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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毒枭自白-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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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想派华子一路跟踪监视车子,但华子坚决要留在我身边。    
    华子说,让李水跟着吧,他可以随时随地向我报告情况。    
    看来华子也搞了二级权力批发。他跟李水联系,李水跟司机联系,多一层环节就多一层安全,倒是没什么不好。    
    车子每到一个地方,李水就会告知华子,华子就会告诉我。    
    车子到宁蒗了。    
    车子到石棉了。    
    然后,车子失踪了。    
    李水报华子,华子报我。我问华子,为什么会失踪了呢?    
    华子说,我叫李水到石棉去看看。    
    车上夹层里装了80件货,买价是每件2。5万,卖价跟B先生讲好是每件9万。    
    后来,李水给华子回话,华子跟我回话,车子到石棉以后发动机坏了,车子现放在石棉沙湾的一个汽车修理厂,需要3000块钱修车。    
    我就安排华子迅速把钱打到卡上……    
    后来,直到老陈给我打电话,通知我货已经接到,我才放了心。    
    可是,就在老陈给我打来电话的当天晚上,安丽突然很诡秘地给我打来电话。    
    安丽说,林生,小心你身边的小弟呀。    
    我说,怎么了?听见什么风声了吗?    
    安丽说,你可别不把我的话当真,别说是不是听到风声,风声不准我都不会给你打电话。我问你,是不是有一批货过石棉来的?告诉你,你的车一直就在人家的监控之下,而且不是一个省两个省,这次可是更高的部门。有人跟我说,还不是一个国家的更高部门,连美国缉毒署都盯上了……    
    我说,你看你说得这么玄,我有那么备受关注吗?    
    安丽就有些急了。安丽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固执和过于自信的人。你不要以为你坐在你那个鬼地方便天下太平了,没人敢怎么着你,你像那个井底的大青蛙,越来越没有见识了!连自己身边的小弟也看不清。跟你说,你身边的一个小弟就足可以像一块炸弹毁了你。你爱听不听,我反正告诉你了。现在,我已经是冒着生命危险告诉你这事,咱们的说话可能正在被监听,也就是你,换一个人,我才不会上赶着给他打这样的电话,我图你什么?你说啊?你好自为之吧!    
    安丽说完,再一次气愤地摔了电话。    
    我从那种摔里,感到了安丽对我的一份至真至切的情谊。    
    我不能不听安丽的话,安丽的消息来源应该是可靠的。安丽也是江湖中人,哪一面的消息她都有。可是,我身边的小弟,我一一地滤了一遍,觉得哪一个都不像毁我的人。    
    所谓的身边小弟出卖我之风又是从何而来呢?    
    而且,车子虽然在石棉失踪了一些个时辰,可是后来还是按事先的计划运到了广州,老陈那边也接到货了,老陈还给我回了话。会不会是那边公安在诈我?    
    转而又想安丽虽然对我好,可是,安丽同样也是那边用着的人,那边难道就不可以让安丽诈我?离间我跟小弟的关系?    
    我不知怎么想到离间这个词的,可能想到小弟一下子就想到了阿军,阿军为了我不惜跳楼自杀,那是多好的小弟啊!他们就是眼气我有这么好的小弟,所以才要在这方面大作文章,以扰乱我的阵脚,我不能轻易上当。    
    可是,我不应该怀疑安丽跟那边合在一起诈我,安丽会那样做吗?    
    我当然是不该怀疑安丽对我的一片情的。可是,女人,爱不成生恨的也极多啊。    
    谁能知道会不会突然哪一天,哪一根弦拧住了,发作了,自己都校正不过来了!    
