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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北京-冯唐-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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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的七次,一九九七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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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妖刀定式,素女七式

辛荑现任女友妖刀的肉身离开辛荑去美国留学,已经快一年了,刀光还是笼罩辛荑周身,我猜想,除了周末自摸喷射的一瞬间或许想过小红或者关之琳,辛荑无论在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克己复礼、敬神如神在。

这几乎是个奇迹,我一天不和我女友说话,两天不见,三天不摸,我几乎想不起来她长得什么模样,尽管我女友和邓丽君刚出道的时候非常相像,模样非常好记。辛荑和妖刀几乎很少通电话,当时越洋电话超贵,比小十年后,科技发达的现在,我打电话给二十多年前死去的姥姥还贵。辛荑说:“秋水,这个你不能了解,在妖刀身上,我见到神性。”

我说:“你见过神吗?你见到的只不过是一些非人类的东西。”

妖刀和辛荑一样,也是四中的。妖刀这个外号,典出围棋中的妖刀定式,在中国流早期的时候,妖刀定式很流行,出手诡异,非人类。在四中这个数理化雄霸全国的男校,妖刀是校史上第一个高考文科状元,上了b大西语系。妖刀被班主任请回母校做演讲,介绍学习经验和人生体验,台下一千多个男生,一千多个小鸡鸡,八九百副眼镜,一万多颗青春痘,妖刀平视远方:“我觉得,成功,关键的关键是信念。我听我爸爸说,我生下来的那一刻,是早上,他从产房的窗户里看到天边朝霞满天,他认定,我的一生将会不平凡。我崇拜我爸爸,我相信他认定的东西,我听他的话。我生下来的时候,我盯着周围的护士,她们打我,掐我,举我到高处,但是她们没有办法让我哭泣。三岁的时候,我爸爸给我找来《幼学故事琼林》我从头背到尾。五岁的时候,我爸爸给我找来《唐诗三百首》和《毛主席诗词》我从头背到尾。七岁的时候,我爸爸给我找来《十三经注疏》我从头背到尾。九岁的时候,我爸爸给我找来英文原版的《小妇人》我从头背到尾。”

辛荑说,妖刀的班主任也曾经是他的班主任,听这个办主任说,妖刀的风姿震翻了当时在座所有怀揣牛屄的小男生。妖刀不到九十斤,不到一米六,没个头没屁股没什么胸,仅仅用这种风姿,仅仅在那一次演讲会上,成了一九九一年左右公认的四中校花。我说,她爸爸对中国传统文化还是不了解,应该进一步给妖刀找来《永乐大典》或者《四库全书》对西方文学也是太保守,应该给妖刀找来《芬灵根守灵夜》和《追忆似水年华》辛荑和妖刀近距离认识是在一个四中的校友聚会上。平常这种耽误时间的活动,妖刀基本不参与,但是这次聚会是给一个学计算机的高材生校友送行,妖刀对这个校友一直有些英雄惜英雄式的仰慕。在高中,计算机是稀罕物件,每周每人只有一个小时上机时间,进计算机房要换拖鞋刮胡子剃鼻毛。远在那个时候,这个计算机师兄就有无限时穿球鞋泡机房的特权,仿佛古时候聪明多大略的司马懿可以剑履上殿。“妖刀自小恋父,或许初潮前后的夜晚曾经想念过这个计算机男生。”

辛荑曾经酸酸地说。餐馆里很嘈杂,计算机男生的声音依旧能让所有来的人听到:“曾几何时,有人说,世界ic业就是i,indian,印度人,和c,chinese,中国人的事业。印度人比中国人更靠前面,更主导。我要说,给我时间,给我们这一代时间,世界puting业就是一个c,chinese,中国人的事业。我这次去了斯坦福大学,去了计算机的故乡和热土,有着惠普发源的车库,结着史蒂夫乔布斯的苹果,我不是我一个人,更是我们学校的代表去了斯坦福大学,更是你们的师兄去了斯坦福大学。我去了,就是一颗种子,过几年,等你们准备好了的时候,我就是一棵白杨。曾几何时,有人说,我可能成为北大最年轻的教授。我要说,我一定会成为斯坦福大学最年轻的教授,不只是最年轻的中国教授,而是所有人种中,所有国籍中,所有历史中,斯坦福大学最年轻的教授。”

校友们放下溜肝尖和酱爆大肠和燕京啤酒,鼓掌。辛荑说,他看到妖刀脸上潮红浮现,红得鲜艳非常。在之后的八年中,辛荑尝试了从柏拉图的精神到小鸡鸡的温润,他都没有让这种红色在妖刀面颊上重现。

那次聚会小翠陪辛荑一起去了,穿了条紧身高腰的弹力牛仔裤,腿更加悠长,头发拉直了,顺顺地搭在肩头。小翠一句话不和别人说,听,看,喝燕京啤酒,抽8mg的中南海香烟。计算机男生讲话过程中,小翠小声问辛荑:“你丫这个同学是不是诗人?”

