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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远行_周国平-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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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近了。突然,机翼下出现了连绵的暗红色山脉,山顶皆覆盖着白色的积雪,沿山谷向下辐射,仿佛白色斗篷裹着强健的肌肉。那是安第斯山脉。越过安第斯山,就进入智利境内了。飞机降落时,又看见了海。从地图上看,智利正是夹在安第斯山脉与太平洋之间的一个狭长条。



 圣地亚哥

    滨鸿通过一个转弯抹角的关系,与这里的一个华人联系上。来了两个人,各开一辆车,带我们去游览。

    先到圣母山,山顶有一座巨大的白色大理石圣母雕像,还有一座小巧的圣母教堂。那座圣母雕像丰满而家常,像一个普通妇女,很有人情味。在另一处的一个教堂里,我也发现圣母的雕像比耶稣的雕像大。智利是一个天主教国家,但我尚不明白,为何盛行圣母崇拜。圣母山是市区的制高点,从这里可以俯瞰市景。据介绍,智利共1500万人口,其中600多万居住在圣地亚哥。房屋密集而散布面却很宽,看上去比较陈旧。乘车穿行市区时,我也发现这里的建筑陈旧却不古老,这是一个没有悠久历史的发展中国家。不过,一些富人区的幽静美观已赶上了发达国家。

    在一家餐馆里大吃烤肉。然后,驱车穿过圣地亚哥西北方向的城市瓦尔帕莱索,到达与之毗连的海滨小城维尼亚…德尔马。这个城名直译是“海的葡萄园”,使我想起了聂鲁达的一本题为《葡萄园的和风》的诗集。我们在海滩上坐下。海上浪很大,邵和何下海了,在浪里跳跃着。我没有带游泳镜,怕海浪会把轻飘飘的树脂眼镜冲跑,就只在离岸不远的浅水里站了一会儿,被葛讥为涤足。海滩上满是躺着晒太阳的人,基本上是智利当地人。有两个姑娘在打沙滩板球,剪影很优美。一个小贩扛着货架兜售纸做的小玩具,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尾随着他,眼巴巴地盯着他肩上的货架。

    在圣地亚哥住了两个整天,住在极地办的招待站里。第二天,因为新任驻智利大使要来看望大家,让大家别离开。大使是中午来的,谈到长城站的艰苦,潇洒地说,二月份中央代表团到那里的时候,不要特意招待,就让他们睡地铺。这话引起了一阵喝彩。大使在这里吃午饭,他自己受到了特意招待,我们借光吃到了比平时丰盛得多的伙食。



 从圣地亚哥到彭塔

    晨六时离开住地去机场。八时十五分,飞机起飞。一个多小时后,在一个叫valdivia的地方停留半小时,我们不下机。十二时许到达地球上最南端的城市彭塔阿雷那斯。全程二千余公里。

    飞机刚离开圣地亚哥,可以看见下面是丘陵和农田,天边是雪山。随着高度增加,雪山也降到了我们的脚下,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罩在大地上空,在这玻璃上面,这里那里堆着一簇簇白云,而雪山的尖顶穿破玻璃耸立着,像一顶顶白帐篷。有的雪山四周堆满了云,云也像雪堆,分不清哪是云哪是雪。不知何时,窗外只见连绵的云层了。我注意到,如果下面是山谷,云就稀少,地面景物历历可辨,如果是平原,则往往有浓密的云层遮蔽。

    当飞机再次下降时,透过小窗看见了大海。飞机在海面上转了一个湾,降落在简陋的机场上。机场外的公路紧邻大海,天格外开阔,也格外蓝,满天白色的云朵。大巴载着我们穿越城市,驶向旅馆。这是一家叫savoy的小旅馆,是中国考察队固定的下榻点,居室还算整洁舒适。

    住处也近在海边。也许,这个小城市的任何位置离海都不远。我们到海边去。不知什么原因,近岸的大片海水都呈铁锈色。海滩上到处是垃圾。从海边小巷拐到主街,主街是一条林荫路,一头通往机场,另一头连着全城主要的商业街。林荫路上有一些雕塑,印象最深的是麦哲伦雕像和牧羊人群雕。路侧有一个墓园,栽着许多按照意大利风格精心修剪和排列的柏树。商业街的尽头是军人广场,又有一座很气派的麦哲伦雕像。当年麦哲伦正是从这里经过,发现了南美洲大陆。从地图上看,彭塔与火地岛之间的海峡也是以麦哲伦命名的。

