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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稀共采薇-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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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钰笑,又低声对我说:“就是额头稍稍肿了些,皮都没破,不会留痕。微臣看裴充衣眼神倒是灵动的很,盯着我像防贼似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头晕法能晕的这么机灵。”
  他在我面前说话向来尖酸,自催生玉真之后倒也不见外,我是习惯了。此时却一阵酸涩,媜儿不惜撒谎装病,那么贪婪的看他,生怕看不够似的,这份心意不仅无法言说,还被他误会轻蔑。若不是三娘当初狠下心肠从中作梗,媜儿又如何会有这样卑微的一天?
  崔钰走后,媜儿在里间唤我,我知道迟早也避不过,索性对她道:“你也不用问,我但凡知道的都告诉你。你可记得去年踏青采薇,出城时你拉扯的那个人?那是长公主驸马崔霖,崔太医正是他的亲弟。皇上说崔太医技艺独到,才从西域学成回来,恰好我有了身孕,便指了他服侍。并非我有意瞒着你不引荐,你也知道他像谁,我只是担心你把持不住便是杀身之祸”
  媜儿看着我,黑亮的眸子慧黠闪烁,“我说什么了么?招你蝎蝎螫螫说这么一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我,良久,平静道:“即便再像,也不是原来那个人这点子分辨我还是有的。”
  我见她这样,再说什么也是寥落了。
  冬日夜长,即便还不到睡的时候,在熏人欲醉的暖氛中也容易打瞌睡。我怕睡的太早夜里不安生,吩咐了锦心拿针线来做。做了几针,又觉得眼睛酸涩,渐渐睁不开。
  不过歇了一盏茶的时间,萧琮在夜色中倏忽而至。
  他一进来便道:“爱卿辛劳,朕听闻这几日风雪天,你得空还常在各宫闲逛。”
  看过了六宫各人的寥落孤寂,此时见到萧琮的笑脸,我便如得了冬日暖阳般踏实稳定。
  替他解开黑狐裘大氅的系带,柔声笑道:“又在哪里听来的消息,您在嫔妾身边安插的眼线还真是不少呢。”
  锦心抿嘴笑道:“这几日皇上常遣人来问话,是奴婢回的。”
  萧琮笑道:“喏,你的陪嫁丫头也算朕的细作么?”
  我浅浅一笑:“别总拿嫔妾打趣——三皇子究竟好些了没有?”
  萧琮闻言叹息道:“那日不过跑出去的时候顶了风,打了一阵冷嗝也就踏实了,好在裴充衣把他裹的紧实。不过他这样一闹,和妃定要自责自遣面壁礼佛几日,如今暂由皇后亲自照料元倬,等和妃满了自责之期再送过去。”
  我默默听着,又问道:“紫宸殿有干练的嬷嬷没有?若是没有便让照顾玉真的两个嬷嬷过去。”
  萧琮笑着刮我的鼻子:“皇后那里什么没有,要你操心。”
  我见他轻浮起来,笑着不理他,回身把桌上摆下的针线收起来,又吩咐初蕊奉茶。
  萧琮嫌屋内暖气烧的热,连外面那件衣服一并脱去,我嗔他不知保重,拖了他进内殿,拿了惯常穿的褚色团蝠便服逼着他穿上。
  服侍他扣领口的时候,两人贴得极近,萧琮乘势捏一捏我的手道:“那日元倬找到后,朕听得你不回宫歇着,非要自己去送裴充衣。是为博个贤德的好名声么?这倒不像你平日的做派。”
  我专心扣那复杂的蟠龙扣,淡然道:“她的暖轿坏了,众人都只一乘,总不能让她在檐下枯等或是雪地独行。”
  萧琮道:“今年冬日极寒,你刚出月子,若失于调养不是玩的,让底下人跑勤快些重新送一顶暖轿也罢了。依朕的意思,那日连建始殿也大可不必去,身子最要紧,珍昭仪也没去。”
  我听他总是有意无意提起刘娉,心里不自在起来,松开手道:“我如何跟珍昭仪比呢?她自己哺乳四皇子,身子骨自然是第一要紧的。”
  “看看,又恼了!”萧琮佯怒道,“朕还不够给你兜着么?她是昭仪,你是夫人!母后的意思你不是不明白,朕那样提携你护佑你,你今儿不说顺从一些感激朕,还跟朕‘你’呀‘我’的顶撞起来,成何体统!”
  我莞尔道:“偏要‘你’呀‘我’的,您听着刺耳,去乐成殿听珍昭仪乳燕出谷的歌喉便是!”
  他探手抓牢我,笑意逐渐深了,附耳轻语道:“伶牙俐齿、活蹦乱跳的,想是可以侍寝了”
  我顿时面红耳赤起来,推开他啐道:“亏您是一国之君,就是这样不正经,也不怕宫人们看了笑话!”
