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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自己,在雪域中_痞子蔡-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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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康又在我杯子裡斟满酒,并比了个「请」的手势。

『仓央嘉措在坐床前有个爱人,当他在布达拉宫时,之所以不顾各方责难、突破重重阻碍而溜到这儿来,那是因为这家店裡端酒少女的侧面,很像他的爱人。』

石康坐直身子,眼睛一亮。

『从自由自在的平凡人,突然变成至高无上的活佛,一定很难适应。

戒规森严的宫廷生活、终日诵经礼佛、没有权力的虚位,仓央嘉措活得并不开心。他日益厌倦政治斗争,却无法逃离,只有更加思念注定无法在一起甚至无法再见面的爱人。』我的口气很平淡,『所以,他来到这裡。』

『或许仓央嘉措就是常常坐在我这个位置,静静望著那位美丽少女的侧面,独自喝著酒,思念他的爱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感觉自己是活著的吧。』

我举起酒杯,望著柜台,绑马尾的藏族姑娘正忙碌著。

石康也转过身,看了柜台一眼。

『只恐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负倾城。

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是?」

『仓央嘉措的诗句。』我说。

「当一个平凡人,好像比较幸福。」石康说。

『嗯。』我点点头。

我和石康同时沉默了一会,然后石康举杯邀我乾杯。

「你的说法比较有趣。」石康笑了笑。

『想知道台湾版的仓央嘉措结局吗?』我说。

「台湾版?」

『嗯。』我笑了笑,『因为我是台湾人。』

「哈哈。」石康笑了,「有朋自远方来,得再喝三杯。」

说完后,我和石康又乾了一杯。

『他既没有在青海病故,也没有四处流浪传教,而是偷偷回到家乡,与爱人重逢,然后平淡过完一生。』

「这结局挺美的。」石康又哈哈大笑。

『或许因为台湾某位小说家非常同情仓央嘉措,便编了这个结局。』

我说,『这就是所谓,小说家的善念吧。』

「你就是那位编结局的小说家吧。」石康笑了笑。

『我不是小说家。』我说,『只是偶尔写小说而已。』

「你的本业是?」

『水利工程师。』

「喔?」石康微微一楞,「很难想像。」

『大家都这么说。』我笑了笑。

「对了。」石康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拍了一下头,问:「为什么你刚刚一直看著相机发呆?」

『你看看。』我将相机萤幕转向他。

「咦?」石康只看一眼,「怎么会有两个光圈?」

『我也百思不解。』我摇摇头。

「相机给我。」石康突然站起身,「我去打印出来。」

『好,相机给你。』我说,『但这家店给我。』

「20分钟内我没回来,这家店就是你的。」石康边跑边说。

15分钟后,石康回来了,手裡拿了张a4大小的纸。

『只差五分钟。』我说。

「好险。」石康笑了。

印成纸张的相片,光圈更明显了,我和石康仔细琢磨著。

但始终得不到合理的答案。

「或许是佛菩萨显灵呢。」石康开玩笑说。

『是吗?』

「大昭寺有个活佛,你可以去问问看。」

『活佛想见就能见?』

「当然不行。」石康摇摇头,「但你还是可以碰碰运气。」

我和石康又讨论了一会,还是得不出解答。

把这张a4的照片对折两次,夹进台胞证内,我便起身告辞。

「只要有空,欢迎随时来这裡坐坐。」石康说。

『嗯。』我点点头,然后挥挥手。

刚走出玛吉阿米,抬头望了一眼星空。

那不正是仓央嘉措诗句中的皎月吗?

三百多年前仓央嘉措离开这裡要再溜回去布达拉宫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我回到饭店门口,吓了一跳,裡面黑漆漆的。

顺著记忆中的方位,摸黑刚走到柜台边,又吓了一跳。

柜台内点了支蜡烛,火光又映在那位藏族女服务员脸上。

『俺嘛呢叭咪吽。』我说。

「今晚这裡停电,但十分钟后电就会来。」她笑了笑。

我打开手机,藉著手机的微弱光亮,摸索著前进。

整间饭店似乎只有我一个房客,寂静得可怕。

好不容易爬上四楼,找到自己的房门号,用钥匙开门进去。

躺上床,不管眼睛闭或不闭,四周都是黑的。

我思索著明天该去哪?

