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九色书籍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百年相思_张曼娟-第1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再次醒来时,她已为他收拾了包袱,说是奸人搜索追逼,教他先到别处躲避。

我还会回来找你的。他临出门仍说。天,还没破晓,零落的星子挂在空中,两盏绿莹莹的灯亮着,妇人用袖掩住嘴,泪水直落下来。

摇动的树影,彷佛听见缉捕的喊声,不暇思虑,他一路奔逃。黎明以后,竟然下了山,看见一个小小的市集。来往人群好奇地打量他,令他竦然而惊。直到卖豆浆的白发老人唤住他,问他从那里来,让他在水盆中,注视一个几乎陌生的影像;蓬头垢面,须发纠结:衣裳褴褛不堪……这个落魄破败的人,是他?

和老人谈起,才知与变故已相隔三年,且已改朝换代。梳洗换装,重整面目,老人问他在山中迷路,是否遇见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他说没有。却在一个晴朗天气上山,走了许多路,在盘着古忪,憩着苍鹰的深幽所在,看见那座古老的陵基。

甚至没有惊疑,他走近,墓碑在岁月中湮没成一块石头。墓旁两侧,石雕侍女,各掌一朵牡丹灯,她们的容貌在风雨中剥蚀。

他在墓旁坐着,静静看日出日落。没有特别的期望或遗憾;止不住感激之中渗湿的怅惘。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即使是鬼域,也有如许温馨情重;强过人间的冷酷。

许多年以后,无论他是发达显贵;或是寻常平庸,曾经发生的事,都在记忆里渐渐褪色,唯有这一桩始终鲜明就在牡丹灯的引领下,进行了他的成人礼,生命中最华贵庄严的仪式。

灯下看美人

她是个宜喜、宜嗔、宜颦、宜笑的女多娇。

他在红融融的灯下瞧她,愈发忍不住的怜惜。稀疏刘海下,白皙滑腻的面容,含情带愁的眼眸,咬着下唇盯住棋盘;而后看着他,浓浓的鼻音,说,今夜全让你赢了,嬴得开心了?

他微笑,卸下一粒棋子,眼光一瞬也不转移。让你。他说。

悔不悔?她问,隐隐带着笑意。

他摇头,确定地,他不悔。

闲敲棋子落灯花。他有过许多这样的夜晚,明月把竹枝映成窗花时,她便来叩他的门。为他研墨、替他补衣、陪他弈棋、帮他烹茶。

斜笐着桌,一手托腮,曲膝抵着竹凳,凤头鞋里微露白纨袜。这回我可鸁了。拈起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咬着手绢,揪着他,她开心地笑。

他隔着桌子,突然地向她伸出手,毫无预警。而她转身避开,比他灵巧迅捷,绣着凌波水仙的紫色丝帕,沁凉地飘落在他的手背。他采在手中,细细甜甜的香气,属于春花的。

她定是站着,看他把手绢收进怀里。我要走了,她说。就像以前每一次,他只要想碰触,她便离去;把他和他的沮丧,留在空无一物的房子里。直等到她下一次再来,里外穿梭,声声笑语,把冰冷的房子变得盈满充实。

这一次不行。他再无法忍受她离开,掩上门,他请求她不要走。

她的眼睫蓦地阴暗沉郁。原来你也是个不守信诺的,她说。

他答应过她,从她初次神秘出现,他便答应,与她只做君子淡交。那时侯,他并不知道,深切的爱意会吞噬掉友谊,达到崩溃边缘。

他不在意她从那里来;她到底是谁,只要她做他的妻。这可不成,她扭绞着衣带,从这一头走到另一头。他看她紧束窄小的腰肢,何等轻盈的体态,她是他一直在等待的女子啊!

你若一定要问原因,我便告诉你。僵持许久,她终于说,到水缸这里来。

他们并肩站着。满缸的水,反影着他的渴切与焦虑。我还是不明白,他转头询问,面对一双哀伤的眼睛。

我在哪里呢?她问。

水缸里的他瞪大了眼,呆若木鸡,两个人,只照出一个影,还不够明白吗?

为什么?他颤抖地问,命运为什么这样安排?

