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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6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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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幻想和期待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合同在妮可手中被慢慢地撕成雪花,一扬手撒满了人行道。



 



渣男吃了一惊,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吃定了妮可,惊讶瞬间转化为恼羞成怒,他抬手抽了妮可一个嘴巴。



女人容颜逝去要十年,男人贬值不过一瞬间。



妮可没哭也没闹,甚至没再多看他一眼,她转身离开,一步一步走回仙足岛,关上房门后才恸哭起来。她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在此之前她的世界一片单纯,并未有过如此汹涌的伤心。



 



听说,每个好姑娘总会遇到一只大灰狼,据说只有遇到过后才能拥有免疫力,有免疫力是件好事,可大灰狼曾留下的阴影呢?



 



事情过后,我们一度很担心妮可的状态,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带她去踢足球,带她爬色拉乌兹逃票去色拉寺,希望大汗淋漓能代谢走一些东西,诵经声能带来一些东西。



她乖乖地跟在我们旁边,看不出有什么太明显的异样,和以前相比,只是话变得很少。



 



之前那个乐呵呵的妮可去哪儿了,我们想让妮可快点儿好起来。



我们满屋子破四旧,努力销毁一切渣男的痕迹,淘出来的零碎装了半编织袋:妮可给他织了一半的围巾,妮可给他缝的手机套,妮可给他拍的照片……还有他唯一送过妮可的礼物,一只陶瓷杯子,上面印着一行字:我一生向你问过一次路。



问你妈逼啊问,满世界玩得起的姑娘你不招惹,偏偏来祸害一个傻姑娘。



我一脚跺扁了杯子,硌得脚心生痛。



 



渣男学过两年美术,他追妮可的时候,曾在妮可客栈墙壁上画过一幅金翅大鹏明王。怕妮可睹画伤情,我搞来乳胶漆把那幅画涂刷干净。



我在那面崭新的墙上画了一只硕大的卡通小姑娘,红扑扑的脸蛋童花头,还有一对儿笑笑的小对眼儿。



又在卡通小姑娘旁边画了一堆脑袋,众星捧月围在她周围,有的小人儿龇着牙抠鼻屎牛牛,有的小人儿摆出一副黄飞鸿的姿势,有的小人儿抱着吉他嘴张得比脑袋还大,所有的小人儿一水儿的斗眼儿。



 



妮可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画画。



她问:哥,你画的是什么?



我说:喏,这是你,这是咱们一家人,咱们一起在过林卡,高高兴兴地一直在一起。



我说妮可,你是不是很感动,感动也不许哭啊。



 



她一下子用手捂住眼,脑袋上下点着,带着哭腔说:嗯嗯嗯……



我说:这才是好姑娘……哥哥请你吃个大苹果吧。



我挥手在卡通小姑娘旁边画了一只大苹果。



 



(七)



 



妮可满血复活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没过多久,每天早上甩床单的啪啪声又重新响起来了。



我照例每天穿着底裤冲出去抱床单闻床单。



她照例满院子撵我。



 



我一度想撮合她和安子。



安子也住在仙足岛,他租了房子想开客栈,但不知怎么搞的,开成了一家收留所,他们家连客厅里都睡满了人,全都是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的全国各地的朋友,没一个客人。



有些朋友讲情调,直接在客厅里搭帐篷。大部分的穷朋友们对物质的需求没那么高,一只睡袋走天涯。



安子纯良,对朋友极好,他没什么钱,但从不吝啬给浪荡天涯的游子们提供一个免费的屋檐。他极讲义气,是仙足岛当年的及时雨呼保义。



 



安子家每天开伙的时候那叫一个壮观,一堆人围着小厨房边咽口水边敲碗。没人缴伙食费,也没人具体知道这顿饭要吃什么,每个房客你一把葱我一把面的往回带食材。



掌勺大厨是安子,他守着一口咕嘟咕嘟的大锅,拿回来什么都敢往里面放,然后一把一把的往里面撒辣椒面。



 



他川人,做菜手艺极好,顿顿麻辣杂烩大锅菜,连汤带水,吃得人直舔碗。



 