  他只是一味坏笑,手中力道不减:“只得咱们两个,谁看得见?况且朕临幸妃嫔,有什么正经不正经,谁敢笑话?”
  我抵死不从,想要费力挣出来,却在他绵软温热的怀中不得要领。他在我脖颈处来回摩挲,喃喃道:“好香,你又熏的什么香,比苏合好闻。”
  哪有什么香?生了玉真之后我从不在身体发肤上用香料,身上明明是一股母乳的味道
  我羞的脸都快涨破,正扭捏着抗拒他不安分的双手,却听康延年在外轻唤:“皇上,皇上。”
  萧琮擎住我的胳膊不让我挣扎,一边密密麻麻吻下去一边含糊道:“何事!”
  康延年回道:“回皇上,珍昭仪娘娘请皇上去乐成殿看看四皇子。”
  萧琮顿住了覆在鸾衣扣的手掌,略紧张道,“四皇子又怎么了?”
  康延年的声音道:“珍昭仪说四皇子一直哭闹着不睡,怕是受了惊,想借皇上天威去震一震。”
  萧琮松开我,沉吟道:“这话蹊跷,怎么就受了惊?”
  康延年的声音平静的像水一样:“乐成殿的人说四皇子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因此一味啼哭。”
  我心里明白这是刘娉为了不让萧琮留在慕华馆的诡计,想用鬼神之说绑住帝王的身心,如此下等的手段也使出来,她真是江河日下了。
  反手扣好寝衣,我照样躺着,也不多话,只静静留心萧琮的反应。
  萧琮皱了眉,“太医怎么说。”
  “太医倒是说无碍。”
  东秦虽整国崇尚神佛鬼怪的说法,但我冷眼看去,萧琮却是头一个厌恶这种传说的人,我虽不知为何,却些微能窥见一些他的心意。
  萧琮还在思索,又有宫人来回说乐成殿派人来请,萧琮平日里最烦躁就是被催请,此时不悦道:“小孩子哭闹是难免的,太医都说无碍,何必特意来回朕。让昭仪好好养护四皇子,朕明日一早便去看望。”
  他侧身睡下,也没了欢爱的兴致,将我一双手捂在他胸前,阖上双眼不说话。
  夜色寂静,有风撼动着窗棂,不知哪处宫殿没有关好门窗,远远的传来门扇开合的吱呀声。
  我婉转劝道:“皇上还是该去看一看,虽然小孩子哭闹常有,但毕竟”
  他骤然睁眼道:“不要说了!朕平生不喜就是被人算计要挟。晌午还好好的,这会儿刚歇下,就这么巧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噤口不言,萧琮许是怕我委屈,又放缓了道:“知道你为元伋好,是朕说的重了。”
  他叹息一声道:“这段日子不知是怎么了,几个孩子轮番惹事,唯有玉真乖巧,没让朕操心。”
  我正要说话,忽听康延年又来回:“皇上,乐成殿宫人佩鸳求见。”
  萧琮扶额道:“问她什么事。”
  康延年诺一声,我听见外间窸窸窣窣声,佩鸳跪倒道:“四皇子这会子哭得越发厉害,昭仪娘娘全没了主意,求皇上去见一见,或许真龙现身,妖魔就自退了。”
  三番四次来我这里聒噪,我已隐隐按捺不住,萧琮先忍不住气道:“朕起先说的不够明白?朕已经歇下了,明日再说!”
  佩鸳涕泣道:“薇夫人,奴婢知道您与昭仪娘娘素来不睦,但求您不为别的,只看在四皇子年幼,经不起邪祟磋磨,请薇夫人让皇上移驾乐成殿吧!”
  她不说还罢,如今一来,我索性坐起身冷笑道:“照昭仪的意思,正明宫里还有邪祟不成?别说真龙在这里守候着,魑魅魍魉不敢侵犯。即便真有什么,又如何能让皇上去直面,冲撞了龙体如何使得?珍昭仪也是糊涂了,请皇上有什么用,还不打发人去请国师!”