就依石康的建议,去大昭寺吧。

「咚」的一声,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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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大昭寺活佛

大昭寺位于拉萨古城中心,西元647年兴建,距今超过1300年,是藏传佛教最神圣的寺庙,历代达赖或班禅的受戒仪式都在这举行。

它也是西藏最早的木结构建筑,融合汉、藏、尼泊尔、印度的风格。

大昭寺带给我的震撼超过布达拉宫,不是因为它的建筑辉煌壮丽,而是顺时针绕著大昭寺磕长头的虔诚藏民。

立正,口诵六字真言,双手合十高举过头,向前一步;双手保持合十移至额头前,再走一步;双手继续合十移至胸前,跨出第三步。

膝盖著地后全身伏地,掌心向下双手伸直向前划地,额头轻扣地面。

起身后,周而复始。

这些虔诚的藏民,双手和膝盖戴著护具,藏袍衣角沾满晨露与尘土。

身子葡匐于地、掌心向前划地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们虽然满脸风霜,表情却总是肃穆。

靠著坚强信念,用身体丈量土地,三步一拜,缓缓绕行。

即使只是顺时针绕著大昭寺走一圈,也得花几个小时吧。

如果是远在各地的藏民要到大昭寺来朝圣呢?

他们得跋山涉水、餐风露宿,一路磕长头,完全不靠任何交通工具。

遇到要涉水时,也会在河岸边磕满河宽的距离,再设法过河。

全程保持磕长头的姿势,可能得花上数年才能抵达心中的圣地。

而在大昭寺旁边,也有一群在原地磕长头的藏民。

虽然他们并不需要步行,但每个人都认为最少要磕满一万次头,才能表达虔诚。

我在大昭寺外被这些磕长头的藏民深深打动,呆立许久。

终于醒过来后,买了票,走进大昭寺。

沿顺时针方向参观寺庙,从画满彩绘佛像的千佛廊,穿过夜叉殿、龙王殿,绕过数百盏酥油灯,来到觉康殿。

觉康殿最著名的,就是释迦牟尼12岁时的等身像。

这尊金身佛像由印度送给中国,再由文成公主带入西藏。

它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历史价值、文物价值或是艺术价值,最重要的是,这尊佛像跟2500多年前真实的释迦牟尼一模一样。

等身像是释迦牟尼得道后,应徒众要求所建造和真身一样的佛像。

据说参照了佛祖母亲的回忆,并由释迦牟尼亲自开光。

藏人深信,在等身佛像前祈祷,就等于直接向佛祖祈祷。

而且只要够虔诚,愿望就会实现。

我很庆幸这时的游客非常稀少,只有我独自站在这尊等身佛像前。

不知不觉间,学习大昭寺外磕长头的藏民,在佛像前原地磕长头。

我祈求佛祖保佑这世界祥和安康,也请保佑我这次西藏之行顺利。

一次又一次,不知道磕了多少次头,直到听见有人说:

「你是从台湾来的?」

我停止磕头,站起身,回过头看见一位40岁左右的喇嘛。

『你怎麽知道?』

我很纳闷,莫非我长著一副蕃薯脸,所以一看便知从台湾来的?

「你的台胞证掉了。」

他手裡拿著浅绿色的台胞证向我晃了晃。

我摸摸外套口袋,台胞证确实不见,可能是刚刚磕长头时掉了。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台胞证,说了声谢谢。