    彭塔多军人,是个军事基地。这里是从智利通往南极的跳板,看到旅游商店出售的纪念品多企鹅形象,令人想到南极已经不远了。1…03



 着陆乔治王岛

    因为要赶飞机,清晨四时就起床了。早餐后,走出旅馆,城市仍在安睡,街上静悄悄。朝东望,街的尽头连着大海,海面金光耀眼,街角的一栋房子沐浴在这光芒中,宛如镶着金子的边框。我想起了尼采的句子:在霞光里,连最贫穷的渔夫也摇着金桨。

    六时许,大巴把我们运往机场。我们在一座像仓库一样的大房子前下车,把行李搬进这大房子。那里有许多穿着迷彩军装的智利军人,是机场的服务人员。还有若干个穿黄色军装、佩戴智利考察队标志的年轻人,包括三名女性,将和我们同赴乔治王岛。临登机前,我们每个人在一张被称作生死状的纸上签了名,其中写明,如发生意外的事故,乘机者愿意认命。在签名时,大家说说笑笑,使这誓死的仪式化作了游戏。倘若不是集体行动,每个人皆作为个别的人签这样的名,一定会有完全不同的心情吧。

    我们乘坐的那架大力神军用运输机就停在不远处,绿色的机身,看上去很精悍。登机了。机舱里光线幽暗,舱壁上只有不多几个小窗口,客舱与驾驶室之间没有阻隔,连成一体。坐定后环顾,整个机舱像一个长形的帐篷,内壁绷满了帆布,有四排竖向的座位,也是帆布的,靠背用红布带编结而成,大约可以载五、六十人。八时起飞,飞行十分平稳,但发动机的噪音极大,智利军人都戴上了耳机,我们则用法国航班上发的小耳塞塞住了耳朵。两个多小时后,飞机穿越云层下降,从身后的小圆窗可以看见海,接着看见一块大雪糕,那是冰盖的一角。乔治王岛到了。1…04

    飞机降落在智利站的机场上。走出机舱,立刻遭遇大风,吹得人直不起腰。可是,天气十分晴朗,映入眼帘的是辽阔的蓝天、巨大的雪堆和盘旋的大黑鸟。那大风,那异样的景象,使人感觉好像是在别的星球着陆了。

    俄罗斯站出动了两辆破旧的装甲车,我们挤在里面,一路颠簸,到达长城站。



 长城站初步印象

    长城站初步印象(12月12日)

    在长城站安顿下来了。

    长城站建于1985年,经过逐年扩建和修缮,生活设施已经相当完善。整个站区包括十几个建筑,均为铁制结构,为了抗风暴,大多悬空铆在深深插入地下的钢铁支架上。我们住的这一栋两层铁皮楼是1996年增建的,里外都漆成白色,看上去颇新。有二十几间屋子,每间都带卫生间,用具基本齐备,有两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室内颇整洁,因为有电暖气,还相当暖和,室温保持在摄氏二十度上下。我立刻想起,在来这里之前,一位征服过格拉夫冰盖的南极英雄听说了我们的计划,便笑说,你们的南极之行就相当于一次京郊之游,住长城站就相当于住二星级宾馆。看来,此话不单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之豪言或戏言,基本上也是符合事实的。

    除了作为住宅的生活栋外,其余建筑皆漆成红色,比较旧,承担着办公、科研、通讯、气象、发电、机车、仓库等功能。我们迎着大风,在即将撤离的十六次队的队长率领下参观了这些设施。

    听这位队长介绍,我才知道,比起其他国家的站例如韩国站来,我们的条件就差得多了。韩国站每年的经费是八百万美圆,而我们二站(长城站,中山站)一船(雪龙号)总共才三百万美圆。经济实力的差别明显地体现在生活水准上。他们的食品全部在智利采购,始终是新鲜的,我们的食品则全部是在中国预备,靠雪龙号两年运送一次,因此基本是过期的。在仓库里看见,大米是1995年到期的陈米,有少量今年五月到期的智利大米则是韩国站遗弃给我们的。又如通讯,韩国队租用智利卫星,每月付五千美圆,每个队员都可以随意免费打电话或上网,我们的队员则只能去智利站自费打投币电话,两相比较,虽然都身在极地,心理感受却截然不同。1…46

    不止于此,经费的不足还直接影响到科研。站上有一座房子名为科研栋,我亲眼看到,它基本上已是一座空庙,里面没有设备,仅剩的一种地震仪器也打了包准备运回国内了。这里的科考事实上已经停止。我曾奇怪,在我们这十七次队中,为何只有两名度夏队员是科研人员,其余都是行政、勤杂和普通技术人员,此时也就找到了答案。