你怕吗?你嫌吗?她微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不怕,不嫌,只是不甘心,他攀着缸缘,滑坐下来,我不会甘心,他说。

她告诉他,情动天地,诚感鬼神,如果他能遵守诺言,她便可以起死回生。

他说他可以,没有什么比失去她更难忍受;他发下重誓,若是背信,无论是人是鬼,永远再见不到她。

期限是一年,他每夜熄灯后,把月光也隔绝,她便钻进被中,与他同床共枕,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偎依着,不能开口说话,进入梦乡。

半年后,枕畔已可细语,却仍不可以见一丝光,他对她说从书里看来的笑话,引得她伏在被中笑个不歇。每当这时侯,她往昔斜髡桌角的娇俏模样,便撩搔他的心,一阵紧似一阵。

为什么不能看她?一年就要度过了,只看一眼,她在熟睡中,不会知道的。没有人会知道。

曾经,红泥小火炉,烹茶的她,面颊莹亮,眼如秋波,何等动人。

只有两天了,连月光都锁在门外,他蹑手蹑脚起床,漆黑之中小心摸索。思念与好奇澎湃着,淹没了一切,包括他对她的承诺;他对自己的誓言。

彷佛听见一声叹息,在他摸着灯时,并不真切。迟疑着,只剩两天,应该没什么要紧,深吸一口气,紧张而兴奋地,点燃了灯。

学起灯火,走向帷幕深重的床,轻巧地揭起帐。光亮瞬间剿灭阴暗,所有的真相都不能遁逃,躺在床上的,不是他画思夜想的女体,而是一具白骨;上半部已然生肉,却在灯下痛苦翻腾,转侧呻吟中,肌肤迅速剥落融消。

他的惊怖颤栗的喊叫声爆裂,灯,从他掌中飞离。

近处远处的人赶来救火,替他扑灭须发及衣袖的火焰,却止不住他凄厉的悲声;更不了解他拚命要奔回火窟的原因。

紫色手绢仍贴胸收藏,朝朝暮暮,提醒他,偿付毁誓背约的代价。日落以后,他习惯居处在黑暗里,凡有灯被点燃,都令他惊悚。

春天来临时,恍然总见到女子俏生生站在门边,手指绕着发梢,盈盈她笑。好象曾经有一次,她眼中含着闪烁的情意,微偏头,凝睇着他问:

你悔不悔?

碧波琉璃灯

林家女婴诞生的夜晚,异常静默,乃的是村里昙花一齐开放了。四邻都嗅着阵阵幽香,长辈们因此说,这女孩儿怕是不凡的。说这话,原是对喜获掌珠的双亲恭贺的意思;却没想到,这小小婴儿,后来果然莴高地被供奉起来了。

少女在家人宠爱下成长,这商贾之家女儿,却没有一点骄矜气,镇日里焚香读书。生活中若有什么些微变化,便是父兄自海上经商而归,他们总有那么多奇人奇事告诉她。尤其是兄长,钜细靡遗的把自己看见的世界形容给她听。他们是她的眼、她的耳、她的天地。

云游四力的老尼,为了林家姑娘而停留,在地方又引起议论。

少女在读书以外,日日诵经、作功课,原本贞静的容颜,轝动之间,更添几分庄严。

老尼辞别之际,少女仍有疑惑,怎么才能普度众生;如何才能大慈大悲?

