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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草间_耿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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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惯的是在大街、在村头,它们公开地勾肩搭背,厮磨,然后,爬上对方的身子,在太阳下公开宣泄肉欲,好像作一篇天地阴阳大乐赋,这是天地间最酣畅淋漓的风情表演。

  往往在乡村,某些动物包括人也会在狗的榜样的激励下,把深藏在骨头和关节深处的隐秘情欲释放出来。

  我知道,乡村有一句骂人的话:狗日的。这不是一句好话,但耐人寻味。要是人养了狗,若使狗没有了爱情,还有谁来接忠诚的班。那样,乡村就真的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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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藏在草间


  乡村是藏在草里的。是啊,没有草的乡村是什么乡村?不管我从外回来,是在什么时候,也不管时令节气,一踏上木镇的泥土,鼻翼里呼吸的味道就是草的味。那种清芬令鼻翼发痒,你喷嚏的滑稽就是草香逗你的结果。

  黄昏牛羊回圈,你看到它们的毛发上或皱折里,不是草籽,就是苍耳子的那种带刺的颗粒。草是不用播种的,有时席地坐在满是草的田埂上,随手拔一根草,用它剔牙,或者就拿在手里,用眼睛瞄,看汁液一点点渗出。那是草提炼的雨水的留存,还是它们自己的血液和灵魂?

  人的心血来潮对草不是好事,它们受到伤害,但农人和它们的关系一直复杂。草们要做牛羊的饲料,草们要做房屋的顶盖。但它们与农人亲昵,父亲常说:老百姓和草一个姓,叫草民。

  如果说草的生长使乡村有了些诗意,但也是乡村自己不了解的。因为自己了解自己是困难的,草是修饰乡村和庄稼的,也许庄稼太实用,人们对庄稼多的是感恩,是庄稼养活了一个又一个生命。草也养活了一个又一个生命。比如牛,比如羊,这是低一个档次的,因这,草在乡村也是低眉顺眼,不声不张。即使春天,那些草尖从土里探出脑壳,也是怯怯的,你凑近了,草尖就接近于乌有,草色只可遥看,距离产生美感。但是一场雨后,你到了地里,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经验,草是那样的热烈,满地的青,是不是草尖和草籽都张开了小嘴,那些封闭了一冬的小生灵们,仿佛与节气与雨水有过契约击过掌,它们在雨水的搀扶下,都站立了。

  这时的乡村无论田野、屋顶瓦沟,无论砖缝,无论墙头,草们都不放过机会。草多了,也烦人,有的草就是霸道。

  木镇的草,应该登记成册,我想没有一个人能全部说出那些草的名字:醉草,兔子酸,益母草,节节草……在水沟旁有一种草,叫茅根,秋天,它的穗子白白的,如满头的霜,但它的根细长洁白,拔出一节塞到嘴里,那股细细的甜就爬到舌尖直跑进肚子里了。

  父亲说醉草最好,羊要是吃了,就如农人抓起小酒壶仰脖喝透了壶里的东西,那羊也醉眼蒙胧地踉跄回家。

  有时我就乱想,草是农人的兄弟吧。它们都来自泥土,终归于泥土,如枟圣经枠上说,人间有许多的无名氏,草也有,草的家族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妖冶的,朴素的,秀美的,绮丽的,有时它们像与泥土和农人有合约,庄稼占据多少地方,草占据多少地方,草总是先长出迎接庄稼,然后相伴着走一程,实在闹矛盾了,农人就批评草们的霸道,开始用武器的批判代替批判的武器,镰刀、铲子和手。但我说草们在这些工具下不是牺牲,而是另有任用,到了牛羊的胃里,在牛羊反刍的时候,牛羊感恩的就是给他们温饱与生命的草们。

  我曾思索过父亲对草的情感,也许深层就是对土地和庄稼的情感,父亲苍老如残照,脸与手粗糙得像龟裂的枣树干,黑乎、扭曲,骨节粗大如枣树的树瘤。他的肩上四季有一个杞柳编的背箕子,那里总是一些草或者干柴,喂养生灵或烧火。父亲中风后恢复的不是十分理想,他开始下地,他的步履蹒跚,手指不能灵活转动。他最后还是没有把自己的一亩地交出去,他说,这地就是一个根,空闲的时候到地里走一走,听听庄稼的拔节,即使不干活,蹲在地头弯腰拽几把草,也比坐在床上好。我知道这一亩地对父亲来说,七分种草三分种庄稼,那是给自己、给鸟儿、给牛羊留的口粮,父亲算的很清楚,一年到头,该给自己多少庄稼,剩余的也不能亏待。秋季我回木镇的时候,发现父亲背着一背草箕子,手里拄着木棍,后面是母亲给父亲拿着衣服,一对老夫妇走在远处开始升起的炊烟里。秋深了,父亲的头发被节气赶白了,腰被节气赶弯了,牙齿也被节气赶掉了,像霜降到来,草们一下就咽气了,这由不得你自己,该走时就要走,没有商量,也没有挪移。

