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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6月-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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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子调和着这几种况味,滴溜溜地在眼眶里滑动。这双眼睛撞到韩蚕的眼睛上的刹那,那些警觉那些精明那些自得顿时消失了,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也舞着手脚朝她笑,一样的无辜又无邪。韩蚕站在高处,朝下送了个笑脸。韩蚕豆却在里面猛甩了她一巴掌。韩蚕小心地对韩蚕豆解释,你看,他都这么老了,他又笑成这样子,我笑一下,不行吗? 韩蚕豆有着少女尖锐的声线,韩蚕豆更有少女霸道的口气,她在里头大声吼,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你一笑,你就跟他和解了!你得让他哭,让他懊悔地哭,让他伤心地哭,让他感恩戴德地哭,让他哭得在你脚边趴下!
  韩蚕带着胜利者的宽容,把韩蚕豆抱在怀里,跟她说,你看,他都已经老成这样了,他都已经后悔了,我们就不怪他了吧,要怪,只有怪那个人!那个人,他怎么可以这样呢!他怎么可以这样啊……
  韩蚕眼前晃着那粉妆玉琢的孩子,心底里泛上来都是委屈,这委屈,汹涌着淹没了胜利者的荣光,她想找个人诉说,可是,这委屈,青春霸道的韩蚕豆,她是不懂的。那个人,他怎么可以离婚又结婚呢?那个人,他怎么可以找一个很像韩蚕豆的人结婚呢?那个人,他怎么可以把送了十七年的花给忘记了呢?十七年前的那个约会,韩蚕豆端正地坐在那个人的对面,咖啡馆暧昧灯光和暧昧的玫瑰,那个人的眼神也是,可是,韩蚕豆是端正的,她端凝而快意地微笑着,听那个人说从现在开始,他会永远记得给她送生日花。那个人说过,永远,永远……
  这快意,在十七年后,却变成了委屈,这委屈,韩蚕无处说。
  四
  转眼之间,招商引资一系列的前期工作都完成了,这个本应该讨价还价的谈判过程,却因为陆乡长一方的曲意奉承而顺溜万分,到转年开春谷雨过后,该签的合同都签了,这个蓬山岛真的要开发了。据说陶校长找过陆乡长两回,说的都是:“这可是子孙万代的事啊,你一定要好好考虑多多考虑啊!”陆乡长说:“这是要写进蓬山岛历史的大事,我怎么会不好好考虑呢?你知道吗,香港从前也是个小渔村!我们蓬山岛的现在比香港的过去是强多了,我们蓬山岛的将来肯定要比香港的现在强!”陶校长又去和韩蚕说。韩蚕恭恭敬敬,请坐倒茶陪说话,小心翼翼地解释:“校长,开发怎么说对老百姓都是有好处的呀,水啊电啊都不用我们岛上自己折腾了,管道电缆都连到大岛上,背靠大树好乘凉啊!”陶校长叹着气又问:“听说这个项目里有化工厂,我们附近的几个岛,都不敢接,怕有毒,这是真的吗?”韩蚕挺了挺脊背说:“那是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个上亿产值的大项目,哪个岛不是抢着要?”陶校长:“蚕豆,你是本乡本土的好姑娘,我们的青山绿水,你不会不爱护,我们子孙万代的事情,你不会不考虑吧?”韩蚕把背挺得更直了,她说:“要开发,总得付出点代价,难道老师要把蓬山岛藏起来当桃花源啊?”陶校长看着韩蚕桌上的办公名牌,肃然起立说:“那么,韩蚕处长,打扰了。”
