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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6年第5期-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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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先生一点也没生气,说:“她骂得好,她愿骂就骂好了,我愿听有人骂,尤其你婆婆骂。” 
  英子糊涂起来,想不出夏先生这个人还有捡人骂的喜好,她模模糊糊觉得夏先生与婆婆两人的另一层关系。 
   
  李贵恨死那条狗了,他思想着搞死这条狗的办法。他首先想到了用刀,他似乎感到了狗的凶猛,这个计划不能兑现;随后他又想到了用绳子,他看到过有人勒狗的,他准备了一条绳子,过了几天,他发现这也不是个好主意,他那个绳的圈套只是在自己的手里拿着,狗是不会轻易钻进去的。最后,他才想到了下毒,他去实施着这套计划,他去了几家要毒药,别人问他做什么?他说是药耗子。人家打趣他,别不是药自己吧。 
  他考虑到了他的下手的办法,每天他盼着夜幕的降临,他就像一个幽灵一样窜到张家大院的周围,伺机投放他的毒药,而几天都没有轻易得手。 
  张家院墙是那种用草拌泥干打垒的大墙,一人多高,其实攀上去并不麻烦,他也尝试过,他的赖惰已使他的小腿肚子痿缩,他蹬趾墙沿无力的腿使他只能在墙上打提溜,造成裸露的肚皮上出现数条刮出来血痕。 
  每次他抱怨时都是躺在张家大院外的树根底下,怨天怨地,他还站起来怨恨地踹了一脚树干,一对多情鸟经不起他的怨恨的一脚,从树丛中惊飞出来,直入张家大院,他歪头足足考虑了一个时辰,他才搞懂这棵大树与张家的某些渊源,这棵树与张家的院墙毗邻,由这棵树上可以直落张家,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夜晚迟迟地向李贵走来,他负重累累般地爬到了树上,透过婆挲的枝叶缝隙处,就可以俯视张家大院的全貌。 
  张家是那种最普遍具有的干打垒式的住房,窗棂是方方正正的棱木组成,从里贴着窗纸,活动的窗是上扇,向里掀去便可以透风,此时的张家的两间房的窗都向里处张开着,从屋里向外飘出油碗光灯。英子那屋空无一人,张氏正盘腿坐着,吊着线辘辘辗着线绳,一副投入的架式。这时,英子从外间走进她的屋里来,手里拿着大蒲扇一类的东西,扇着风,边走边摇动。看来她在厨房做动火的事项,满头是汗,扭过身来将披在身上的小布褂,顺手敞开,就能看见里面的红肚兜,上面绣着一对大鸟,活鲜鲜的。 
  李贵看得急切,甚至忘记了药狗的使命。这时他听到了狗带动铁链的呼啸和一声声切切愤怒的狂吠,疯狂地冲着他那棵树的方向奔来。李贵吓得半死,对狗的行径恨之入骨,深恶痛绝,猛然间想起今天的使命,他将手伸入衣中,取出毒药,抛向狗,牧羊犬十分冷静,对那团东西视而不见,并不屈不挠地在墙下乱蹦乱跳,呲牙咧嘴。 
  牧羊犬的愤怒惊出屋里的婆媳俩人,两人走出门,朝着狗的方向走来,英子边走还边掩着衣服,在狗的窜跳,她俩对树上进行认真的审查。树是一团黑糊糊的狗头般的东西,虽狰狞但什么也看不见。 
  两个女人对牧羊犬的表现很不满意,狗却依旧无所畏惧地一味地对树发威。 
  “你叫什么,你叫?”张氏对狗说。狗呻吟着一种声音,在地上盘旋着,腿、尾巴、头一起动作,似表演出那树里的意外情况,它心里一定很急。 
  “你叫什么,你叫?”英子伸出腿来踢了狗一脚。狗乖乖地夹起尾巴,龟缩着脑袋,但又不甘心地觑着树上。张氏对着英子说:“赶日子把树砍了。” 
  “什么?娘。” 英子在想另一个问题,没有听清婆婆说什么。 
  “我说,赶日子把树砍了,免得狗炸尸。” 
  “说得怪吓人的,树又不是死人,还炸尸炸尸的。”英子心里在骂老不死又折腾她,“上面什么也没有,净是狗乱叫的,许是上面有个猫鸟什么的呢,狗跟它们闹呢,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英子说着话,牵起狗的链子,拉着狗向屋里走去。狗不情愿地回头顾盼,英子的手随着狗头的摆动而摆动。 
  “你说你不愿干得了,还猫啊鸟了的。”张氏尾随过来时嘴里不住地嘟囔着。 
   
