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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杂文集_全集-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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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那只抓着肉的手伸了过来,血在她的手臂上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滴到了地上。“这本来是要给思穆的,虽然我不喜欢她,可他毕竟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



   “不过他现在不在了,就给你吧。”她的声音已经变了,惨白的脸由于疼痛不停抽搐着,“拿去,这是你应得的。”



   我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块血淋淋的肉,那块肉犹如一只被捏死的小兔子,使我的肠胃一阵翻腾。应得的?这就是我应得的?



 



12



   天上飘起了小雨,那雨却是红色的。



   自从艾彤的血溅到我的眼睛,我所看到的东西就都染上了血的颜色。天空是血色的积云,墙壁是血色的油漆。我走过血色的街道,迎来一片血色的湖泊。在风的鼓动下,湖水异常的汹涌。它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露出了狰狞的面容。惊雷霍霍,不绝于耳,天空仿佛被谁炸得千疮百孔。血色的雨幕里,一座通往教学楼的桥梁轰然倒塌。顷刻之间,犬吠狼嚎,哀鸣四起。



   一个身材瘦小的学生拖着一辆板车,步履蹒跚地从我的身旁走过。他垂着头不发一语,全身上下似乎只有两只脚还活着。板车上放着三四座石刻的墓碑,墓碑的周围摆满了鲜花。他途经不断被湖水冲刷的湖畔,一时没有踩稳,连同车子一块掉进水中。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然而套在他身上的绳索拉住了他,拽着他迅速地往下沉。片刻后,人潮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地涌了出来。他们群情激奋,相互扭打着,不知所为何事。他们口里说着喊着我完全不得要领的语言,好像彼此之间有多大的仇恨,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他们且战且走,很快就要到我这边来了。我很害怕,但又不愿落荒而逃。



   风越刮越强,雨越下越大,湖水的颜色变得更加的深了。这时我的头顶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闪电大概击中了湖水,整个湖泊竟燃起了熊熊大火。好像那湖水不是湖水,而是汽油。更难以理解的是,狂风暴雨非但没能将其扑灭,反而进一步助长了它的势头。火焰几乎窜上了云霄,点燃了整个云层。这片从天而降的大火吓坏了交战正酣的人们,他们一边失声哭叫,一边夺路而逃,再也顾不上什么打斗。



   腾腾的大火离我仅几步之遥,不过我却丝毫不感到恐惧。事实上,炎炎的火光照在我冰冷的身躯上,为我带来的是惬意的温暖。由于这种温暖,它的形象一下子亲切了许多。我记起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梦里的那场大火与它何其相似。我望着眼前的火海,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跳进去,跳进去,不要犹豫。”这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的耳边循环,一次比一次响亮。不久,它甚至宛如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推着我朝大火走去。



   可没走两步,我的脚就像灌了铅,重得寸步难行。同时我的心也仿似给什么东西缠住了,越缠越紧。我忽然很想哭,很想找个人好好地哭诉一番。但是谁能为我提供一个肩膀?我最好的朋友已经弃我而去,我心爱的女孩也与我渐行渐远。我还拥有着谁呢?哦,我还有一个老母亲!可她那年迈而单薄身体显然承担不了我的眼泪,她也不应该承担。这个可怜的人,她孤独半生,为我付出了一切。我欠她太多太多,而我除了努力营造一种她所喜闻乐见的假象外,还能做些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根本就一无是处。



   我一无是处!我对着眼前的火海,伤心欲绝地大喊。大火居然理解了我的悲恸,它为我窜得更高,烧得更加旺盛。它居然理解了我!我恍然明白为什么它使我觉得亲切,那是因为它和我一样,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跳进去,跳进去,不要犹豫。”那个声音又响彻在了我的耳边,“跳进去,跳进去,不要犹豫。”



   生命何须意义?只要燃烧,只管燃烧。除去燃烧,别无选择。



   我摘下父亲的手镯,把它扔进大火里。刹那间,我的身体变得无比的轻盈,俨然一张薄薄的纸。风轻而易举地就把我吹了起来,忽上忽下,时左时右,它像大人挑逗小孩那样挑逗着我。我闭上眼睛,交出了那所谓的理智。因为我知道,风比我还要清楚我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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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乙己

t  xt ~小  说天;堂

伯克利的soda hall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地下一个黑洞洞的大lab,lab里预备着机器,可以随时写码。做cs的人,傍午傍晚散了课,每每花一个小时,写一道hw —— 这是经济危机前的事,现在一道题要写两个小时——靠显示器倚着,热热地pile了submit;倘肯多花一个小时,便可写一道extra for experts,或者previous exam,如果刻到十几个小时,那必是有自己的project,但这些学生,多是帽衫帮,大多没有那么灵光;只有穿衬衫的,才踱进街对面的suitadja dai hall里,要咖啡要paper,慢慢地research。



