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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第3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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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怀义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骏马疾奔,在静立如山的三军前面驰出约半里地,猛地一勒马缰绳,骏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
    薛怀义“铿”地一声拔出腰间宝刀,宝刀划着一道电光,向前用力一劈,猛地定格在空中,一声霹雳般的大喝在军中炸响:“众将士,突厥狼子野心,屡犯大周,掠我财富,杀我百姓!今日,我等为国出征,此一去,不破突厥,誓不还朝!”
    “不破突厥,誓不还朝!不破突厥,誓不还朝!不破突厥,誓不还朝!”
    三军将士以枪矛顿地,以刀剑击盾,同声应喝,声震天地。
    薛怀义仰天大笑三声,喝道:“出征!”
    说罢一马当先,便向远处驰去,骏马过处,溅起一抹轻尘。
    李昭德笑了笑,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身形一转,便有侍卫牵来坐骑,前来送行的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们也三三两两地说着话,准备回城。
    “相爷,太平公主有几句话儿想跟相爷说,她……”
    李昭德刚要扳鞍上马,一名亲信侍卫便快步走过来,对他低语了几句。
    李昭德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依旧扳鞍上马,稳稳地坐定,这才倨傲地道:“那就有请公主殿下过来吧!”说罢一踹马镫,昂然而去,只是把马速刻意放缓了一些。
    豆卢钦望本想趁这机会再与李相公亲近亲近,瞧他这番举动便知道必有用意,倒不敢再上前叼扰了。文武百官都是人精,有那想与这位权势炙手可热的大宰相亲近一下的,瞧这架势便也不再上前自讨没趣了。
    太平公主的马夫许厚德得了李昭德的回信,匆匆赶回去向太平公主复述了一遍李昭德说过的话,怒不可遏地道:“真是小人得志,竟然如此无礼!他也不想想,当初他与薛和尚征讨突厥时,只因意见相左,便被薛和尚揪住衣领,一顿耳光扇得他昏头胀脑,薛和尚还不肯善罢甘休,回京后要参他一个不听将令之罪,当时他是如何央求殿下在皇帝面前为他说好话的了。”
    太平公主穿着一身男装,正候在那里。听许厚德这番话,不禁莞尔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的李昭德是母皇身边最宠信的大臣,自然有目中无人的本钱。呵呵,他叫本宫就教,本宫过去就是了。”
    太平公主笑吟吟的也不生气,她让许厚德牵来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翻身上马,便向缓缓而行的李昭德追去。
    太平公主追上李昭德,与他并辔而行,先赞了几句自他主持政事堂以来,酷吏几乎为之绝迹的功绩,也不知太平公主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话题恰恰搔到了李昭德的痒处,李昭德立即侃侃而谈,对她抒发起了自己的见解:
    “公主殿下,酷吏之害,甚于一切啊!汉代的酷吏郅都,敢面折大臣于朝,不避亲贵。他做太守的时候,一到任就捕杀纨绔,摧折豪强,权贵们都不敢正眼看他,称其为‘苍鹰’。张汤更是专治诸侯亲王,诛戮富商、大姓、豪强,以强项著称。
    王温舒治广平的时候,大肆捕杀郡中豪猾,连坐千余家,流血十余里。不到一年,就杀得郡中连犬吠之盗都不见了,可谓路不拾遗啊!这些酷吏不但能干,而且大多非常清廉,郅都从来不收礼,在任的时候连亲朋好友写给他的私信都不拆。
    张汤死后遗产不到五百金,王温舒甚至连五十金都没有。隋朝的酷吏厍狄士文更是甘于贫苦,家无余财。这样的官吏,又能干,又清廉,本该万众褒扬才是。可是为什么从古到今,从官员到百姓,都恨之入骨,让他们个个落得遗臭万年的下场呢?”