  但我知道父亲对草的感情,这使我想起一桩往事,那是在饥饿的生产队时代,我随着父亲在离河坡不远的地方看生产队刚刨出的地瓜,我在河坡放羊。远处是割掉头的谷子地,秸杆如哨兵呆立,还有一个稻草人,头戴一顶破草帽,木棍的手里捏着一块红布,褪色得发白,那是吓唬鸟雀的,如今历史使命完成,就孤零零地呆在田野,没有了躁动,也没有了喧闹,等霜降把他的头染白,然后等明年重来值班。

  父亲卷了纸烟,用牙龈处残留的饭渣粘好卷烟的开口,闭着眼,划了火柴,猛地吸了一口,好像疲倦的土地一样,开始享受收成后的安逸。蓦地,父亲拍拍我的肩,把卷烟放在我手里,悄悄地说:“吸一口。”

  我诧异地望着父亲,父亲诡秘地笑笑,指指草人。我也笑起来,拿起卷烟,跑到谷子地,把卷烟放在草人的口里。

  木镇的人对草做成的吓唬鸟雀的小人,是刻意打扮的,常是把自己破旧的褂子和草、木棒横竖一捆,就出来一个草人,用锅底灰和红纸描出眉眼,于是,一个草人,像是被随口吹了一口气一样,就活在了大地之上。

  在我的印象里,春天的草抓在手里有点绒毛的感觉,到了秋天的老草,再抓在手里,就感到扎手,草像长了骨头。我看见,在菜园,春风吹绿了父亲用树枝缠绕的那些篱笆,草开始踮脚遥望秋天的岁月;秋天来后,那些草开始在风中,东倒西斜,再也挺不直,斜向有许多墓茔的木镇的坟地。木镇有许多家族的坟茔,在阳间,大家聚族而居,死后也叔叔大爷爷爷奶奶的辈分不乱。但草是一视同仁,该绿的时候绿,该黄的时候黄,往往有人给添土的坟茔拔草,那上面草就少些,每年的清明,后人把草芽拔去,七月十五把开始结籽的老草拔去。如果墓草覆盖了整个坟茔,那就是这家的人最后没有抗拒过草,不在土地上繁衍。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谁比谁久远?只有土地知道。人走了,有时在地上堆一抔土,草也许笑话呢,那土最终被草统属,我听到了草在草间的咯咯坏笑,毕竟笑在最后的是它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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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归于泥土


  泥土是乡村的子宫和襁褓。确实,那些河流坑塘是羊水。所有的乡村都离不开泥土和水。我们无法还原第一个乡村的模样,也许是谁把一根拄着的木棍子随手一插,那上面就有了萌动的枝叶。我们不知道何时才能在水泥地和柏油路面上种出庄稼。我知道现在有一种蔬菜是无土栽培,对那些无土而生的花或者触须,我心里总有一种拒斥。

  没有了泥土,不接地气,那样的食物到了胃袋里,是要生病的。

  无论怎样,你也改变不了乡村是泥土做的,泥土才是乡村的娘家,用时尚的话,是上帝,是泥土给了乡村生命、灵魂,乡村的咳嗽是泥土给的,即使皮肤过敏也是乡村给的徽章。好长时间不回木镇,特别是麦收时候,到老家看父母,回到城里,胳膊、肩肘、脚踝都有红红的隆起的斑点,如木镇泥土堆的高岗。也许这就是警示,把故乡记在皮肤上,这是泥土给的,就像文字,让我对木镇回顾,你离家久了,对故乡生分了,故乡就成了一种疼痛。就像我们的身体,某个部位不疼不痒,我们就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哪个部位不适,哪个部位就有了问题。故乡给你皮肤的红点和瘙痒亦是如此,疼痛是你知觉故乡的存在,木镇以另一种方式呼唤你。

  我有时就想,农民和庄稼都是从泥土里生出的,庄稼是泥土给农民的礼物,农民是泥土给庄稼的礼物,他们是默契的厮守者。有时一茬庄稼熟了,与泥土厮守的人也熟了;有时庄稼不熟,与泥土厮守的人也会熟。几千几万年了,谁知道有多少茬庄稼熟透了,谁知道有多少人熟透了?应该说泥土是沉默的,总不会絮絮叨叨说三道四,熟了就熟了,没有那么多的文人的牵扯。

