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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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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嫣然自是知道众人的意思,大大方方吃了杯酒,便说要去长辈席上敬酒,脱开了身去。陈云珊瞥了王瑶一眼,轻轻一嗤,转头却见周润独自坐在旁边席上,不由得咦了一声:“沈二姑娘哪里去了?”

    钱喻敏想了想:“我刚才仿佛看见她往外走了,大约是去更衣罢。”

    不等她说完,外头忽然有个小丫鬟急匆匆跑进来,孟玫吓了一跳,忙拦住道:“着急忙慌地跑什么?还有没有规矩!”

    小丫鬟也认得她,知道是夫人的表妹,便哭丧着脸道:“不是奴婢没规矩,是,是沈家二姑娘在前头从假山上摔下来了!侯爷叫奴婢快来禀报夫人。”

 第104章

    顾嫣然赶到前头去的时候;大部分男宾都已经去了前院;通往前院的路上,只见沈碧芳脸色惨白地抱着脚踝坐在假山旁边,她的丫鬟扑在她身上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自家姑娘已经断气了似的。周鸿冷着脸站在五步之外,倒是陈云鹏离得近些;脸上略有几分尴尬之色。

    “这是怎么了?”顾嫣然听小丫鬟说沈碧芳摔在了什么地方;心里已经有些疑惑了;“表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是通往前院的路,女宾们都在后头园子里坐席;沈碧芳带着个丫鬟跑到这假山上来做什么?

    沈碧芳坐在地上;本来心里就气苦;此时一听顾嫣然先问这话,顿时放声痛哭起来:“表嫂就这样凉薄,见我摔了,连问一声儿都没有?我也不过是闷了出来走走,谁知道会摔下来呢?”

    她当然不是随便出来走走的,而是特地在这里等着。从前她也没少来平南侯府,不说每条路都了如指掌,也清楚这假山是在哪里,要如何隐藏才能叫外头看不见。她在假山上窝了好一会儿,总算等到周鸿过来了,且身边只有陈云鹏一个,并无他人,真是天赐良机。

    于是沈碧芳不假思索,站起来在假山边上装作失足,惊呼一声“表哥”,就跳了下去。在沈碧芳计划之中,这假山原本并不很高,只要周鸿伸臂一接,她便倒入怀里不起来,只装做吓坏了抱着他不放,然后旁边的丫鬟便叫起来,好叫人都知道周鸿已抱过了她。

    夏天衫子薄,这般的紧紧相拥,与肌肤相亲也没甚不同了。如此一来,闹起来人人都知道,周鸿想不对她负责也不成。为了更稳妥些,她还先将自己的衣袖撕开了一条口子,正能露出半条雪白的小臂,却又不致令旁边人窥见太多春光。

    沈碧芳计划得很好,然而这世上,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她跳下去的时候是冲准了周鸿的,谁知周鸿听见声音抬头一看,非但没有伸手来接她,反而往后退了一步。这一下,她就变成了直直对着地面摔下去。

    这也罢了,毕竟假山并不甚高,下头又是草地,即使跳下去也无大碍。偏偏她一时心慌,脚在假山上挂了一下,一只绣鞋夹在石头缝里,整个人都失了平衡,竟是脸冲着地就落了下去。若不是旁边的陈云鹏伸手过来扯了她一把,必然摔个狗抢屎。

    然而陈云鹏这一伸手,扯的正是她已经撕破的袖子。夏日衣衫料子本是不禁扯的,这一下只听刺拉一声,半只袖子都被拽了下来,一整条雪白的臂膀露在外头,连里头粉色的肚兜都露了一角。

    这一把虽然将她身子扯正了些,避免了以头抢地的危险,却也令她双脚一歪,重重落地。一阵剧痛从脚踝上传来,沈碧芳自己几乎都听见了喀嚓一声,几乎晕过去。当即站立不稳,一屁…股狠狠坐倒在地,几乎将屁…股摔成了两半。她是既疼且气,更是伤心——眼见她掉下来,周鸿竟然狠心不伸手接上一接——坐在地上,想站也站不起来。还是她的丫鬟机灵,拿身子扑在她身上,挡住了露出来的半边肩头。

    顾嫣然看她脸色惨白,虽是说着话还不时抽冷气,便知道确实摔得不轻,也没法在这时候问她什么,摆了摆手:“还不快把表姑娘扶到轿子上去。”知道沈碧芳摔了,她便叫人抬了一顶竹轿来,原是有备无患,想不到真派上了用场。

    沈碧芳偷鸡不成蚀把米,既恨周鸿狠心,又恨陈云鹏多事,这会儿衣衫不整,想哭闹也不成,只得先上了竹轿再做打算。谁知她之前安排得太好,一个丫鬟陪着她,另一个已经跑去后园里找到昌平侯夫人,大嗓门地喊了出来:“二姑娘摔了!”