瞥见夹在台胞证内的a4照片,我鼓起勇气说:『请问……』

「有事吗?」他闻声回头。

我将照片摊开,递给他,问:『你知道这是怎麽回事吗?』

他看了照片一眼,似乎吓了一跳。

「想见活佛吗?」他突然问。

『可以吗?』我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可以吗?』

「应该可以。」

『那我该怎麽做?』我很紧张。

「献哈达就行。」他微微一笑。

我赶紧到大昭寺外面八廓街上买了条白色哈达,再回到大昭寺。

喇嘛引领我在寺内前进,沿途慎重交代一些禁忌,如不可碰触活佛身体和配戴的佛珠,也不可要求拍照等。

走到一个看似平凡无奇的房间时,他要我在门外候著,然后他走进。

当他探身出来朝我点个头后,我带著紧张与恭敬的心走进房。

活佛坐在铺了藏毯的矮床上,床边脚下摆了盆木炭火炉,炭火正旺。

我双膝跪地,双手捧著哈达高举过头,身体弯腰前倾,双手平伸将哈达捧到活佛足下。

活佛用手接过,将哈达挂在我后颈上,然后用两端打了个结。

眼角瞥见活佛右手拿了本经书,将经书轻放在我头顶。

活佛口中喃喃出声,似乎唸著经文。

我闭目聆听,直到诵经声停止。

「你可以起身了。」身后的喇嘛低声说。

我缓缓站起身,弯著腰低下头,退后两步至喇嘛旁,再直起身。

「扎西德勒。」活佛双手合十。

『扎西德勒。』我赶紧又弯腰低头,双手合十。

活佛微微一笑,看起来年纪虽超过七十,笑容却像纯真的孩子。

本想开口询问照片上的光圈,但又担心这样很不礼貌。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身旁的喇嘛开了口:「每个光圈代表一尊佛菩萨。」

『啊?』我吃了一惊,转头看著喇嘛。

「活佛刚跟我说,这表示你与佛有缘。」喇嘛又说,「他提醒你,要随时随地记得心存善念。」

『嗯。』我双手合十,朝活佛点了点头。

活佛又对著我微微一笑,口中说了几句话。

活佛说的应该是藏语,我听不懂,不知该如何应对。

「蓝天刺白矛,枯柳披金衣。」喇嘛说。

『什麽?』

「活佛的话翻成汉语,大致是这意思。」

我心裡默唸这两句话,但完全不懂涵义。

喇嘛提醒我该离开了,我便跟著他走出房门。

「那是金刚结,可以避邪。」喇嘛指著我胸前哈达上的结,「记得别解开。」

『我知道了。』

我跟喇嘛互道了声扎西德勒,他将照片还我,便走了。

我登上大昭寺顶层绚丽的金顶,俯视大昭寺广场,又遥望远处山顶上壮观的布达拉宫。

沉思了许久,才离开大昭寺。

经过一排排圆柱形的转经筒,我开始顺时针转动所有的转经筒。

转经筒外壁刻上六字真言,转经筒内部也装著经咒。

藏民相信每转动一次转经筒,便等于诵了一遍转经筒内的经咒。

转完了转经筒,便在八廓街上随意漫步,走著走著来到玛吉阿米。

我上了二楼,走进店内,刚好遇见石康。

石康拉著我在靠窗的桌子坐下,然后拿了壶酥油茶过来。

「见到活佛了吗?」

『见著了。』我说。

石康很惊讶,问起活佛的种种,我告诉他活佛说的那两句话。

「蓝天刺白矛?」石康猛搔头,「枯柳披金衣?」

我摇摇头,表示我也不懂。

「蓝天刺白矛这意思太简单了。」

我和石康同时转过头,一位穿黑衣黑裤戴黑帽的年轻男子站在桌旁。

「你们看。」黑衣人右手指向窗外,「那就是蓝天。」

我和石康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麽。

「再拿根白矛刺刺看就知道了。」黑衣人又说。

「混蛋!你说啥!」石康站起身。

黑衣人一溜烟跑到楼梯口,说:

「我不是混蛋,我是神秘人蔡骏。」

说完后,便跑下楼。

石康说西藏这地方虽然圣洁,但还是有疯子。

「不过枯柳这句倒让我想起一样东西。」石康突然说。

『什麽东西?』我问。

「公主柳。」

石康带我走到大昭寺前的小广场,在著名的「唐蕃会盟碑」旁,有一座围牆,围牆内种了株柳树。

据说这是当年文成公主亲手栽种的,所以当地人称「公主柳」。

石康说公主柳夏天时仍有茂密翠绿的叶,但冬天叶子掉光了,或许可视之为枯柳。

我们在公主柳旁待了许久,也研究了半天,始终猜不透「枯柳披金衣」的意思。

天色暗了,卖藏饰品的小贩也开始收摊,我们便离开。

「难得来西藏一趟,你多出去走走。」石康说,「边走边琢磨,或许可以得到解答。」

我想想也是,便点点头,再跟石康告别。

回到饭店房间,简单洗个脸后,打算下楼吃晚饭。

走进电梯,看著电梯门上发亮的数字:4、3、2、1。

发亮的「1」突然变暗,电梯内的灯光也瞬间熄灭。

啊?又停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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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蓝天刺白矛

电梯内的紧急呼叫铃似乎失去了作用,按了几次也没回音。

试著在电梯裡喊:『来人啊!救命啊!』

外面也没回应。

打开手机,带来一点光亮,而且手机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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