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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稀共采薇-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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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寥落处,我二人互相凝望,俱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七十二章 勿忘细碎案
  我与云意说着话,绢儿在窗外招手,锦心觑见,三两步出去,两人嘀咕半天。
  一会儿锦心打帘子进来,神神秘秘道:“两位娘娘刚才还夸慕容宝林忍得,谁知那人竟不识夸,才刚在长亭所悬了梁,还好发现的及时。”
  我与云意互看一眼,俱是吓了一跳,云意道:“可是为了什么?”
  锦心道:“谁知道呢,说是也没人问,和妃娘娘先遣人去把慕容宝林训斥了一顿,这会子正哭呢。”
  我道:“绢儿不老成,这样的热闹也去看,别人看见了又要说咱们宫里幸灾乐祸。”
  云意叹息道:“那也是个苦命人呢,被父兄和亲送了进来,皇上不喜欢,压根儿就没碰过,到如今越发混的连上脸的奴婢都不如了。”
  我起身整衣道:“姐姐别叹气了,虽然慕容黛黛只是个不受宠的宝林,毕竟也是吐谷浑的公主,估摸着这会儿皇后也过去了,咱们也别耽搁。”
  云意道:“急什么,你没出月子,原本不用去,我去看看就行了。”
  我笑道:“这还有几天呢?妃嫔寻死非同小可,合着六宫都去就我一人养着,于情于礼也说不过去。”
  云意恨的在我额上一戳道:“真真你是个无事忙!”
  我略梳洗了一番,绾了轻俏的飞天髻,一支金嵌碧玉长簪,银钱细长丝丝坠落随风扶摇,光洁明透的莹雪珍珠在发间轻晃,身上覆一袭红若朝霞的软毛猩猩旃披风,扶着嫣寻的手和云意登上肩銮。
  长亭所在正宫西北角落,与慕华馆恰好成犄角之势。因着长时无人居住打理,杂草丛生、花木凋零,肩銮一经靠近,草木萧疏之气夹带着风霜便隐隐扑面而来。
  云意掩鼻道:“那些奴才也太懈怠了,好好的搞得跟冷宫似的。”
  我撩起小窗上的帷幔,看见殿门附近空荡荡的,不见任何肩銮软轿,唯有三个内监守着殿门,其中两个正大呼小叫掷骰子赌大小,另一个低着头看不清楚在干什么,三人连我们的肩銮过来了也没瞅见。
  李顺见我不悦,微一努嘴,进宝便一溜烟儿跑过去,一人脑袋上拍了下道:“看不见宝婕妤和沈芳仪来了,还只玩呢?”
  那两个内监正赌得兴起,冷不防被进宝打断了,其中一个耍赖,另一个便揪着进宝道:“任他什么宝婕妤贝婕妤!你扰了我的骰子,你便赔我!不赔,爷爷今天就揍死你!”
  李顺黑了脸,厉声喝道:“没眼色的东西,见了宝婕妤娘娘不说磕头请罪,还说出这样混账的话来,小命是不想要了!”
  那三个内监转脸见李顺虽然年轻,却穿着正七品内监服饰,立时蔫了,扔了骰子磕头求饶起来。
  我下了肩銮,漫声道:“想必你们在其他娘娘宫里享福惯了,所以眼里并没有我,这也怪不得”
  那两个赌钱的内监发颤道:“小的们是刚从掖庭舂米处调出来的,有眼不识泰山,认不得宝婕妤娘娘,并非有意冲撞!还望娘娘饶了小的贱命!”
  我瞥一眼李顺道:“宫中邀赌,责罚的规矩是怎样,你便怎样处置。”
  李顺应了是,那两个先前还蛮横的内监立时吓的魂飞天外,扑到我脚下跪着求道:“娘娘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我理也不理,进宝和其他人拖了他俩到一边,我抬眼看去,长亭所殿门再无其他人拱卫,显得寥落冷清,真如同一座冷宫。
  那个先前低着头的内监反应过来,上前打千儿跪下迎道:“小的名叫小查子,是从广明殿跟过来伺候慕容宝林的。小的给宝婕妤、沈芳仪请安,两位娘娘千秋安好!”
  我微微颔首道:“起来吧,怎么皇后娘娘她们还没过来么?”
  小查子略诧异道:“皇后娘娘来这地方做什么?小的们未曾听说皇后銮驾要驾临长亭所啊!”
  云意道:“不是说你们宝林悬梁了么?”