我们时常去蹭饭,吃过一系列组合诡异的菜肴:猪肉西红柿炖茄子、花生土豆煮扁豆、牛肉燕麦香菜折耳根面片子汤……



我们吃嘛嘛香,他是做嘛嘛香。



那么反社会的食材搭配,也只有他能驾驭。



 



安子高大白净,文质彬彬,典型的阳光男文青。



他那时在一家小报社工作,跑社会新闻也写副刊杂文,靠条数领绩效工资。可拉萨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哪儿来那么多事件新闻啊,有时候跑一整天,一条也搞不来。安子没辙,就拽着客栈里的人一起编心灵鸡汤人生感悟凑版面。



他客栈里的人普遍太仙,张嘴不是马尔克斯就是杰克凯鲁亚克,于是他经常跑到妮可的客栈来凑臭皮匠。



那时大家都年轻,没什么社会阅历,编出来的文字一派校园文学气息。



大家七嘴八舌,安子默默记录整理,安子是个大孩子,编完了还要大声朗诵,各种文艺范儿,各种陶醉,各种自我肯定。



我烟火气重,听不来白衣飘飘的年代,他念他的,我玩儿我的俄罗斯方块。妮可的纯情度比安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安子的文艺朗诵是她的最爱,听得高兴了经常一脸崇拜地鼓掌,还颠颠儿地跑去烧水,问人家要不要喝豆奶。



豆奶香喷喷的可好喝了,我也想喝……但她只冲给安子喝。



安子喝豆奶的样子很像个大文豪,意气风发一饮而尽。



怎么就没烫死他?



 



我看出点儿苗头,串联了满屋子的人给他俩创造机会。



这两人都还是纯情少男少女,都不是主动型选手,若没点儿外力的推动,八百年也等不来因缘俱足的那一刻。



妮可客栈里那时候有辆女式自行车,大家齐心合力把气门芯给拔了,车胎也捅了,车座也卸下来藏起来了。那辆自行车是大家共用的交通工具,为了妮可,不得不忍痛自残。



 



我们的算盘打得精。



没了自行车,需用车时就撺掇妮可去向安子借,不是都说借书能借出一段姻缘么,那借自行车指不定也能借出一段佳话来。



 



佳话迅速到来了。



那天妮可要出门买菜,我们连哄带骗的让她洗干净了脸梳了头并换上一条小碎花裙子,然后成功的忽悠了她去找安子借车。



大家挤在门口目送她出门,还冲她深情挥手,搞得妮可一脑袋问号。



 



她出门没十五分钟就回来了,我们都好生奇怪,怎么个情况?安子没把车借给你?



她傻呵呵地说:是啊,他没借给我……



哎哟!怎么个情况?



妮可傻呵呵地说:安子听说咱家的自行车坏了,就把他家的自行车送给我了。



送?



好吧,送就送吧,我们追问:然后呢,然后你怎么说的。



妮可说:……然后我说我们家还缺打气筒。



我们追问:然后呢,然后他怎么说的。



妮可傻呵呵的说:然后……他把打气筒也送给我了。



 



你怎么不说你们家还缺个男朋友!?



 



安子的自行车是老式28锰钢,妮可腿短,骑出100米歪把三四回,我们怕她摔死,一周后替她把车还了回去。



 



我们还是时常去安子家蹭饭,安子还是经常跑到我们客栈来编人生感悟,编完了就高声朗诵,每回妮可都给他冲一杯豆奶喝。



妮可和安子没发展出什么下文来,他俩之间的缘分,或许只限于一杯纯白色的豆奶。



是为一憾。



 



失去安子的音讯已经很久了,6年还是7年?我记不清了。



辗转听说,他回到内地后,安居在一个叫丰都的小城,收敛心性娶妻生子,撰文为生。



仙足岛的岁月已成往昔,如安子那般仗义的江湖兄弟如今寡鲜,如今是自媒体为王的年代,人们懒得付出和交流,只热衷于引领和表达,微博和微信上每天都可以刷出成堆的心灵鸡汤人生感悟,无数人在转发,却不知有几人能真正做到知行合一。



我亦俗人,有时也转发一些人生感悟,有时一边读一边想,各中某些金句,会否始出自于安子的笔端。



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多年未见了,有些许想念。



 



(八)



 



需要想念的人有好多。



月无常满时,世事亦有阴晴圆缺。



2008年314。



我的家人散落天涯,我的族人四散。



我慌着一颗心从济南赶往拉萨,横穿了半个中国却止步于成都,无法再往前行。



 



很多人撤到了成都,妮可也在其中。



她站在宽巷子的路口,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尖尖,死死地抠在我胳膊上,她哭:哥!家没了。



我说你他妈哭个屁!不许哭!