  关于陶校长的进谏,岛上流传的就是这一个版本,这也是岛上人的性格,连传播所谓的流言,也是较真的,传递之间,力求不漏不改,于是,陶校长如此庄重而又生分地给予韩蚕的称谓,比任命书还更有效用地传开来了。韩蚕走在街上的时候,冷不丁会有人用极其庄重的口气招呼她:韩蚕处长。起初韩蚕并不介意,也就含笑答礼,过段日子,发现就连颤巍巍的老婆婆,也这样叫她,她才吃出滋味来。以前每天让岛上人叫蚕豆蚕豆,韩蚕多少有点不自在,但心里是踏实的,是亲切的。老韩夫妻俩自然还叫她蚕豆,但声调低了许多,唯恐别人听见似的。韩蚕委屈地跟韩老妈说:“我做错了什么?乡政府区政府市政府都肯定我了,连原来给我小鞋穿的局长也给我镇住了,我是有功的啊!”韩老妈小心地辩解:“大家都是怕有毒,吃了毒海水里的鱼,说不定会生出有尾巴的小孩来,子孙万代的事情……”韩蚕听出韩老妈的立场,韩蚕就尖锐起来,她直愣愣盯着韩老妈说:“子孙万代!现在岛上那些小孩一到上学的年龄,有办法没办法的不是都往大岛走了吗?那些出去了的孩子长大了难道还会像海龟那样游回老窝来生孩子?我看啊,再过两代,这小岛就没人了!”韩老妈红着眼圈看着满脸阴沉的女儿,女儿的背后,被窗框剪辑出四四方方一块绿茵茵的平原,绿是秧苗的绿,嫩生生的,衬得女儿的脸色越发灰暗。转眼女儿已在岛上过了大半年了,可是,回家也不过四五趟,都是匆匆来去,只在这里睡过一夜,这与她原先预想的大有差距,她受了冷落,她就有委屈,她打扫东厢房时这委屈就会放大,这是专为女儿来整理的房间,女儿却只在这里睡过一夜!这会儿她们就坐在东厢房里说话,韩蚕看看这整洁的房间,口气就软了下来,她顺着韩老妈的眼光看出去,看到了嫩生生的平原,她说了她从来没想过的话:“妈,我们的田地,可是丝毫未动啊,等开发了呀,岛上的流动人口就多了,青菜瓜果就再不会烂在地里了。”话音落下,韩蚕自己就局促起来,她清了清嗓门,又说:“ 妈,这话,你可不要跟外人说。”韩老妈垂下头去,说:“再怎么样,这鱼,农民渔民,我们他们,一样都是要吃的。”韩蚕冷笑一声脱口而出说:“你们做人就只为了吃吗?”韩老妈抬起头来,吃惊地瞥了下女儿,又垂下头去。韩蚕也吃惊,自己怎么可以说“你们”呢?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只好也低头看地面,水泥汀的灰白,当中裂着一条缝,银河一样。
  那段时间,韩蚕和陆乡长相处得比较愉快。陆乡长不提建那公园的事了,只要经济发展了,有钱了,还怕没公园?韩蚕和陆乡长的蓝图是一致的,韩蚕说:“过不了几年,蓬山岛将会是附近最富的小岛了!”陆乡长说:“那是肯定的!到了那时,哪个敢小看蓬山岛人?”陆乡长这话简直是替韩蚕说的。陆乡长是从大岛过来当乡长的,韩蚕才是蓬山岛人。有句古话说“蓬山女子秀山郎”,稍懂点典故的人就知道,这跟自古扬州出美女一个样,那美女和女子都是不正经的,都是奔着钱去的。那句古话的由头,实在是因为蓬山穷,而蓬山附近的秀山,在古时候,却是个商贩云集的好地方。年代远了,这话是传了下来,那层意思却早传讹了,讹成一句好话头了,既是好话头,自然就有人拿来恭维她,韩蚕听了,总会浑身毛刺刺的不舒服,有时候就干脆沉下脸,当没听见。
  韩蚕一向是很有主见的人,比如她会对赵老师说不走大路走田埂,比如她掐了自己名字的尾巴。对开发蓬山岛这件事,韩蚕自然不会跟那些只晓得吃鱼和生孩子的人计较太多,她风风火火地帮着乡里忙这件事,该协调的协调,该报告的报告。就把好不容易孵出来的那层嫩白给忙没了,镜子里又出现了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女性,微微有些双下巴,微微泛黄的脸色,韩蚕笑自己,再刷些金粉,真就是个财神菩萨了。一切都很顺利,转眼就像模像样地举行了动工仪式,市长书记都到了场,施工队正式进驻就指日可待了。与各种仪式的热闹相比,岛上人的表情安静得可怕,他们远远地看鞭炮和烟火,说着:“白天干吗放烟火啊?”像是在可惜那烟火了,开在夜空里,该多么美。对这平静,韩蚕几乎愤慨得跟鲁迅一样了,看客看客都是看客!内心里,那个韩蚕豆却在尖声反问:谁是看客到底谁是看客?