    (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章 众矢之的
    李昭德感叹道:“因为他们手段残酷,常以小罪而入大罪,遇案唯恐其不大,株连唯恐其不广,谁也不知道他这杀人的钢刀下一刻会不会就莫名其妙地落到自己头上。这些人为国执法,实际上却成了法的最大破坏者。
    酷吏们妄图以严刑峻法来解决一切问题,完全是舍本取末,无视实际存在的矛盾,他们不想着如何解决这些问题,而是以暴力酷刑强行维持自己想要的局面,纵有一点效果,其后的反弹也会更加严重百倍。
    酷吏严延年担任太守时,为了树威,把各县的死囚全部集中到郡府行刑,血流数里,此后在其辖地,但有小罪者,也是尽皆处死,一时间骇得野无行盗,庶几太平。然而没过几年,更多的人铤而走险,盗贼蜂起,愈演愈烈,最后干脆从盗贼变成聚众谋反了。
    百姓们说:“宁要贪官,不要酷吏!”为何如此?因为贪官固然攫取财富,横行不法,却没有酷吏那般明目张胆,对于贪官,民众至少还可以揭发他们,对于酷吏,民众就只能三缄其口,敢怒而不敢言,甚至不敢怒也不敢言。
    今之酷吏,较之古之酷吏更加不堪,为了取悦皇帝,树立政绩,他们无所不为,为了敛财**,同样无所不为。知古可以鉴今,想那古之酷吏,较之今之酷吏不知高尚几许,于国于民仍是有害无益,今日酷吏为害之甚可想而知。老夫自为相以来,深觉酷吏之害。打击酷吏、还朝政之清明,是老夫一直在做的事。”
    太平公主微笑道:“宰相所言甚是,太平深以为然。自周兴伏法、来俊臣贬谪以来,朝中酷吏偃旗息鼓,貌似不复为害了,可是他们无时不刻不在等待机会,试图东山再起。前些日子三法司会审一案中,他们蠢蠢欲动就是为此,要防止他们死灰复燃,宰相责任重大啊!”
    李昭德道:“老夫一向以打击酷吏为己任,只是不知公主殿下对于打压酷吏可有什么高见么?”
    太平公主笑道:“本宫一介妇人,能有什么高见?不过……,刑部司新任郎中杨帆,自执掌刑部司以来,对于大理寺和御使台的冤狱拨乱反正,颇有功绩,他的作为倒是与宰相的想法不谋而合啊。”
    李昭德颔首道:“杨帆么,老夫也曾注意过他,只可惜他的锋芒只是昙花一现,如今在刑部泯然众人,已毫无作为了。”
    太平公主嫣然道:“李相睿智,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想必是操劳国事,日理万机,所以有所疏漏了。杨帆如今之所以锋芒稍露,即作隐晦,只不过是因为他只是刑部司的一个郎中,上面还有个顶头上司崔元综。崔元综此人胆小怕事,对杨帆百般掣肘,杨帆纵有千般本事,怕也施展不出来了。”
    李昭德眸中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说道:“杨帆么,毕竟还太年轻,总要有人在上面把握大局的,否则他不是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么?真惹出不可收拾的事来,谁去替他收拾残局?不过嘛,崔元综此人确是少了一些锐气。身在法司,却喜欢瞻前顾后,甚为不妥!”
    太平公主马鞭轻摇,洒脱地道:“是啊,如今刑部尚书之位久悬无主,崔侍郎又是个不务其业的,本宫以为,这刑部的正堂该换换人了。”
    李昭德轻轻蹙了一下眉头,缓缓说道:“可是崔元综为官并无大错,能把他换往何处呢?”
    太平公主道:“无错那就是有功了,以崔元综的资历,升一个宰相也还可以的吧?政事堂里有李相公作主,相信崔元综若升做宰相的话,可以在李相身边做更多的事情。至于刑部呢,若能换一个肯做事、肯放手让手下人去做事的人,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李昭德的目光微微闪动着,问道:“那么公主以为,何人可为刑部尚书呢?”
    太平公主道:“李相公上佐天子,下摄百官,这刑部尚书的人选,当然该由李相斟酌才是。”
    李昭德捋着胡须微微一笑,徐徐说道:“嗯,老夫觉得,现任司宾卿豆卢钦望性情稳重,堪当大用,可惜……他的资历略嫌不足!”
    太平公主道:“所谓资历都是人捧出来的。人人都觉得他有资历,那他自然就有资历了,如果李相有意于豆卢钦望的话,本宫虽不在官场,却也有些人脉,如果李相作出提议,本宫愿意帮李相摇旗呐喊。”
    李昭德赶紧拱拱手道:“老夫一番苦心,都是为了天下黎民。公主若能促成此事,老夫真要代天下谢过公主恩德了。”
    太平公主莞尔道:“不敢当李相一谢。太平以为,刑部如今官吏不全,李相既然想以刑部牵头,整肃纲纪,这刑部里就要多多充实些精明干练的官员才行。窃以为,若豆卢钦望为刑部尚书,还需一位能与他配合默契的侍郎,才会避免重蹈刑部司左右郎中争权的覆辙。据本宫所知,左谏议大夫陶闻杰熟谙律法,精明干练,又兼性情沉稳,宽厚待人,如果让他担任刑部侍郎,相信会与豆卢钦望相得益彰。”
    李昭德轻轻“啊”了一声,沉吟着道:“左谏议大夫陶闻杰么?嗯,老夫对他的为人也略知一二,此人若为刑部侍郎么,老夫以为,确可担此重任!”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一番重大的人事任命就在这走马逍遥之间完成了。
    ※※※※※※※※※※※※※※※※※※※※※※※※※御史中丞万国俊骑着一匹老马,懒洋洋地走在回城队伍的边儿上。
    现在御史台还不是张扬的时候,骑一匹老马也会显得低调一些。
    前方不远处,杨帆挺拔地坐在一匹枣红马上,万国俊冷冷地盯了一眼他的背影,对策马走在一旁的卫遂忠道:“怎么样,还没拿住他的什么把柄吗?”
