不致如此!”

    “你——”齐王扬手又砸了一个茶盅,却说不出别的话来。盖因齐王妃说得半个字也不差,今日这局面,全都是德妃宠爱寿王所致。齐王妃连母妃都不叫了,只叫宫中娘娘,可见是已经忍无可忍。如今再替四弟说话有什么用?他的王妃辛辛苦苦帮着他争位,反是亲弟弟四处捅漏子,他还有什么理由责怪王妃?

    “罢了,如今说也无用。”齐王握紧拳头,“我得去找舅舅商议。”

    齐王妃发泄了一番,心里痛快,也冷静了下来:“舅舅那里,表妹已经跟李家定下了亲事,听说李家老夫人病了,怕是熬不过明年春天,想着叫表妹早些嫁过去,免得到头来李家公子还要守孝,又耽搁表妹一年。”

    这都是借口,其中的意思就是,李家已经答应了陆家,只要陆盈嫁过去,李家就是齐王一派了。当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看在地动示警和齐王赈灾有功的份上。齐王心里明白得很,随口问道:“婚期可定了?”

    “舅舅的意思,正月里嫁过去就是,说不准冲冲喜,李老夫人也就好了。这虽则有些委屈了表妹,但若李老夫人当真好了,表妹就是有大福气的人。”李老夫人不过是个风寒,虽然身子不好,再活个三五年也不成问题,齐王妃敢保证,正月里陆盈出嫁,二月里李老夫人就好了。

    “这也好。”如此一来,正月里李家就到他手中了,若是要行事,也更有把握些,“甄氏那边呢?”亲弟弟把后腿拖成这样,若是没有周鸿这边的兵力,他还真的不太敢贸然动手。

    齐王妃忽然弯了弯唇角:“有件事王爷听了一准儿高兴。太子妃如今看孟侧妃不大顺眼,前些日子孟侧妃生的儿子险些落水,王府里也不过处置了个丫头。且宫里那件事,我已经弄明白了,当日顾氏并不想兜揽此事,是太子妃一意孤行,宁愿惹得众人疑心她与寿王有染,也要设下此局。这些话,我已经叫人往外传了几句了。”

    她慢悠悠地道:“自然,这都是我自作主张。依我的浅见,虽则这传言于四弟名声略有些妨碍,但若将来王爷大位能定,谁还敢揭起前事?若是不成,纵没这事儿也一样难过日子。只是宫里娘娘怕不是这么想,若是知道我自作主张,怕是要恼的。”

    齐王一愕,果然大笑起来:“好!极好!你不必怕,母妃那里有我呢。这条反间之计用得实在是好,过了这个时候,便再没如此方便。”

    齐王妃懒懒地又弯了弯唇角,神态间有些敷衍:“妾身别的都不在乎,只是王爷既想用着平南侯府,总归不能让他们与东宫太近了。太子妃既是要疏远他们,妾身怎能不帮着添把柴呢?”

    “果然是本王的贤内助。”齐王夸赞了一句,又道,“甄氏那里,怕是还要催一催。”

    齐王妃撑着头想了想:“既是这样,明日妾身就去平南侯府拜会一番。此次赈灾捐银,潞国公府与平南侯府捐得最多,虽说灾民未必知道,妾身也该去说一声谢谢。顺便咱们府上的逃妾,妾身也实在有些疑心,莫不是藏在他们府上了?”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甚好。”齐王又赞了一句,“必得让顾氏信了,甄氏才有下手的机会。”

    “若是这次甄氏立功,妾身许过她侧妃之位。”

    “后宅之事,你安排便是。”齐王匆匆起身,“替本王更衣。估摸着父皇午后也要召本王进宫回话了,得去舅舅家中商议一二,如今是一步也不能走错。”

    齐王妃带着两个侍女替他换了一套不起眼的青衣小帽,看着他出了门,一个侍女才试探着问道:“王妃,莫不成真让那甄氏做侧妃?那等的出身,偏又不是个安分的”

    齐王妃讥讽地笑了笑:“为何不让?她若有命活到王爷登基,别说侧妃,就是贵妃给她也无妨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夫人;齐王府的马车到了府外了。”顾嫣然正在看厨下递上来的除夕夜菜单;石绿便一头扎了进来;神色匆忙;“看样子是齐王妃到了,她来做什么?”

    “去把甄氏挪出去。”顾嫣然镇定地放下单子,“你怕什么,又不是带了人硬来搜府。她来得正好,从她在外头传那些话起;我就觉得她该动手了。这倒也好,早些将甄氏送走,早些了事。你看甄氏身子可还行?”