  第八十四章 攀折他人手
  萧琮见我动气,按了我肩膀道:“你跟她计较什么,朕心里有数,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也不过是想让朕去一趟罢了。”
  他扬声道:“没听见薇夫人说什么?还不请国师速去乐成殿。”
  康延年应了,拖着佩鸳一同下去。
  隔着层层珠幔,我看不见佩鸳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得到,当她回去加油添醋时,刘娉的脸色会是什么样子。
  辗转之间,萧琮早已入睡,而我只是睡不着。
  翻转身,便看见他眉眼间的紧蹙,连在睡梦中也未曾有一丝缓和,我未曾见过他在朝堂上君临天下睥睨众生的样子,他在我面前,似乎一直都是家常夫君,宠溺着,宽容着,连生气发怒都留有余地。
  萧琮在我的摩挲中醒来,迷糊着用手拍着哄我:“怎么不睡了。”
  我望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忽然的就觉得心头涌动起来,探手揽了他的脖颈,将头凑近靠着,恰似交颈鸳鸯一般缠绵。
  萧琮呓语了几句,反手搂住我,呢喃道:“若是有人触你霉头,我一定替你做主。别做无妄之想,快睡。”
  我自然知道他是会保护我的,只没想到睡的迷迷糊糊他还操心这些。这样的男人,进为帝王,退为檀郎,阴差阳错托付于他,对我而言,或许是一生的幸事。
  清晨早醒,萧琮犹在梦中。殿外宫灯并未熄灭,想是天色还未大亮。
  初蕊值夜向来睡的轻,见我起身,忙上来问:“娘娘要什么?”
  我轻轻摆手,蹑手蹑脚起来,怕惊醒了萧琮好梦,便挪到床尾下地。绣鞋在脚踏另一侧,我不及去取,光脚踩在织锦羊毛毯上,偶有一趾越了界碰到地面,些微寒气袭来,转瞬又被殿内旺盛的热气席卷而去。
  散开如瀑的长发,将桃木雕花的梳子浸满桂花香泽,顺势而下,每一缕发丝都浸润了香泽。
  我细细梳理着头发,初蕊在旁捧着盛放桂花香泽的盒子,“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这会还不到辰时,该多歇息一会才是。”
  我微微笑道:“反正也是睡不着的,没得翻来覆去吵醒了皇上。”
  初蕊道:“也是,小姐对皇上真用心。”
  “这算什么用心,皇上对小姐那才叫真个用心呢!”锦心从侧殿闪出,端着梳洗的金盆。
  她打起雪白的巾子,恭敬的递给我:“按说,皇上虽然年轻,行事却稳重,文韬武略,哪一样是输人的?一百个人里面只怕也挑不出一个比得上。小姐刚入宫时冷冷清清的也就算了,现在一年不到便升了夫人,若还是清汤寡水的对皇上,别说皇上心里别扭,就连奴婢们也不忿!”
  我正擦脸,听她那么说,玩笑着拿手里的巾子轻轻抽在她脸上道:“你这蹄子,大清早的便说这些,原来暗地里早看中了皇上,要不要我对皇上讨个情,也收了你放在宫中?”
  锦心红了脸,接过巾子啐道:“亏您是大家小姐,天家的夫人,居然拿奴婢取笑打趣儿!”
  初蕊笑着推她道:“可不是说中了么,脸都红透了!”
  锦心也撑不住笑,想一想道:“我可不是自己往树上撞么,现如今皇上最宠爱的就是咱们小姐,咱们小姐也心心念念都是皇上,奴婢在她面前夸皇上,可不是忘记了咱们小姐是御赐的醋瓮么”
  我笑道:“再胡说,小心吃嘴巴子!”
  锦心才不怕我虚张声势,又道:“小姐别总是温吞水一样,皇上一片真心,您总要不辜负才是。”
  我情不自禁朝里间看去,虽然视线被画壁遮挡的严严实实,看不见萧琮的睡态,但心里却如同四目交汇一般,不自觉的浮出笑容。
  我们主仆几人素来是说笑惯了的,此时也不免嘻嘻哈哈一番。直到萧琮在里间咳嗽,才各自噤了声,服侍他起身洗漱用膳不提。
  长信宫内照常肃穆,我站在三妃身后,恭谨聆听太后训诫。
  太后大约依旧是看我不顺,从踏进宫门那一刻,就没正眼瞄过我。只在听得众人叽叽喳喳说起昨晚元伋哭闹一事,才坐直了身子问道:“哀家听人禀报,说元伋见了不该见的东西,可有此事?”
  刘娉在我身侧,此时安分道:“许是底下奴才们胡说,究竟是不是,嫔妾也不敢妄言。”
  太后道:“你且说来听听。”
  刘娉屈膝应了是,上前一步与我平列,“昨日晚膳过后,元伋都好好的。后来是乳娘抱着朝偏殿去,在回廊上就嚎哭起来,怎么也劝不住。”
  太后问道:“问过乳娘没有?”
  刘娉蹙眉道:“问过了。乳娘说也没见着什么,就只突然觉得半边身子寒浸浸的。还没悟过来,元伋便吓的哭了。”
  郭贵人胆子小,立时道:“哎呀,莫不是撞了邪?”
  太后不语,宁妃冷然道:“宫中向来供奉有菩萨天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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