    我想,无论怎么样,我也要将最后的这几趟跑完,你截住我一车,我还有第二车,你截住我第二车,我还有第三车……反正我没在现场,反正公安就是知道是我的货也没有证据,反正,M国是个连红色通缉令都发不到的地方,反正我还有政要等官方的一群朋友保护着……    
    我决计放第二批,还有第三批……    
    我想,我的大脑有一个缺口,那个缺口在那一时刻就像决堤的海。我即使用整个身体横在那里,都挡不住它们的奔流。    
    那些奔流的水可能毁坏掉什么,更是我始料不及的。    
    我忘了时间,因为所有的日子都淹在奔流里。而有一天,所有的电话都静下来了,所有的人好像都不知去了哪里,一切早都有所改变了,只是我不知。    
    那个时候,洪顺发进来了。    
    洪顺发说,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我的脑子有些木,像小时候陷进那条倒流的河水里,那种身不由己般的沉陷……    
    我说,出什么事了?    
    洪顺发说,你的最后一批货,是让司机放进广东的一个仓库里吧?而你放货的仓库旁边还有一个仓库,里边放着多少吨冰毒你知道不?我只告诉你,那一仓库冰毒的价值,整整9个亿啊!因为你那一车货,人家的9个亿全部泡了汤!    
    我听着洪顺发的话,就像看见炸弹开了花儿!    
    洪顺发说,无论你承不承认,你最后一批货交谁做,谁就是公安的线人。美国的、香港的、泰国的,还有台湾道上的老大可能都要来M国,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洪顺发说他要去政要那儿,说完就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一下就想到了华子。    
    华子再怎么好赌、好骗、好搞女人,可是,我从来没想过华子会是公安插到我身边的线人。我之所以不往华子身上这么想,是因为华子在早年救过我——就是从警察的手下把我放走的。    
    那天安丽打电话告诉我,让我小心身边的小弟,我曾经有一点想到华子,只是我从感情上不肯承认罢了,更不愿这样的事发生在我跟华子之间。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爱情、友谊、生命……    
    连生命都是无常和无定的,更何况附着于生命之上的爱情和友谊呢?    
    你的恩人不一定一生都有恩于你,你的仇人也不一定一生都加害于你。或许有恩于你的人,最后恰恰就是置你于死地的人,而你的仇敌兴许会变成救你出苦海的恩人……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永恒的恩人和仇人。    
    真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我突然地就像一个开悟之人,顿入禅境——    
    凌晨5点钟的光景,晨曦未露。雪山的夜晚一定是沉在海里的,海上升莲花于我的脚掌之下,我看见了禅中的自己独对无人的海,面朝东方,神清气爽。    
    莲旋我于万水之中,万水似一袭袈裟,度我历劫的苦难。    
    我在苦难之中和苦难之外看见了什么?    
    苦难是无边黑夜,也是光明的岸。    
    而红日是黑夜烧制的光明,这光明是黑夜的一件量身订做的衣裳,它不多出一点也不少出一块,刚刚地好,刚刚地覆盖住夜,一点头都不会露出来,一点破绽都不会有。    
    光明和黑暗其实是一个世界的双簧,一个世界的正反面,一个世界自己对自己的替代。    
    当红日高照,我的生命正沐浴在心的苦海里,心身皆苦时,我双手合十,不求逃离,只求皈依……


第三部分第26节 生死归一

    莲心也是一种苦,跟我的心相通,携我陷于无底的底里,以为入底便是遭灭顶之毁。    
    而不求重生,何以有毁灭?毁灭和重生,其实也是生命的两面。    
    生,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出现;死,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等待。    
    生死归一。    
    因为无定,因为无常。    
    生没有什么庆幸的,死亦不必心怀伤悲……    
    从禅境里走出来的我,仿佛变成了另一个我。倘若真是华子,我不会恨华子,我也不会去看华子的脑后是不是长有反骨。每个人的生存都自有他的道理,无论那道理讲得通讲不通,就仿佛我们常念及到的命运。命运安排我跟华子小时候在小街上相遇;命运又再次安排我们以恩报恩地分离和重逢;然后再以另外的方式,在另外的地点,以完全颠覆从前的相遇而分离……    
    没有什么,只是命运。    
    我想起这一次华子回来是他主动的。一定在跟我闹僵的那一次,华子有了生变的心,他只屑遇到点燃他心火的引子。而那个引子是谁?这是我心中的一个谜。    
    华子最后一次回来是有目的的。华子主动要求贩运毒品,工作积极又努力……我以为华子真的是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可华子不是。华子没有应付这些事情的脑子。    
    在华子的背后,一定有着一个强大的支撑,所以华子才能那么地从容不迫。如果华子那时候提出跟车走,我可能真要对他有所怀疑,可是他坚决地要求留下来,留在我身边。他留在我身边其实是很冒险的,一旦我察觉了,他就没命了。因为即使我放过他,道上的人也不会放过他。可是,这一举,恰恰打消了我对他的全部防范之心。    
    我不恨华子。华子能这样做,一定有华子的道理。我为什么一定要让华子死心蹋地地跟着我卖命然后送死?像阿军,于我来说,阿军就像个英雄一样树在我心里,而在许多人的眼里,阿军可能是不可理喻之人。    
    我为什么一定要让华子像阿军一样呢?    