  小查子“哦”一声,似恍然大悟道:“回娘娘的话,宝林悬梁的事让太后她老人家大发雷霆,因此无人敢来探望,娘娘还是第一个呢。”
  我没有接话,只侧耳听着,预想中的人声喧哗并没有出现,只有女子嘤嘤的哭泣和旁人的呵斥若有似无。
  “怎么和妃娘娘的宫人还没走么?”我偏头问道。
  小查子脸色灰暗,支支吾吾回道:“适才建始殿的姑姑来教诲过慕容宝林,这会子在里面的是珍淑媛娘娘的宫人”
  云意看小查子道:“这可奇了,是谁都可以欺凌你们宝林的?”
  小查子讪讪道:“娘娘们是知道的,宝林闯了大祸,珍淑媛娘娘很是气恼,所以”
  我轻蔑一笑道:“即便气恼,也轮不到一个宫人来教训慕容宝林,你们当差的也越发胆小怕事,连规矩也不顾了!”
  说话间,我与云意脚步不停,直朝内殿深处走去。长亭所年久失修,连内殿廊中都有枯枝败叶尘土。绣鞋踏上去,走不多时便薄薄的覆了一层灰。
  “奴婢刚才对宝林说的那些规矩,宝林可是要好好的学学,不要再这样不尊重,让咱们做奴婢的也看不起!”
  那刻薄的唇齿,即便隔着窗棂,我和云意也能听出是刘娉贴身宫人佩鸳的声音。
  慕容黛黛只是哭泣,佩鸳又道:“前些日子就因为你贪嘴,害的珍淑媛娘娘差点着了道。依奴婢说,太后这样责罚你也算是宽厚的,想不到你不知道感恩戴德,反而要在宫中自刭给皇上太后找晦气!东秦建朝几百年,何曾有过你这样不知道好歹的妃嫔?”
  她说的难听,我不禁蹙了眉,与云意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慕容黛黛寝宫布置简陋,连像样的陈设也没有,连窗棂糊纸有几处破了口的,也没有补好,冷风从四面八方倒灌进来,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在殿门处便听到里面训斥声声,我还以为是慕容宝林在教训奴才,没想到原是奴才在教训宝林。”
  佩鸳面皮一红,对着我和云意屈膝见礼。慕容黛黛双眼红肿的半卧在榻上,这么冷的天气只盖着一床薄被,侍女琥珀侍立一旁,也是满面的泪痕。
  我不理佩鸳,只来到慕容黛黛身畔坐下,看着她喉间深深一道红痕,转脸问琥珀道:“太医怎么说?”
  不问还罢,一问起来,琥珀泪如泉涌道:“何曾有太医来过?太后说公主大不敬,不许传太医”
  佩鸳嗤道:“横竖死不了,又吓唬谁呢!太医监的大人们那么忙,谁有那闲工夫来伺候你们主子这样的?”
  我顿时挑了眉,冷声道:“本婕妤问话,有你插嘴的地方?珍淑媛就是这样教导宫里奴婢的?”
  云意面上的鄙夷之色比我更甚,故意道:“妹妹不知道么,如今六宫盛传珍淑媛即将擢升昭仪一位,新贵炙手可热,便是乐成殿的一条狗,这会子也要昂着头充起老虎来的!”
  佩鸳紫涨了脸,眉眼间的恨意遮掩不住,终出口道:“奴婢蠢笨,原是奉珍淑媛之命来训斥慕容宝林,两位娘娘既然看奴婢不顺眼,奴婢回去复命便是,只犯不着牵扯上珍淑媛!她是极忍让的人,不比两位娘娘爽利决断!”
  何为爽利决断,不就是变着花样讽刺我和云意心机深沉,手段利害么?
  我与刘娉并未撕破脸,人面上还过得去,佩鸳又是她身边第一贴心的宫人,原本我也只想训斥上几句便算了,没料到佩鸳仗着有刘娉撑腰,居然敢当众顶撞,置我的颜面于无存!
  我哼一声道:“我和沈芳仪说你一句,你倒是敢回十句。珍淑媛当真是忍得住的,既如此,我若不能让你长长记性,便是妄担了‘爽利决断’这个名头!”我扬声问:“做奴才的顶撞主子,按例如何?”
  嫣寻见我如此说,早恭敬上来回道:“轻则掌嘴,重则仗挞。”
  我笑着对云意道:“她好歹也鞍前马后伺候着珍淑媛,责罚重了也不好,不如赏十个嘴巴子以儆效尤,姐姐说如何?”
  云意如何会反对,只点头道:“给她点教训也是好的,不然以后规矩全乱了。”
  佩鸳见我动了真格,犟起脖子道:“奴婢并未顶撞二位娘娘,娘娘要打要罚奴婢不敢强辩,只求娘娘赏个明白!”
  我掖好慕容黛黛的被角,冷笑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奴才!既说不敢辩,还要求个明白?也好,你既然要本婕妤说明白,我且问你,太后懿旨,究竟是黜慕容美人为宝林,还是打发去冷宫?”