“不是,丫应该是科学家,而且渴望牛屄。”

“丫这种人要是最后能牛屄,扬名立万儿,我站在前门楼子,我都找不到北。”

十多年之后,历史证明小翠是英明的。成千上万的计算机诗人抱着颠覆美帝国主义的理想散落在北美大地,十多年之后,住在郊区带花园的独栋房子,房子的地下室有乒乓球台子,睡着实在不想操的老婆同学或者老婆同志,养着两个普通话带着台湾口音的儿子,开着能坐七个人带一家三代人的日本车子,成为美帝国主义经济机器上一颗无名而坚实的螺丝,怎么google,都搜寻不到他们的名字。十多年之后,我在新泽西顺路拜访我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得过金牌的中学同学马大雪,我停妥我租的车,看到他撅着屁股在花园除草,他长得象猫熊的老婆坐在门口台阶上哭泣。马大雪老婆手里拿着一个三十二开硬皮日记本,上面两个大字“温馨”指着其中一页哭泣:“马大雪,你原来还会写诗?这首诗是你给谁写的?是不是你们班那个狗逼才女?你的诗写得好啊,真好啊,我看了心里暖暖的,空空的。马大雪,你大傻屄,你听明白了吗?但是这不是写给我的!我心痛,我不干!你现在怎么什么都不会写了呢?怎么就知道0和1,怎么就知道调整你的风险控制模型呢?我知道了,因为我不是你的女神,我不是那个狗逼才女!马大雪,你大傻屄,你没良心,你一天不如一天!”

我看了眼,诗是用马大雪特有的难看字体写的:“那一天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那一月我转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呀不为修来世只为在途中与你相见”“不是马大雪写的,你别哭了。”

“是他的字体,我认得。”

“我知道,是马大雪抄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写的。要是马大雪能写出这样的诗,现在还在高盛做什么狗逼风险控制模型,我比你先骂死他,唾沫淹死他。我们中学那个才女,在北京晚报副刊五色土发过三首现代诗呢,和我聊过,说见到这首诗,被惊着了,觉得世界上如果还有这样的人活着,她还写什么诗啊。后来发现是前代活佛写的,心里才平衡。”

“真的?真的也不行,马大雪这个从不读书的,那时候还能为个狗逼才女到处读情诗,然后工工整整抄出来,然后给人家!马大雪,你大傻屄,你没良心,你一天不如一天。我还是不干!”

晚上我请他们夫妇吃四川火锅,越南人开的,比我最恶毒的想象还难吃。马大雪还是狂吃不止,满嘴百叶。我从小到大都无比佩服马大雪算术的超能力。打麻将的时候,总听他类似的话,“如果八圈之前你不吃,这张牌就是你的,你就杠上开花了”脑筋急转弯,2个7和2个3,用+—×÷分别得出24,每个数用一次,马大雪三秒钟之内,头也不抬答出来。我总把马大雪和我初恋一起,奉为天人。我举起酒杯说:“说正经的,你不当科学家,真是科学的损失。”

马大雪眼睛不抬,满嘴百叶,说:“无所谓,反正不是我的损失就行。”

四中校友聚会后的第二天,妖刀来到我们宿舍,和辛荑理论,质问辛荑作为四中英文最好的男生,怎么能如此自暴自弃,和女流氓混在一起。

“你的世界观是什么?”

在b大二十八楼的宿舍里,妖刀盯着辛荑的眼睛问。妖刀眼神犀利,隔着隐形眼镜片,打出去,还是在辛荑脸蛋上留下看不见的细碎的小口子。

“你的世界观是什么?你觉得什么样的世界观才是正确的?”

辛荑避开妖刀的眼神,暗示我不要从宿舍里溜走。从二十八楼的窗户往出去,银杏叶子全黄了,明亮地如同一树树火把。

“我的世界观是,世界是舞台,我的舞台。你的人生观是什么?”

“我忘了我中学政治考试是如何答的了。你的人生观是什么?”

