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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5-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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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华见状,乖巧地搭了一个桥,对饶庆德教授夫妇说:“如果你们身体不好,忙不过来,只是看看合同,委托我签字也可以。” 
  半晌,饶庆德教授才艰难地作出了抉择,他说:“罢了!我们委托你签字吧。”一语既出,饶庆德教授泪下涕零,好不屈辱。 
  八楼上,王鸿图聂文彦夫妇也愣了。聂文彦转头看我,眼神如被人误会闯了祸的孩童,百口莫辩不知如何是好。我爱惜这眼神,望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是一个安慰。人伤人,就怕自私冷酷到铁石心肠疼痛不知,到底还是有那么一刻,可以超越仇恨,懂得感知别人的痛,却也算得人性慈悲了。 
  转念却又发觉自己还识得人性慈悲,又是一喜;1995年夏天的这场大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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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花桥苑十六户人家的装修,如期开工。张华是我们的总设计师。 
  一切都是机缘巧合。正当我们接洽不到装修公司的时候,张华在大街上遇到一个熟人,与她故去的丈夫,原是市建筑公司的同事。两人立在街头聊起来,熟人早已经离开建筑公司,自己在做装修公司,并掏出一张名片给张华,上面写的是某某装修公司总经理,电话、传真、手机号码,一应俱全,名头堂皇响亮。张华多了一个心眼,询问:“你有什么装修业绩?”熟人说:“我怎么没有?说出来要吓死你。”熟人拉她走了几步,给她指新建的报社大楼,电视台大楼,银行大楼,这幢楼造价多少,那幢楼用的是哪国进口的玻璃幕墙,他都了如指掌,因为都是他做的室内装修啊!张华再问:“你愿意不愿意做小生意?简单的家庭装修。”熟人说:做啊!为什么不做呢?他现在有很好的队伍,也有很好的装修业绩,但是老百姓对他公司却知道得不多,因此他现在关键是做人气和口碑,不做家装,哪里有人气和口碑?其实做家装并不赚钱,也不会考虑赚钱,主要做质量和信誉,做广告。张华这才告诉熟人,说我们花桥苑有十六家想联合起来,一起装修。熟人说:太好了!你们真是太聪明了!熟人说:如果真的是你介绍的业务,价格上还可以优惠。两人越谈越合拍,干脆就一起来到了我们花桥苑。张华把大家叫了出来,与装修经理见面。就在自行车棚,装修经理与我们又说了一遍质量信誉人气口碑之类的话,当下众人相谈甚欢。装修经理又主动提出到每家每户看看房子损坏的程度,一口气上上下下,爬了四个八层楼,衣服后背湿透了也不顾,只顾为 
  
家家户户提了建议,所有建议,皆是又专业又实惠又体贴,让我们感到,我们十六家一起集体装修,就如批发价买大宗昂贵商品,低廉得卖方几乎要赔本了。张华欢欢地跟在后面,因是她的熟人,脸面很有光彩,竟比我们大家还要兴奋,这么设想,那么设想,向装修经理提出这种要求那种要求,装修经理一一地答应,并且显得很怕张华,向我们告白道:张华太精明了,什么事情一点瞒不过她的;他认识张华十几年了,当年做姑娘,与她丈夫谈恋爱,天天都来建筑公司,就看中她的精明,想追求她却又没有这个胆子;你们看,我们建筑公司,前前后后,因公死了多少工人,就是张华把她丈夫跑成了烈士。 
  张华说:“胡说。我们本来就是烈士!” 