    华子如此也就拯救了他自己。其实我何尝不希望获得拯救?每个人陷到不能返身之境地,都渴望被拯救。可是,上帝对有些人是连被拯救的机会都不给的……    
    我想通了这样一个道理之后,我决定保华子,而不是清理。    
    许许多多道上的老大都云集到M国来了。大家要我给一个说法。    
    我说,我的小弟一直在我身边,第一批、第二批货也都成交了,失在最后一批货,我当然有责任,但9个亿损失让我赔,我赔不起。可是,我可以尽我所能承担一部分……    
    聚会的那天,我总想起《教父》里也有黑帮老大们的一场相聚。可见无论什么年代,无论哪个国家,无论社会进步到什么程度,这样的一群人,总会以相似的面目在一种场里相聚,而命运最终的结局也应是一样的,没有谁可以善终。    
    就在那样的一天,我坦然地坐在他们中间。我甚至想,他们要是以为我就是公安的线人,把我在那一天除了,我认了就算了!那一天的最后,是洪顺发、韩朝和尚志他们共同出面做担保并替我说了话,大家虽然不欢但终有个散时……    
    所有的人都走了,我才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阿明。    
    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跟我提起那批货的货主,而我也没有问。    
    我为什么没有问?就像我早就知道那批货是谁的一样。而且这种知道决不是现时现地才知道的,完全是久久远远的一种预知……    
    老陈给我找这个仓库,我甚至都没问一声仓库在哪儿。我一向是要问个清楚仔细的,而老陈给我找的那个仓库,就像我一直就知道它的存在似的。    
    我知道,这就是一场宿命。    
    我跟阿明彼此的宿命。    
    我清晰地记起了我跟阿明那惟一的一次相见。对于许多人来说,一生会有无数次的相见,每一次相见都是上一次相见的一种重复。但对我跟阿明而言,一次的相见,就是一生了。    
    而那第一次的相见,一定也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我们真像是在哪里见过。    
    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人挺像的?    
    哪里,最起码我从来不留你这种板寸头的。    
    我以前也喜欢留你这样的头型,只是在部队的那几年,只能留板寸。留惯了,后来再留什么也不觉得比板寸好。而现在我以为,板寸是最善于伪装和遮盖一个人的智慧的,板寸的这份平常就仿佛一个人的平常,而你恰恰可以在给人留下平常的错觉里,干点不平常的事儿嘛!而且,遇到事儿的时候,我可以平头平脑地溜掉。你却不行,你会有把柄被抓。    
    就凭我这几根头发?让他们抓好了。    
    林生,你还真别大意了,只要能抓住一根,你就跑不掉了。    
    那你也休想让我跟你一块留板寸。    
    哪里,我知道,你就是留了板寸,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啊!    
    而阿明跟我说话的那个时刻,我的心里的确是存着某种异常的感应的,我们是彼此有着某种牵连的人啊!那时,阿明还有一段很宿命的话,这时突兀地跳进我的耳鼓——    
    林生,你知道吗?我这人命里缺木,我总想给自己起个“森”呀“林”的名字,可是,有一次去庙里,有个算命半仙拽住我说,我是天马行空的大鸟,万不可栖林而居,鸟逢双木必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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