  佩鸳不答,琥珀代她回道:“是降了位份。”
  我慢慢说道:“既然不是打发去冷宫,宝林便仍旧是正六品妃嫔,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一个宫人跳着脚指着鼻子羞辱,况且适才说慕容宝林‘横竖死不了’,你也是宫里老人了,皇上还时常忌讳呢,你自己品一品,你值什么?这是做奴才该说的话吗?”
  佩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虽然无宠的妃嫔在宫里墙推众人倒已是不争的事实,但摆到明面上,奴才仍旧是奴才,主子依然是主子。即便是位份最低的彩女,也容不得做奴婢的冒犯。

  第七十三章 金灶初开火
  云意关切道:“既是犯了宫里忌讳,责罚便是了。妹妹生育不久,金尊玉贵,何须与奴婢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可是大大的划不来。”
  我也只冷哼一声,再不说话。
  李顺上来要带佩鸳出去掌嘴,佩鸳脖子一梗道:“不劳公公贵手,奴婢自己走得!”
  我见她如此顽固刁横,存心要立威,当下道:“不必带出去了,就在这里赏吧,也算给慕容宝林压惊。”
  “啪啪”声清脆的在佩鸳脸上响起,原本宫中掌嘴有专门的刑器,此时也不及去取,便由李顺亲手施刑。
  我冷冷逼视着跪在榻前的佩鸳,李顺下手不算重,但她在刘娉手下作威作福惯了,何曾受过如此责罚?此时白净的脸上已然泛起红肿之态,十个耳光打完,连发髻也散乱了。
  众人皆知我向来豁达,未曾见我说过一句重话。如今亲自下令掌嘴,想必是动了肝火,皆是敛容垂首,殿内大气不闻一声。
  佩鸳肿了半边脸,上前含糊着谢恩。我浅笑道:“回去复命时若珍淑媛问起,大可如实回报。珍淑媛知书达理,不会不懂得宫里规矩。如若你主子心里不忿,让她来慕华馆找本婕妤便是。”
  佩鸳哪里还敢仗着小聪明还嘴,此时也只唯唯诺诺说不敢躬身退去而已。
  我将手笼在暖炉上,只是觉得不暖,问琥珀道:“这殿中如此冷,怎么就这三两个暖炉?甬道上的残枝败叶也没有人打扫么?”
  琥珀回道:“公主才迁来几天,也不知道这里为何是这样的。”
  我见她浑噩不知情,便令人传了小查子来。小查子回道:“长亭所原本就是一处废殿,所缺所需奴才第一日便报与掖庭,只是没人管。如今宝林闹了这么一出,太后震怒,更是”
  我转头看向慕容黛黛,她低头微微恻然,如清露含愁,说不尽的悲怆伤痛。
  云意道:“你不会跟他们说,太后又没贬宝林去冷宫,以后也未必没有邀宠的机会,他们如此趋炎附势,不怕有朝一日自食其果吗?”
  小查子讪笑道:“这话沈芳仪说得,奴才如何说得?”
  我握住慕容黛黛露在外面的手,肌肤冰凉透骨,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样薄的被子如何使得?琥珀也太粗心了,没得冻病了宝林!”
  琥珀只默默垂泪,我见这个光景,心下也明白了几分。落草的凤凰不如鸡,说是迁出广明殿,连带着器具铺盖一应没有带出来,只怕主仆几人是被赶出广明殿的吧。
  云意也不忍心,注目慕容黛黛道:“太后想是动了真气。这屋子四面漏风,倒是比冷宫还荒败些也不知你何时才能熬到头。”
  慕容黛黛强撑着要起来拜谢,我和云意慌得按住她道:“这是做什么,才从鬼门关上回来的人经不起折腾,快躺着!”
  慕容黛黛一手一个拉住我和云意,泪水奔涌,想说话,喉间却发不出声音。那道绯红的勒痕发出刺目的光,让人心惊肉跳。
  我见不得这样凄惨的场面,自己也红了眼圈。
  云意柔声劝道:“你也真是傻,何必跟自己斗气。蝼蚁尚且贪生,只要保住一条命在,要什么不得?况且即便你解脱了,也不过亲者痛仇者笑罢了。以后万万不可再做傻事,没得带累了你宫里忠心的奴婢。”
  琥珀扑倒在床榻前哭道:“奴婢死不足惜,公主千金之躯,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如今老可汗已经不在了,可汗也不知所踪,公主千万千万不能再轻生了,您要是有个好歹,奴婢倚靠谁去?”
  主仆二人抱头痛哭,一时间凄惨莫名。因着长亭所人迹罕至,我们也由得她们肆意放声,直哀哀哭了好一阵子,我才示意嫣寻拉开琥珀,轻拍慕容黛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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