 



我从大二起,便在cs的intro课里当reader,教授说,样子太傻,怕伺候不了广大学生,就在office hour做点事罢。office hour的帽衫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夹缠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ta把题抄出,看着题里面有漏洞没有,又亲看讲解把code写出来,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讲题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教授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gpa的情面大,辞退不得,才改为专管判作业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坐在lab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教授是一副凶脸孔,写作业的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lab,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泡lab而穿衬衫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瘦小;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加些青春痘;一部乱蓬蓬的头发和胡子。穿的虽然是衬衫,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好几个学期没有换,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big data,machine learning,叫人半懂不懂的。孔乙己一到lab,所有写码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粉刺了!”他不回答,对电脑说,“今天要交两个hw,还有一个project”,便打开九个emacs窗口。他们又故意地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追了人家的妹子了!”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陪着business club的妹子,去逛街。”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去逛街不能算追……去逛街!……男闺蜜的事,能算追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总有纯洁的友谊”,什么“蓝颜”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追过妹子,但终于没有谈成,又耽误功课;于是愈过愈差,弄到将要挂科了。幸而写得一手好code,便和人家组组队,抱一条大腿。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吃懒做。写不到几天,便连人和电脑代码login,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组队的人也没有了。孔乙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copy的事。但他在我们课里,成绩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扣分;虽然间或扣掉积分,暂时记在glookup上,但不出一天,定然补清,从glookup上拭去了孔乙己的负分。



 



孔乙己写过几百行,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会把妹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妹子也捞不到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概率分布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ta是决不责备的。而且ta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学弟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写过码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写过码,……我便考你一考。linked list的implementation,怎样写的?”我想,挂科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写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code应该记着。将来当ta的时候,教课要用。”我暗想我和ta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ta也从不将code手写上白板;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node里有个next pointer么?”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回车,点头说,“对呀对呀!……linked list有四种implementation,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用指甲敲了快捷键,想在terminal里写码,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隔壁学弟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给他们debug,一人一个。学弟找完bug,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显示器。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显示器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bug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码,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学弟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dead week前的两三天,ta正在慢慢的算分,打开google docs,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扣着十九分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写码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搅了基了。”掌柜说,“哦!”“他总仍旧是把妹。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把到白富美家里去了。白富美妹子,动得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是被发卡,后来是喝酒,吐了大半夜,再捡了肥皂。”“后来呢?”“后来捡肥皂了。”“捡肥皂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弯了。”ta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分。



 



dead week之后,功课是一天紧比一天,看看将近final;我整天的判作业,也须加紧进度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学生,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交一个project。”这声音虽然极细,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lab外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白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紧身牛仔裤,直着两腿,下面压一个信使包,用花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交一个project。”ta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还扣着十九分呢!”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再补罢。这一回是一次过test,分要好。”ta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去把妹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被拒,怎么会捡肥皂?”孔乙己低声说道,“手滑,滑,滑……”他的眼色,很像恳求ta,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ta都笑了。我开了terminal,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乳尖袋里摸出四个u盘,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指甲油,原来他便用这手写码的。不一会,他交完project,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final,ta发出成绩说,“孔乙己还扣十九分呢!”到第二年的final,又说“孔乙己还扣十九分呢!”到fall semester可是没有说,再到spring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弯了。



 



又及:有想法改《孔乙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起初只是想戏虐一番,作为cs预备役人员做好自黑敝行业这一必需的工作。后来就觉得似乎有一种责任,好像必须要讽刺些什么,否则辜负了原作的神气;自己也耳闻目见许多事情,觉得有吐槽一下的必要了。再后来下笔改了,才觉得讽刺也没那么容易;没有一件事能够完全对应上这篇文章的所有。所以这文章有两大遗憾,一是孔乙己三字没能找到对应,二是结尾草率——哪有把不到妹就走弯路的程序员?我们只不过是会投奔二次元找找安慰罢了,再说这么写似乎对彩虹群体颇为不敬。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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