  大家哄然一笑。说话说到这里,时间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气氛也是一起吃饭的气氛了,装修经理一定要请大家吃饭。大家婉言谢绝。装修经理说:“装修是一个很大很复杂的事情,一边吃饭还可以一边继续谈谈。”大家一听又觉得有道理。张华自然是积极要求大家一起吃饭,她俨然已经身负重任了。于是,很快就签定了装修合同。 
  开工了,头三天热火朝天,携带各种家伙的工人,在我们花桥苑进进出出,敲敲打打,从日出忙乎到日落;经理急急要钱款,说是好让他及时购买装修材料,我们大家立刻付钱。然后,经理不再出现,接着,许多工人也不再出现。我们拔腿就跑自行车棚,急急向张华投诉,说:总设计师,我们家木匠今天没有来;我们家管工没有来;我们家电工没有来;等等。张华二话没有,抓起电话就打给经理。头一次电话,经理万分歉意,说是他老娘突然脑中风,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他就守候在他老娘身边,心里乱得一塌糊涂。经理这么一说,我们再不便说什么,也就算了。第二次电话,经理焦急地说他手机没有电了,便关了手机,再也找不到人。再一次电话,经理还是在医院照顾他的老娘,他老娘却是去年突然脑中风,住院一年了,久病无孝子,身边无人,他得照顾她。我们家家户户墙壁凿开,正在布线;地上挖开,正在埋水管;却再没有工人按时上班,工地上一片混乱。电话打得多了,前言不搭后语,谎言就露出来了。原来所谓装修公司,也还是皮包公司,只是停留在名片上的。泥工、电工、木匠等各种工人,皆都经理临时召集组合,绝大多数都是农民工。我们这里,好多农民工嫌经理太过奸诈,拖欠和克扣工钱,就随时跳了槽,去做另外的活去了。 
  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再没有什么设计师出现,所谓电脑出的设计图,被农民工扔在屋子里当废纸一样。我们责问他们。大多数农民工埋头不睬。有喜欢说话的农民工便忍不住说了:这是什么图?哄你们的啊,就在路边打字店随便出的图啊,都知道你们城里人好时髦,讲档次,就拿什么电脑设计图哄你们,其实你们这就是修理房屋嘛。又说:我们做自己的手艺,是不要看图的,也看不懂这鸟图。我们设想我们的房屋,应该是有统一的风格,细节上有和谐的搭配,等等。农民工说:鸟!然后,现场工头又赊账拖欠工钱,工人立刻偷工减料,消极怠工,与工头相骂争吵,颈脖上的血管怒张好像可以随时破裂,使用他们的家乡话,我们都听不懂;寡言少语的农民工,摇身一变,好像顷刻变成了一堆上海人,又好像变成一堆洋人,叽里咕噜,话多得又快又急,我们在一旁干着急;最恐怖的,是当场砸掉正在做的护墙板,背起工具走人。兴高采烈以为用批发价买了贵东西的我们,在大雨之后,重又沦为灾区。我们楼上楼下地乱跑,个个成了没头的苍蝇。我的身体本来不健壮,自然是焦头烂额,口角赤红,寝食不安,感冒连绵,衣着打扮一概懈怠,简直就没有个人模样了。 
  张华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成这个样子;成天皱着眉,苦着脸,每家每户安抚道歉。她与经理跳脚争吵,说:“你怎么是这种人!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经理哪里怕这样的威胁,嬉笑说:“嫂子啊,装修都是这样的啊。!这些农民工素质太差了,只认钱不认人,叫我有什么办法?” 
  张华说:“你不能不找这些农民工?” 
  经理说:“不找农民工找谁?现在城市里的人,谁还吃得这种苦?” 
  泥工做地面瓷砖,忘记塞住地漏;待我们发现,又要敲掉瓷砖;则水泥、瓷砖、工钱等等,又得支付一次。我们找张华,张华再找经理,便只有声嘶力竭地叫嚣了:“伙计啊!你别忘记是有合同的啊,我们要去法院告你!” 
  经理起初还勉强承受,到了被张华指上鼻子指上脸,腾地叉了腰,说:“好吧好吧,去告吧。我好怕。我的卵蛋都已经吓破了。” 
  张华说:“你这个婊子养的东西!” 