我说:人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一个月后,新家在成都落成,位置在东门大桥的一座回形商住楼里,名为《天涯往事》,隔壁是amigo的蜂后。



我帮妮可在墙壁上画画,画了她的卡通像,又画了自己的,然后忽然不知道该再画谁的了,我回头,妮可站在吧台里擦杯子,葛莎雀吉的吟唱回荡在诺大的loft里,空旷的屋子里,只剩我们两个人。



我站到门口抽烟,行人慵懒地踱过,胖妈烂火锅的味道飘过,满目林立的店铺,闻不到煨桑的烟气,望不到我的拉萨河。



 



《天涯往事》开业的第二天,我返程回北方。



临行前妮可给我做饭吃,炒了牛肉,炖了牛肉,一桌子的肉,没人和我抢。



 



她送我到楼梯口,忽然停下脚步。



她问:哥,我们什么时候回拉萨?



我站在楼梯末端,转身,伸手指着她,只说了一句:不许哭。



她使劲憋气使劲憋气,好歹没哭出来。



她站在楼上往下喊:哥,常来成都看看我



 



我没能在成都再看到她。



一个月后,2008年512大地震。



 



新开业的《天涯往事》没能撑到震后重建的时期,迅速地变为往事,与许多往事一起,被隔离在了过去。



震后,妮可背着空空的行囊回了广东,她在nec找到一份日文商务翻译的工作,跻身朝九晚五的白领行业。



之后的数年间,她到济南探望过我,我去广东看望过她。



 



2008、2009、2010、2011、2012、2013、2014。



除了妮可、二彬子和赵雷在内的寥寥数人,当年同一屋檐下的家人如今大都杳无音讯了。



 



二彬子也来济南看过我一次,他回北京后结婚生子挺起了啤酒肚,俨然已是一副中年人的模样。我和他提起小二胡,他借酒遮面打哈哈。



和赵雷见的次数算多的。



有时在簋街午夜的粥铺里,有时在南城他的小录音棚里,他一直没放下那副刺猬脾气,也一直没放下吉他,巡演时路过济南,听说也曾路过拉萨。



这个世界奔跑得太快,妮可一直没能再遇见他俩。



 



(九)



 



2013年除夕,妮可来找我过年,我们一起在丽江古城包了饺子,那里有我另外一个世界的另外一群族人。大家都很喜欢妮可,昌宝师弟尤其爱她,包饺子时蹲在她脚旁拿脑袋蹭她。



 



我们喝酒、弹琴唱歌把嗓子喊哑,12点钟声敲响时冲到门口放鞭炮,满世界的喜气洋洋满世界的噼里啪啦。



 



我醉了,满世界给人发红包,发到妮可时,我敲敲她脑袋,问她开不开心啊,喜不喜欢丽江啊,要不要留下来啊。



她坐在门槛上; 火光映红面颊,映出岁月修改过的轮廓……妮可妮可,蒙奇奇一样的妮可,你的娃娃脸呢?你的眼角怎么也有皱纹了?



 



妮可也醉了,她说:哥,我不哭。



我说:乖,不许哭,哭个屁啊。



她抬起一张湿漉漉的脸,闭着眼睛问我:



……哥,我们什么时候回拉萨?



 



除夕夜里的丽江,烟花开满了天空,我轻轻抱了她一下,拍拍她的背。



妮可你看,好漂亮的烟花。



 



……



妮可,我曾悄悄回过一次拉萨。



2010年30岁生日当天,一睁开眼,就往死里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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