    卫遂忠本是坊间一个泼皮,被来俊臣慧眼识英才,提拔重用起来,如今虽然做了侍御史,依旧痞气不改,方才满朝文武送薛大将军离京,他还能扮扮样子,这时骑在马上,腰也塌了,肩也斜了,全无一点官形。
    他用马鞭蹭了蹭幞头,苦恼地道:“我安排了好几名懂律法的御使,想着寻他公务上的岔子,可是杨帆现在根本不做事啊,那个陈东本来做事就小心,现在更是滴水不漏,想在他办的案子上找漏洞更不可能,此人在法司衙门打了半辈子滚,会叫我们抓着把柄么!”
    万国俊寻思了一下,道:“那么他的私节呢,就没有一点有亏德行的地方?他最近没跟太平公主在一起么?”
    卫遂忠摊手道:“还真没有。这些天他带着洛阳府的人一直在些尼庵道观里出出入入的,你不是说此事涉及魏王和梁王,叫咱们不要插手么,我就没怎么理会,这两天……听说他常去一座什么尼庵,却没有洛阳府的人陪着了。”
    万国俊皱了皱眉,疑惑地道:“不要洛阳府陪同,却独自出入一座尼庵,这是什么意思?”
    卫遂忠嘿嘿笑道:“谁知道呢,莫不是这些天办案子,在尼庵里发现了什么俊俏的女尼,想勾引人家动凡心吧?”
    卫遂忠本是一句玩笑话,万国俊却双眼一亮,道:“卫兄此言,没准真就一言中的了。此人既与太平公主有私,定也是个贪慕富贵、迷恋女色之徒。他独自一人出入尼庵做什么?太也不合情理,依你此言才合乎情理……”
    卫遂忠一听也来了兴趣,莫非那尼庵里真有什么小尼姑,生得天姿国色,迷得这位已经折了洛阳之花的杨郎中神魂颠倒么?
    他马上兴冲冲地道:“既然如此,我会派人盯紧了他,若是有空,我会亲自去盯着他!”
    ……千金公主的车子此时也夹杂在一大群皇亲国戚中间,缓缓地往城里头走。从十里亭到城门,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车水马龙的送行队伍在官道上绵延数里,缓缓而行。
    千金公主车后紧随着的是一辆牛车,两头大青牛皮毛光鲜,头顶两盘牛角粗大茁壮,十分威武。
    车子的帘子是垂下来的,看不见里边的情形。今天来为薛怀义饯行的人五花八门,形形色色,许多人彼此之间都不熟悉,因此无人知道这辆未打官幡的车上是什么人,也懒得去问。
    车中坐的人就是姜公子,侧坐在他旁边的是司徒亮。陆伯言并没有随他出来,尽管陆老头儿功夫精湛,可是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不足,再加上有伤在身,从长安一路跋涉至此,纵然是铁人也有些吃不消,此刻他正在千金公主府上歇养身体。
    车上悬挂着竹帘儿,从里边能依稀看清外边的行人,外边的人却无法看清里边的乘客。姜公子此刻就端坐车上,定定地看着右前方挺拔地坐在马上的杨帆背影,目光一片森然,如果目光能杀人,杨帆此时早已千疮百孔了。
    (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一章 心魔
    姜公子定定地看着杨帆,看了半晌,轻轻吁了口气,将身子倚在座垫上,微微阖起了双目。
    司徒亮向外面冷冷地看了一眼,微微倾身,低声请示道:“要不要小人去杀了他?”
    姜公子淡淡地道:“杀他何益?本公子从来不做无聊的事情。”
    司徒亮道:“可是,阿奴因为他……”
    姜公子猛一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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