  惊蛰了,那么一个响雷陡然在泥土上喊话,泥土经不住这样大的诱惑,于是不管黑土黄土,都不再矜持,先把自己的身子软下来,让一切生灵——植物动物在自己的怀里蠕动。

  惊蛰了,那天连鸡毛都会蠢蠢欲动飞上天。枯了一年的野草又重返人间,那天羊的嘴突然感到了草的多汁,羊的蹄子突然感到了泥土的沾脚,公驴突然感到了胯下的冲动。连囤里的粮食种子也知道了泥土的喊话,于是一垄一垄的种子开始告别储藏,到泥土里,像褪掉衣服洗澡。你感受不到种子莫名的喜悦,在泥土里洗澡,比土耳其浴不知好多少倍,没有肉欲和色情,只是与泥土贴近,只是与泥土结合,节气到了,该释放的就释放。我曾观察过惊蛰时期的父亲,那天父亲把罩在身上的夹袄脱了,开始用叉子在牲口圈里往外出粪。驴的粪便在惊蛰的阳光下开始蒸腾冒气,在太阳下晒三天两晌,这些驴子的下脚料就会运到田野里,然后与泥土融合。

  对于泥土,我曾看到父亲用手扒开泥土,看泥土的成色,有时他竟然把泥土放在嘴里,试咸淡。木镇的泥土不能说每一寸都有父亲的脚印,但每一寸土地都有他注视的目光。对泥土对节气,父亲一直敬畏。

  即使他老年病了,有一次回家看望父亲,在家里没有见到他,我到田野里,看到父亲用抓钩在地里敲砸土坷垃,一下一下那么专注,有时砸不开,他就蹲下,用手把那土块攥在掌心,一下一下揉搓。太阳就在头顶,泥土被晒得白花花。我不理解父亲,就埋怨说把最后的这地给人算了,但他固执,说,没有了土地,那怎算农民。到泥土里转一转,薅一把草,捉一下棉花和芝麻上的虫子,也比闲着强。

  不能亏待土地,你亏待了它,它就报应你,收成不好,炊烟不起,与土地厮守的人,彼此都清楚彼此的脾气秉性。哪块泥土性硬,你就多掺和点肥料,多给些水,哪块泥土面软,你就让它歇一茬歇一季。泥土也是有灵魂有记忆的。你伤了它,它就给你脸子看。

  父亲用抓钩敲砸土块,说,到挪不动了,再说不种庄稼的事,能种一茬是一茬。是的,木镇的计量时间的方法是用一茬一茬的庄稼,来作为生命的长度。有了一茬庄稼,就多了一茬念想,送走了一茬庄稼,就多了一次沉稳收获。

  庄稼的茬子无穷无尽,无穷匮也,而人的一生是有尽头的。但在泥地上劳作的人是无穷匮的,即使乡村都起了高楼,即使乡村的路面漆成了柏油,但农民和泥土,还是亲昵,那时,庄稼还是一茬一茬,还有播种还有收获。真的没有了播种没有了收获,大地上没有了农民,没有庄稼,那大地还会留存什么呢?

  我在童年时候,曾和父亲在田野里为生产队护秋,我和父亲睡在一个用秸杆和草搭成的窝棚里。有天晚上,我赤条着身子出去撒尿,看到满地都是白的,像银子,感到浑身冷飕飕。当我爬到被窝,父亲给我一个烤焦的地瓜,说,霜降了,明天,那些庄稼的叶子都耷拉头。

  霜降那夜,整个木镇都是那么静,像迎接什么,天地有大美。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是泥土洞彻了这季节的玄妙?

  到了天明,庄稼的叶子开始没了精神,颜色发暗,树的枝条开始删繁就简。删繁就简三秋树,那删繁就简的手,是霜降,是节气。

  霜降过后,父亲说,泥土也该躺倒睡一会,谁不累呢?泥土也要歇息一下筋骨,与泥土厮守的人要讲良心,让泥土安静地睡一觉,不要打搅。泥土睡觉的时候,连木镇的狗也会噤声,有时土地有了鼾声,那雪就会覆盖下来,鼾声就成了白色。
t/xt。小/说。天+堂



第7章 地瓜的乳头


  这几年,我越来越觉得父亲的话就像谶语,我是地瓜命。我知道,木镇的人说谁没出息,就是吃地瓜的命。现在,就是乡村的人也不吃地瓜,但我隔不久就思念地瓜。有时出差到北京、济南,还是找烤地瓜吃。在北大求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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