    昌平侯夫人再不喜欢这个庶女,在外头也要做个好嫡母的样子,连忙赶来,后头还跟了一群热心的夫人们,浩浩荡荡过来,正看见两个丫鬟将沈碧芳架起来,那条雪白的膀子在阳光下异常扎眼,惊得昌平侯夫人失声叫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沈碧芳此刻若是在周鸿怀里,那自是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来瞧瞧,眼下却是不行,只恨不得能捂住嫡母的嘴。偏偏昌平侯夫人眼尖,一眼看见假山上夹的绣花鞋,又一眼看见陈云鹏的衣袖也被扯破了一块,顿时摆出一脸肃然:“陈大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并没有什么,陈公子只是好意——”沈碧芳绝不愿意叫人将她和陈云鹏扯在一起,连忙就要解释。

    可惜昌平侯夫人并不这么想。沈碧芳不过是个庶出,只因她自己没生女儿,昌平侯想着拿这个庶女去笼络一门姻亲,才好吃好穿地伺候着。可惜吃穿虽好,却并没人精心去教导她,最终就长成了这么个样子:既没有绝色容貌,又没有七窍玲珑。若不是因她太平庸,又何至于只能用来拉拢个千户呢?

    不过——昌平侯夫人眼珠转动,看看陈云鹏破了的袖子,又看看沈碧芳雪白的膀子,心里迅速打定了主意——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潞国公府啊!倘若将来陈云鹏承了爵,那沈碧芳不就是如此一来,外甥女攀上寿王,庶女成了晋王的表弟妹,将来无论皇帝瞩意哪个皇子,昌平侯府都能稳坐钓鱼台了。唯一的问题,就是究竟潞国公府肯不肯认这件事,能不能让沈碧芳借此机会攀上陈云鹏!潞国公夫人马氏,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舅母——”周鸿沉着脸道,“表妹摔得不轻,还是先抬回去,请太医来诊治吧。”顿了一顿,淡淡道,“若不是陈大公子,表妹只怕要摔到了脸。”

    昌平侯夫人很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是告诉她当时情形危险,都是陈云鹏出手相救。嫂溺,叔援之以手,陈云鹏免了沈碧芳脸先着地,正该好生感谢,而不是想着要讹人。

    “我可怜的芳儿——”昌平侯夫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决定还是要试一试,当即掏出帕子抹起泪来,“这来观个礼,摔伤了不说,连衣裳都被扯了一半去,这,这传出去可如何见人啊?”

    周鸿脸色更沉了:“舅母不必忧心,不过是不慎跌伤罢了。人有旦夕祸福,谁会去嚼说这种事。”

    昌平侯夫人如今不大敢惹他,只拿了帕子摁在眼角上,一面往陈云鹏身上看:“还要多谢陈大公子——哎哟,大公子的衣裳也破了。说起来,也都是我们碧芳不懂事,闲来乱走才遇了险——谁知道侯爷这样人手也没能接得住她,倒摔成了这个样子。若是脚上落了伤,将来可怎么好?就是这衣裳的事儿——侯爷回去也要打死了她”

    顾嫣然听她夹七夹八,颠三倒四说个没完。一会儿指责周家没有安排婢仆照看好客人;一会儿指责周鸿没有接住沈碧芳,使她摔伤;一会儿又扯到陈云鹏撕开了沈碧芳袖子的事儿上去,简直是夹缠不清,不由得也沉了脸:“表妹伤得不轻,舅母还是去瞧瞧表妹罢,免得舅舅回去也要埋怨,说舅母没有看好表妹。”

    昌平侯夫人脸藏在帕子底下,不由得就红了一红。到人家家里来做客,却到处乱跑,说到底还是沈碧芳自己失礼,更是她这个嫡母没有教导好的缘故。

    “沈夫人放心。”昌平侯夫人正在想要不要偃旗息鼓的时候,后头却传来个声音,“这件事,总归我们陈家给沈姑娘一个交待便是,沈夫人就不要再哭了。今日是周夫人好日子,莫要闹起来扫了兴。”

    顾嫣然惊讶地回头看去,说话的人居然是潞国公夫人马氏。虽然她这话听起来是在给周家解围,可这个交待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知道,这话就是将陈云鹏赔了进去么?

    “娘!”陈云珊也跟了过来,闻言就叫了起来,“大哥原是好心救人,怎么反要交待了?”