“我的人生观是,我要在这个舞台上尽情表演。”

后来,小翠说辛荑一脑袋浆糊,辛荑父母说小翠一嘴垃圾土话。后来,妖刀送给辛荑一条黄围巾,虽然难看,但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花时间亲手给别人做的。后来,妖刀就架在辛荑脖子上了,我和杜仲和厚朴和黄芪都喜欢小翠,杜仲和厚朴还从辛荑那里把作训服要回来了,“没了小翠,没人欣赏。”

我梦见小翠又来我们宿舍,我们六个人用皮筋打纸叠的子弹,黄芪的皮筋断了,问小翠借,小翠在兜里找了找,没有,随手把小辫儿上的撸下来,递给黄芪,没皮筋的一边头发散着,另一边有皮筋的还扎在一起。

妖刀很少来仁和,基本都是辛荑去b大找妖刀,这样,妖刀可以节约路上的时间,多看一些必须看的书。妖刀对于自己每天的活动都有计划,每月要读完的书,在一年前的年度计划里就制定好了。妖刀要做到的,特别是经过自己努力能做到的,妖刀一定做到,否则她答应,她爸爸也不能够答应。

辛荑和死去的妖刀爸爸通过几次电话,基本都是这样的:“叔叔,她在吗?”

“她,她在学习。”

妖刀第三学期的时候,期中考试之前,她爸爸死了,妖刀是考完期中考试之后才知道的。她爸爸为了不耽误妖刀期中考试,严禁任何人告诉妖刀。妖刀考完试回家,去看了她爸爸的尸体一眼,她发现她爸爸手上用红色标记笔写着一个日期,就是昨天,她期中考试的日期。妖刀明白,她爸爸期望挺到这一天,到了这一天,他就可以给妖刀打电话,妖刀就能回来看他了。停尸房很阴冷,妖刀还是没哭,她觉得她爸爸做得很对。

辛荑对我说,妖刀身体一直不好,体重长期不足九十斤,经常性痛经。辛荑说,不能怪妖刀强调精神。他怀疑,如果妖刀泄了这口气,就会在一夜间枯萎,仿佛离开水的兰花。辛荑基本肯定,他是妖刀第一个男人,辛荑非常肯定,他和妖刀的每一次都仿佛第一次,都仿佛手指撬开河蚌的外壳,仿佛反革命的铡刀陷进刘胡兰的脖子,仿佛教廷的火焰蔓延到圣女贞德的下身。

“来吧,我可以忍受。”

妖刀说。

“我有障碍。我如果继续下去,我会成为虐待狂。”

辛荑说。

对于辛荑,这是个问题。辛荑是个性欲浓重的人。小白说,他不能常吃朝内南小街的京东肉饼,吃一次,硬一次,凉水冲小鸡鸡,离开水龙头,鸡鸡还烫手。小白说,辛荑更过分,闻见京东肉饼就能硬。黄杂志过海关的风险太大,黄书对于辛荑太间接太文学,每次假期,小白回波士顿,辛荑总给他一张三寸软盘,“装满,压缩好,照片,东西方不论,不穿就好。”

辛荑的药理试验室有电脑,可以拨号上网,下载毛片。一是要用的人太多了,整个实验室的研究生都靠这个电脑上网写邮件联系美国实验室。因为涉及前程,真着急回邮件的时候,小城出身的研究生,脾气比急性肠胃炎等坑位的时候还暴躁。二是网速太慢了,一个一百k的黄色照片,先出嘴唇和奶头,要等半个小时之后,阴毛才出现,仿佛老谋深算的侦探片。有一次下载到一半,一个研究生跑进来查邮件,辛荑飞快点击,妄图关闭浏览器,微软象预期的一样完美死机,阴毛在这一瞬间下载完毕,大草坪一样呈现在显示器上。那个研究生说,下次再来人,记住,关显示器,千万不能信任微软!

辛荑和我抱怨,靠近东单公园,本来就有同情“玻璃”的倾向,和妖刀在一起,本来就有虐待狂的倾向,如果这么慢地看毛片,偶尔有人闯进来,添了射精困难的毛病,还如何在街面上混啊?

小白的房间里有台录像机,李加加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从加拿大带了一盘超限制级的录像带。李加加以为这种东西北京没有,卖了之后够一学期的化妆品花销,结果发现有卖盗版服装和盗版软件的地方就有卖盗版毛片的。共用一个渠道,农村妇女抱一个小孩,光盘就煨在小孩尿布里。小白把辛荑和我都叫了过去,李加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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