    夜晚十二时,我坐在宿舍的窗前。大风刮了一整天,现在仍在刮,内行估计有八级。窗口朝东,面对着大海。天色渐暗,但仍能清晰地分辨窗外的景物。右侧的海面伸向天边,正前方是企鹅聚居的阿德雷岛,左侧是科林斯冰盖。海滩无沙,全是黑色的石头,一个积水的低洼里落了许多贼鸥。这是我到达长城站的第一天,我的心情是兴奋的,兴奋中却也掺进了一点沉重。



 极限体验与文化差异

    谈到南极,人们爱用一个词:极限体验。据我看,像我们这样住在暖和的房子里,在离住房不远的范围内走动一番,站在海边看一会儿云、波浪和企鹅,天气好的时候,有组织地上某一个冰盖瞧瞧,是谈不上极限体验的,这个词对于我们始终是一个浪漫的夸张。

    不过,就在这乔治王岛上,极限体验仍然是可能的,也确实是存在的。

    昨天晚饭时,来了两个捷克客人,他们坐在我们的餐厅里,只喝茶,不吃饭。听说除了这两个男人,还有一对父女,也是捷克站的成员。所谓捷克站,只是姑妄称之,与这个岛上别国的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在乔治王岛上,共有八个国家建站,即智利站、俄罗斯站、韩国站、乌拉圭站、阿根廷站、巴西站、波兰站以及我们的长城站。这些站都是以国家的名义建立、由国家拨款维持的。唯有捷克站不是国家所建,而是纯粹的民间行为。在纳尔逊冰盖的边缘,也许一开始有几个捷克人在那里盖了一间简陋的屋子,供临时藏身之用,后来每年会有个别爱冒险的捷克人步他们的后尘,也到冰盖上来体验生命的极限,那屋子就成了一个相对固定的营地。纳尔逊是一个小岛,在长城站南面,基本被冰盖覆盖,无人居住,捷克人就在那里尝试过一种与世隔绝的最简单的生活。去纳尔逊岛要渡过一道海峡,所有的人都是依靠机动橡皮艇越过这海峡的,惟独捷克人坚持要使用手划的橡皮艇,这也是他们的极限体验的一个部分。若干年前,两个捷克人驾舟渡海,永远地消失在风浪中了。最近风大,几个捷克人就在长城站附近临时宿营,等候天气好转。

    使我们惊讶的是,我们未见到的那一对父女,那个女儿竟然只有七岁,我们站上有人遇到过这个女孩。听说他们的宿营处就在我们站的油罐后面,今天晚饭后,我们结伴去寻访他们。1…06

    先到油罐后面,未发现有人宿营的迹象。我们沿着海岸继续南行,登上一个小山头,远处隐约可见一个四方的物体,像是一座小房子。下山要越过一大片积雪,不知地形深浅,想到失足冰缝的危险,投足不免踌躇起来。不一会儿,我们几人已经走散。四望无人,左边是大海,白浪,雪岛,右边是起伏的山,头顶盘旋着一群燕鸥,不时有一只燕鸥向我俯冲,发出尖利的叫声。终于走到了那个四方物体前,邵、何已经先我到达,我们三人一起察看,发现那是一个用废弃集装箱做的避难所,里面有一些简单的行李,附近还支着一顶帐篷,帐篷里放着睡袋。那么,是这里了。可是,不见人影。

    我们继续前行,攀上一座积雪的山峰。山峰的那一边,纳尔逊冰盖浮在夕阳里,像一座巨大而剔透的冰山。西沉的夕阳依然耀眼,从冰盖右后方照来,背光的效果使得海水黝黑,冰盖闪射神秘的青光。回头望,雪中耸立着一块血红的石峦。密集的燕鸥群在天空鸣叫飞舞。我们无言地伫立在崖边,伫立在寂静中,向纳尔逊致敬。

    就在这个海中孤岛上,这片充满不测的荒凉冰原上,一个父亲带着他的七岁的女儿,他们要共同体验生命的极限。我也是一个父亲,我有一个更年幼的女儿,但是,哪怕我的女儿长到了七岁,长到了不止七岁,我都不会带着我的女儿来冒这样的险。因为什么呢?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在中国人的血管里,流的是父慈子孝的血,而不是冒险的血。即如在这极地,或者毋宁说正因为在这极地,我们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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