  施工队来的前一晚,韩蚕做了一夜噩梦,梦见岛上爬满了生尾巴的小孩,满地都是,一团团粉红色的肉滚来滚去,连礁石上也爬满了,大海像孕妇的肚子,鼓胀着蠕动着,一浪头打过来,又送上来几个。肉团的尾巴也是肉鼓鼓的,像广东红肠;有一个肉团滚到她脚边,叫着奶奶奶奶,韩蚕用高跟鞋踩住他尾巴说:“谁是你奶奶!我儿子他又不会回蓬山岛来,鱼再有毒,也毒不到他!”那肉团挣扎着,在那里哭哭笑笑:“鱼到处游呢,海大着呢,你逃得过吗你逃得过吗?”韩蚕惊出一身汗,挣扎想逃出梦乡,却被魇住了,那些肉团滚到她的胸口肚腹上嬉闹,一个个面目团团可喜,韩蚕看到自己倒是青面獠牙。
  第二天上班。陆乡长打着呵欠说:“好了,终于开工了!”韩蚕黄着一张脸,心头重得很。
  韩蚕的预感果然是准的。
  施工队进来了,庞大的一群人,猩红安全帽鲜艳夺目,他们不是领导,用不着乡政府来迎接;他们上了码头,往工地走去,那里高高插着红旗,写着建筑公司的名字,也夺目得很,他们不需要向导,只要往那个方向走着就是了。他们抬头看看天,说,这里天好蓝!他们吸吸鼻子说,这里空气香甜!他们的后面还有一群老人跟着,一色地穿着灰色的大襟布衫,先头他们以为是看热闹的,跟着就跟着吧,后来,陆续地,在每个拐弯的路口,总有一两个新的老人补充进来,这支灰色的队伍越来越长,当他们到达工地的时候,这条灰色的尾巴已经有五六十人了。他们这才慌了。他们断定这就是来闹事的了,在别的工地上,他们也见过,闹事的可都是些年轻力壮的。施工队为首的马上打电话给建筑公司,一通电话流转下来,到最后自然到了陆乡长和韩蚕那里。韩蚕赶到工地,看到弯腰弓背的那群老人,想到梦里的肉团团,她呆立一旁,听任陆乡长上前七大姑八大姨地叫。人群里有陶校长,有韩蚕认识的老辈人,现在他们都装出一副不认识的表情看着她。韩蚕的爹妈没来,韩蚕知道这并不是说他们的立场在韩蚕这边,不过是给女儿一个面子吧。她仔细地辨认了一下,赵老头也不在,这样的场合,赵老头本应是很愿意来出出这无风险的风头的,谁会对一群老头老太来硬的呢?灰色的队伍平静地在起重机旁边坐了下来,起重臂吊在半空。陆乡长苦口婆心说了半天,这一群老人依然是以静制动的架势,这让陆乡长越来越窝火。韩蚕叫施工队员把安全帽给老人们。老人们接了过去,却是放在膝头,怎么也不愿意往头上扣。乡政府的工作人员一拨一拨地来,送水的送毛巾的说好话的,都来做感化工作——老年人的耳根总是软的多,很快,乡政府就空无一人了。事情就出在这个时候,一群稍年轻的进了乡政府,他们走进各个办公室,他们想寻找腐败的证据,他们把陆乡长的办公室翻了个底朝天,他们把韩蚕的办公室也翻了个底朝天。这两个人合伙着把岛给卖了,这两个人肯定收了人家许多好处。等陆乡长他们无可奈何回到乡政府,他们面对的就是这一群使了调虎离山计的侦探,就像他们的父辈曾经开过批斗地主富农的会一样,他们自动地组织起一个批斗会,他们亮出一个个“证据”,比如购房的发票,镶钻的手表,中华牌的香烟和茅台酒,满是外文的化妆品,甚至有存折和避孕套,一溜烟地晒在搬出室外的办公桌上。陆乡长毫不犹豫地给区政府打了电话。
  区政府马上开会,商量的结果是软硬兼施,派了几个警察去维持秩序,又叫了几个从蓬山岛考出来工作在行政机关的干部回乡劝说,首选了教育局的赵局长,也就是那个讲豌豆蚕豆的赵老师。蓬山岛的小孩到城里读书,找的都是这个赵局长,谁家没小孩呢?因着这些旧恩新惠,赵老师的能量绝对是高于警察的。对此重任,赵老师很是惶恐,再加上还有韩蚕这一层,可这个理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一说,不就是承认当年的师生恋了吗?要是没有新夫人,这师生恋说了就说了,可现在,是怎么也说不得的,一说就炸了,况且已经炸过一回了,就为了那束花。电话预定的时候,没料到她会在身后,赵老师对花店说:“还是以前的样式好了,也是老时间送过去。”新夫人对他说:“你的‘以前’和‘老时间’我都不追究了,也追究不起,可是,从今以后,你把这个‘以前’和‘老时间’都给我吧,我要百分百的你!”说着就按了重拨键,把话筒送到他面前,他只好说:“那花,就不要送了。对的,不要了。”整一天,新夫人几乎一步不离,他没有机会再去订束花,自然,机会要找,总是有的,是他自己不想去订了:一半是疲倦一半是感动。那束送了十七年的花,就不送了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是该到结束的时候了;或许,也就只有他在记得送花,收花的人是无所谓的吧?下意识地,他在随后的几天里频繁地看手机,韩蚕豆随时会打电话过来质问似的。但一直没等到。他的记忆频频闪回十七年前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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