当你爱众生如同父兄,便是正果。老尼飘然远去。

兄长从远方回来,为她点燃一盏琉璃灯,特殊的造型设计,即使在海风中也不熄,光采炫丽。

阿兄若在海上迷了路,你便掌灯,引阿兄回家。兄长笑嘻嘻地说,他真切疼惜这罕言静默的幼妹。

噩耗从海上传来时,少女正伏地捡拾不知怎么断落满地的念珠。

那些浑圆的菩提子再一次弹跳散落,向四面八方泻流。

一批批搜寻者无功而返,愁急煎心的母亲病卧床榻,日夜响彻不歇的木鱼声,在某个黄昏也止寂。

夜晚,村里许多人都看见,林家姑娘一袭白裳,手提琉璃灯,静悄悄地,往大海走去。

行过港口,父兄是从这里上船出海的;踩过礁岩,父兄曾坐在这里垂钓谈笑;登上最高的岩顶,父兄应该可以见到她的灯。

朝亮的地方来,阿爹。我来引你回家,阿兄。

海和天,是一种死去的黑,连一颗星子都没有。海浪猛烈拍击着海岸,沾湿了裙襬;海风蛮横的席卷,几乎站立不住。

有些迷途的船只,真的因此而平安泊岸。只是,他们惊诧不已,原来,竟是个掌灯女子。骇浪狂涛中,根本看不出人形与灯;只见黑暗中一束晶莹的发光体。

每一个摇摇而至的舟子,她都以为是血肉相连的至亲;每一次的悸动与牵扯,都痛彻脾肺。

太长久、太渴盼,于是,每见到迷流大海上的人;每听到崩溃与绝望的哭泣,她都以为是父兄。

那灯燃浇的不是油;不是烛,是她像春蚕一样吐尽了的丝。

父兄的面貌在岁月尘埃中模糊了。模糊以后,她才省悟,普度众生,原来如此。

直到那一天,她在海边消失踪影;她的父兄始终不曾出现。

而海上的行船人仍坚称,他们看见提灯女子,在各个不同的海域,成为一种庇护。于是,在这里、在那里,庙宇一座一座建造起来。

沿海地区的民众,虔诚地在袅袅香烟中伏身膜拜,除了行船平安,还有太多太多欲念。

他们用霞帔换下她的洁白衣裳;夜以继日焚香,熏黑了她的脸庞,人们要的其实已超越自己所该领受的。

她只是个痴心女子。

永远不能完成的心愿;永远不能断绝的救援;永远不能挣脱的尘缘。

千里眼替她看云山以外的风景,顺风耳替她听海上波涛的声音。

某个难得的清静午后,盘挂在椽上的檀香飘坠飞灰。悠忽之中,彷佛又回到柱子飘香的后庭,听父兄说远方的故事,这才记亿起一切的最初缘起。

同时,微微焦虑地努力思索,那盏琉璃灯在什么时候,遗失到哪里去了?

尾声

探幽的夜里,燃起一盏灯,并不做什么特别的事。亘古以来,在世为人必有的孤寂冷清,便悄悄掩至。

偏偏我沾不得一点酒精,否则,可能像善饮的古人般,摇曳灯烛中,邀请精怪神鬼入席,共浮一大白。翻阅那些卷帙,狐鬼之流,妩媚潇洒,无不真情;我看见撰述者的深情与寂寞。

对人世冷暖看得透彻明白,才想将心情寄托鬼域吧?

好象古墓中艳魂,用全部的温柔,抚慰所有希望和凭借都被斫断的孤儿。牡丹灯,将是那男子生命中恒常的温暖光亮了。

巧笑倩兮的一缕幽魂,却不甘于一夜缠绵,她要的是人间夫妻;痴心的要一副肉身,成个女人。是她的男人背弃誓言;灯亮处,焚毁了奢侈的想望。

也是个痴执女子,注定不能成人,于是位列仙班。海畔点亮的灯,永不熄灭,世世代代,在人心里传递下去。

各位看官,您有怎样的一盏灯?

灯下有什么样的传奇?





一瓢饮

 小_说t…x…t_天/堂
曾经映照澄净无云的穹苍,隐藏璀璨如彩虹的石子;

供养人间清绝美绝的一朵容颜。

催诗雨

浓浓的墨,匀匀地贮在砚他中,毛笔徐舒缓慢地舔着、吸吮着,直到饱满丰盈。

执笔的手,洁白修长。

执笔的人,高梳黑发,一龚玄衣,蹙眉瞑目,端坐沉思。

书斋外的雨势缠绵不绝,悟桐环绕着,叶片遇雨,声声响应;书齍内门窗紧闭,更显静寂了。

午后,太守府邸,担任书佐职的孟生,正为太守府即将举行的语筵拟题。

考场失意,似乎就注定颠沛流离的一生,所幸,蒙太守擢用,管理文件书信,又因为戒慎修谨,半年后,成为太守贴身秘书;此后,似乎注定无法遁逃的笔墨生涯。

偶尔也会想起未来,想成家。那该是男读女织的田园家居;或是前呼后拥的出将入相呢?太模糊了,实在难以预料。

他的思绪蓦然中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风雨不知从那里涌进来了。

睁开眼,书斋的门开了,随风飘进的不是雨,而是澄碧透明的湘江水。

一匹翻飞的湘江水,自门外滚滚奔流进来。

惊愕。

松开手,笔从指间滚开。

一柄鲜亮朱红的伞随着进来,门,复阖上。

进来的是个女子。湘江水,只是这擎伞女子的裙幅,极细而轻柔的丝绸。转过身的女子也没料到父亲专用的书斋中竟有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她迟疑着,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望向他。

他的一股莫名的愁恻,是从看见她的眼睛开始的。

她不是寻常女眷,她是史太守的掌上明珠,史秋水。我们家的女学生,太守疼惜地赞许过。

她有一双秋水似的眼眸,清澈冰凉,而内里犹存夏的炙烈,隐密地燃烧。

他想起身,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站起来了,于是,深深作揖:

小姐!在下正为大人拟诗题,不意惊扰小姐……

惊扰?是,她被惊扰了。她被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的神态所感。他不是个陌生人吗?为什么又不是陌生的?她突然兴起,在雨中行走,为的难道只是寻一卷诗经?

她指向他身后一帙帙经籍,那里排列的是诗经。

国风吗?他探询地。

秦风,蒹葭篇。她心里想着,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他寻出来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