    “珊儿!”马氏回头瞪了她一眼,“沈姑娘摔得不轻,我看那样子,说不定要留下后患了。”

    陈云珊瞪着眼睛,只想说若是认下了这事,沈碧芳才成了陈家的“后患”呢,可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她又不能顶撞自己母亲。

    顾嫣然皱起眉:“陈夫人,陈大公子是一番好意,这事儿,还是我们家里头下人当差不经心,没有拦住了沈二姑娘乱走所致。”

    “周夫人不必说了。”马氏却十分坚持,“总归是鹏哥儿做事不周到,我们陈家,不是那等不负责任的人家。”

    这番话说得真是冠冕堂皇,昌平侯夫人就坡下驴,忙道:“有潞国公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总算我们芳儿不幸中之万幸——我去瞧瞧芳儿。”忙忙地扶着丫鬟走了。

    她走了,陈云珊才气得跺脚:“娘,你这是何必!”

    马氏一脸无奈:“她伤了脚,说不定就落下了什么毛病,若是今儿这事吵嚷出来,外头人哪知什么情形,少不得要说鹏哥儿扯坏了人家姑娘的衣裳又不肯负责,难道是什么好名声?”

    “可是大哥分明是一片好心——”陈云珊气得不管不顾就要冲回去,“我倒要问问她,别人都在后园坐席,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马氏连忙拉住了她:“姑娘家脸皮薄,本来就摔伤了,又撕破了衣裳,你这样去问到她脸上,她怎么受得住?万一想不开寻了短见呢?”

    “可是——”陈云珊气得要死,陈云鹏却露出几分不忍,轻声道:“妹妹莫去了,若是我当时伸手再快些,她也不会跌得这样重。”说着,忍不住看了周鸿一眼。他和周鸿并肩而行,自然看见周鸿不但没上前,反而后退了一步,否则,沈碧芳根本用不到他出手,也就根本不会摔到。

    “哎——”马氏一脸欣慰,“这才是宽仁之心呢。”

    陈云珊气得头昏眼花,瞪着母亲又瞪着大哥,最终也只能一跺脚,恨恨转身走了。

    出了这样的事,谁还有心思坐席吃酒,不过略坐一坐,也就识相地告辞了。周润跟着沈青芸出了长房的门,才问丫鬟:“事情如何?”

    这是在别人家里,丫鬟也没能打听得那么细致,只是听说了个大概:“说是陈大公子扶了一把,但仍旧摔得不轻。”

    “陈大公子?”周润微微挑起眉毛,喃喃说了一句,“蠢货——”摔都没看准人么?不过也好,及笄的日子请太医,总归也是件不吉利的事。

    送走了最后离开的孟素蓉一行,顾嫣然长叹一声,往罗汉床上一坐:“准备热水,沐浴。”

    丹青一脸恨恨地服侍她沐浴,咬着牙根道:“沈二姑娘这是想做什么?少奶奶大喜的日子她来讨晦气!什么不当心从假山上跌落,那地方是往前院去的,当咱们大伙都是瞎子不成?”

    石绿进来送换洗衣裳,忙拦着她道:“都知道是大喜日子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横竖跌的是她,跟咱们没关系。再有,如今要叫夫人了,怎么还叫少奶奶?”

    说到夫人,丹青就高兴了,笑道:“是是,这也好些日子了,我这嘴总还是扭不过来,是该叫夫人了 ,连诰命都下来了呢。”

    顾嫣然微皱着眉头笑了一下:“瞧你们高兴成这样。过几日搬到正院去,不是更要高兴坏了?”她心里还在想着沈碧芳的事儿。沈碧芳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要不是个蠢的,大约也能看出五六分了,只是潞国公夫人马氏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这就大包大揽地把这事认下来了?难不成真要让陈云鹏娶沈碧芳吗?

    “侯爷,夫人在里头沐浴”门外忽然传来牙白脆生生的声音。

    顾嫣然微微一惊,忙向石绿道:“你去请侯爷进来坐下,其余人都打发了,晚上你或丹青值个夜就是。”

    石绿忙出去了,丹青便拿了干帕子来替她擦拭,抿嘴笑道:“今儿晚上,侯爷可能歇在这屋里了。”说完,到底自己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罢了,心里虽高兴,脸上却通红起来。

    顾嫣然也被她说得面红过耳,伸手轻轻打了她一下:“胡说八道,若是被杨妈妈听见,不打烂你的嘴。”

    丹青红着脸笑道:“奴婢是替夫人高兴呢。”嫁过来这一年聚少离多,顾嫣然承受了多少压力,她做贴身大丫鬟的,一件件都看在眼里。如今珂轩里大哥儿都半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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