  张华到底是女人,粗话说不过男人;便拔脚跑回自行车棚,一屁股坐下,想想,觉得她从热心快肠做好事开始,落得现在是一身狗屎一身腥,也不知道怎么收场,便举了巴掌,把自己脸一打,嗷嗷地哭了。我们又只好赶紧宽慰张华。自然也有人,不愿意安慰张华,气鼓鼓地离开自行车棚,还留下带刺的话,说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暗地里得了好处,才鼓捣了这么一个拆烂污的装修公司。张华又只好打自己的脸,打得面红耳赤,哭得肠断气绝。 
  好在时间就是时间,它总是不会停顿。自行车棚里挂着一只圆型的石英钟,不管人间多少事,也不管张华怎样痛哭流涕,它从容不迫地走着,走着,这是一种铁定;装修工程,却也随着铁定的时间,在这乱七八糟的混战之中,渐渐完工。 
  电工做完了活,拿了钱,走了。管道工做完了活,拿了钱,走了。泥工做完了活,拿了钱,走了。木工的活路多一些,要做的长一点,长长短短,也是陆陆续续地走了。最后是油漆工,在日日的抱怨与争吵中,也还是要走的。这样一些农民工,来的时候,是陌生腼腆面孔;走的时候,却千人一面,个个都是要钱的铁面孔。花桥苑的大家,竟如送走了瘟神一般。有一些工人,也还是吃过人家的许多香烟和酒菜,连我都几次炖了肉汤送给我家工人,不知怎么,好意没有留下一点点;几乎所有的农民工,都麻木不仁,都无一点熟面的热络,也无打过交道的客气与尊重,这比装修本身的麻烦更让我暗自心惊。我小时候,吃夜宵,拿了搪瓷碗,跑半条街,特为要买王麻子的豆浆;那王麻子把做生意当作做生活,为人十分小意,凡吃他豆浆的人皆是他的客,回头再买豆浆便都要多给一勺;把你的碗装得满满的,还叮嘱小孩子当心,不要撒泼了,不要盯着碗走路,要看着前面的道走路。我们小女孩,盼过年,主要原因之一是有新衣服穿。进了腊月,我外公家总是要把裁缝请来家里,住下,为一家老少翻旧裁新,孩子们都得新棉袄花罩衣,年年请的都是去年的裁缝。进门双方都欢喜,互相作揖打躬,我外婆必定要说:“又要辛苦你了!” 
  裁缝师傅也必定要回礼,说:“哪里哪里,是我又要沾您家的光了。” 
  我儿时的中国,就像一位家道中落,流落民间的大家闺秀,尽管此前多少年青春岁月,都是兵荒马乱饔飧不继的日子,却依然敦厚蕴藉,举手投足,皆见生活的美意。要人见了人,有亲切;要人与人之间,有信义;做买卖是讨生活的手段,只是一个银钱的进出,没有更多意义的,更要紧更长远的,便是要把事情做出喜气与吉利来。所以民间百姓,都懂得这么一句话,说是:买卖不成仁义在。 
  却说现在我们花桥苑,十六家的装修如同打了一场人民战争。其实到头来,房子也还是装修了,农民工也还是赚钱了,结果却是两败俱伤,人人都恶心厌世。这是我在装修之前,没有料想到的,以为装修就是麻烦和累人。通过装修,对于现在的社会现实,才有了一个切身的感受,知道现在的人,起码的脸面都不顾了,和气生财也不懂了,只要浅浅的一点点眼皮利益。回头遥望,我们的河山,还是山高水远;座座城市,也是重峦叠嶂,却不知昔日美人今何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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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还有一个老扁担,他这个人,却是一眼没有让人看穿的。 
  老扁担也是一个农民工,没有什么手艺,专门做扁担,出苦力,搬运重物上楼;从一个骗局里出现在我们装修过程中。 
  那天,水泥黄沙砖瓦来了,卸在一楼的马路上,再无人管。 
  我们好奇地问工头:“怎么不把材料运上楼?” 
  工头反而惊讶地问我们:“你们怎么还不运材料上楼?我的工人正等着材料好做活呢。” 
  我们找经理质问,经理也是反而比我们讶异,说:“头几天的材料,都是我看在熟人的面子上,给你们搬运上楼了,我以为你们自己马上就会找搬运的,哪里还会老让我贴本做生意?” 
  我们生气了,说:“你在签合同的时候怎么不写清楚材料由我方搬运?” 
  经理说:“合同上也没有写由我方搬运啊?我只是装修公司,又不是搬运公司!” 
  一般说来,既然装修公司是包工包料,自然就包括了把材料买到装修工地了,怎么又冒出需要一个搬运公司?经理的强词夺理把我们气得两眼望天。工头赶紧出面做和事佬,说:“好解决好解决,现在外面大街上,扁担多的是,价钱也不贵,我马上给你们叫一个扁担队来就是了。” 
  工头当即用他半块砖头那么大的手提电话,给他表弟打了一个电话。他的表弟很快就带领一个扁担队赶到了,十余个农民工,个个怀抱一支扁担,扁担头上挽着一副麻绳。队伍很整齐,显然已经纠合好了,单单等在那里。而扁担队好像是来替我们排忧解难的,表弟理直气壮,向我们宣布,他会每日调配派工,保证及时把各种装修材料送进人家,并会以每担记工,到时候与各家结算,也欢迎各家记工,到时候与他核对,而每担材料的劳资,皆是市面价打九折,他哥哥在这里做工头嘛,他自然要给优惠价。扁担们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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