    石绿点点头:“虽说断断续续总是病,不过如今有十几日不曾发热了;身子是虚些;可奴婢看要逃走还不难。”

    乐轩里一阵混乱。甄真倚着床头坐着,看石绿一阵风似的来回进进出出,满脸诧异:“石绿姑娘,这是——”

    “齐王妃来了。”石绿指挥着曙红将甄真平日用的东西全部收拾起来,令乐轩看起来像是只住着守房子的下人一般,“怕是过一会儿王妃就要借口逛园子来搜人了,娘子得移出去。快将这衣裳换上,委屈娘子打扮成我们府里的婆子才行。”

    甄真一面慢吞吞地换着衣服,一面将眼睛悄悄地往窗下一个匣子上看。这些日子她反反复复地病,石绿和曙红只得轮流陪在她房里,片刻都不能离人。两人闲坐无事,都带着针线来做。甄真仔细观察过,曙红只会做个鞋面,石绿的针线却甚好,做的都是些帕子香囊一类的贴身物件。前几日她又烧了一回,吃了药后两个丫鬟都在屋里陪着,她听见曙红问石绿:“这肚兜是姐姐自己用的?花样好新鲜。”

    石绿却笑道:“我哪里用得着这般精致的花样,这是给夫人绣的。夫人的贴身衣物不喜用针线上人,都是我和丹青来做。你也该好生学学针线,再过几年我和丹青都要离了这院子,你若针线好,说不得就到了夫人身边伺候。”

    曙红闻言大是兴奋:“我也想好生学学,只是没有人教。好姐姐,你指点指点我。”

    “我看你做鞋面针脚不错,只是不会配颜色。这里有条夫人的旧肚兜,上头的花样不难,配色却是夫人最喜欢的,虽如今不穿了,也还舍不得扔。你拿着,好好琢磨琢磨这上头的配色,学着绣一绣。我也瞧瞧你悟性如何。这配色的事儿,不开窍是不成的。说起来,我的针线比丹青细致,配色却不如丹青配得好,若给夫人做针线,也得拿着旧物件琢磨琢磨呢。”

    “这——”曙红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这是夫人的衣物,我,我不敢拿。”

    “谁还叫你拿出去呢?不过借你看几日罢了。待我这几条肚兜做好,连着这旧的都要交还回去,你好生瞧着罢。过了这个村,可再没这个店。夫人的衣物,可是什么人都能看到的?”

    当时甄真躺在床上,装着已经烧得昏头昏脑,却眯着眼睛悄悄地看——齐王妃给的这药实在好用,不管身上再热,神智却是清醒的——那条藕合色肚兜上头绣着象牙色的花朵,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花,但仿佛当初在沔阳的时候,曾看见过顾嫣然的帕子上用过这个花样。如此看来,是她的旧物不假了。

    曙红如获至宝,紧紧藏在自己的针线匣子里,只有做针线的时候抱出来,针线做完,便锁回箱子里去。甄真眼看着这东西离她极近,却始终没有机会拿到手。如今她也算是看明白了,顾嫣然虽救了她,却也防着她,根本不许她出乐轩,更不必说去她院子里了。如此一来,曙红手里这条旧肚兜,便是她唯一可能拿到的东西,偏偏这丫头又仔细得什么似的,让她看得见,却摸不着。

    “快把这个挪出去。”石绿指着廊下煎药的风炉。曙红连忙带着个婆子搬走,石绿却又想起来:“曙红,曙红,还有这药锅!”

    曙红已经走远,并未听见石绿喊她。石绿嗐了一声,看甄真的衣裳已经穿好,便索性自己抱起了药锅:“娘子且等一等,马上就安排你挪出去。”

    “将我挪到哪里去?”甄真连忙问了一声。

    “角门有辆运炭的马车在卸车,委屈娘子去车上坐坐,只当出府逛一圈儿,待王妃走了再回来。”石绿说完,抱着药锅跑到耳房去了。

    天赐良机!甄真顾不得再想,打开那针线匣子,只见那旧肚兜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最底下。她抽出来紧紧揣在怀里,又将匣子按原样放好。才站起来走回床边,石绿和曙红已经一起跑了回来,一边一个扶着她就往外走:“娘子快些!”

    角门边上确实有辆送炭的马车,两个小厮正在一筐筐往下卸炭。石绿不由分说就将甄真塞进车里,随手塞了一把铜钱给车夫:“大叔,借你的马车坐一坐。”

    这马车实在简陋无比,说是车厢,不过是因怕炭被雨雪弄湿,在上头搭了个棚子罢了。里头还有些炭筐,甄真只能蜷缩在里头。她从车棚缝隙里向外窥看,只见石绿已经进了角门里,只是仍旧向外看,仿佛是在监督两个小厮搬炭一般。再向前看,这条小街有十余丈长,外头就是大街。

    甄真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若是她现在跳下马车往前跑,不用几步就会被两个小厮抓住。她是久居闺中的女子,平素连路都走得不多,哪里能跑呢?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冲出去——她摸摸怀里的肚兜,猛地拔下头上的银簪,倾身向前,一簪子捅在马屁股上。她已经偷了肚兜,若是什么都不做,回去被曙红发现了,也是一个死。

    马儿骤然吃痛,长嘶一声,撒开蹄子就跑。车夫正倚着车辕,险些被卷到车轮之下,爬起来想追时,角门外的这条小街狭窄,只有平南侯府角门前才宽敞能容马车回转,这会儿马车离开角门,两边的路立刻狭窄起来,车夫根本抢不过去,更无法抢到马缰,只能在后头连喊带骂。

    甄真被马车前冲之势甩到了车厢后头,顿时慌了神。马车几下子就驶上了大街,更是放开蹄子奔跑。甄真只能死死抓住车板,不让自己像那些空炭筐一样滚来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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