  “我看见了。真的,我看见英子和她家的狗睡觉了。”李贵对着乘凉的人群说,神情亢奋。那堆人群多是女人和老人,李贵说话时,没几个人用眼看他。 
  “跟狗睡觉怎么样?”一个满脸斑驳的老男人问。 
  “英子搂着那狗睡的。” 
  “那又怎么样,我还搂狗睡呢。” 
  “英子家的狗是公狗。” 
  “你爹也是公狗。”老男人先笑了,笑出了揶揄的成分。旁边的人也跟着笑了。 
  “英子还洗了澡,用那么个大木盆,装了水坐在里面搓呀搓的。” 
  “看到英子的奶子了吗?” 
  李贵愈发得意地龇着满嘴的李牙说:“看到了,英子的奶子大大的,在胸前甩呀甩的。” 
  “看到了有什么用,你又摸不着。” 
  “谁说我摸不着,我还压着过。”李贵说。 
  “说说他又能上了,英子能让他占上便宜?能的他什么是的。”有人嘲笑他说。 
  “不信拉倒,压她的事以后再说,我就说看到了英子洗了澡,吹了灯,搂着公狗睡了。” 
  “听听,吹了灯,他是怎么看见跟狗睡觉的。”又有人提出疑问。 
  “反正我就看见了,谁也没看见。”李贵又说。 
  那个老男人盯着李贵问:“你是怎么看见的?” 
  “这我不能告诉你,反正只有我看见了。我天天都能看到。” 
  “狗日的,白日里说梦哩,我说你还是弄英子个真的给大家看看。”所有人都笑。李贵知道没人信他说的话,他想自己一定要弄个真的给他们看看。 
   
  张氏这些天烦闷得很,并不完全是听了外面有人说英子和狗睡的事。嚼舌的女人不可能不把外面听来的传闻告诉给张氏。张氏听了笑了,说:“就这事呀,这比跟野男人睡强多了。” 
  张氏觉得有些蹊跷,婆媳俩每天都早早拴上大门,外人是从哪看到屋里的事。她找英子,把别人对她说的对英子说了,说话用了一种温和的态度,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英子听罢,却冒出火来,“这是哪个狗操的编排我。” 
  “听说是李贵。”张氏还是那个表情。 
  “是不是看见我跟他爹睡觉来着。”英子思忖这话一定是捡便宜的说法,恶声恶气地说出来,说出后才感到不妥。“那你就是他娘了。”张氏一点也没生气,还加了一句,有些怂恿儿媳妇骂下去的意思。 
  “上秋了,天也凉快了,晚上睡觉关上窗。放狗出来,别让狗在你的屋了,照看着院子。”张氏说。 
  “你说说娘,李贵是怎么看到的呢?”英子猜不透原委,才张口问张氏。 
  “我看十有八成是从树上看到的。”张氏沉思一会后,说。 
  说起那棵树突然使得张氏平添出许多不快。她回想起那天英子拒绝了她砍树的提议,损害了她当婆婆的尊严,如今她判断问题就出现在这棵树上,破坏了整个好的心境,她的情绪一下子便恶劣起来,张口就骂:“操你娘的。 
  让你砍了那树,你不砍,看看出事了吧。” 
  “多大个事,不就是看吗,看就看呗,眼睛长他脸上了,你还管了不让他看。” 
  “看了他要说,你让他看,你还能不让他说?”张氏说。 
  “我能让他看,就能不让他说。”英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说出后连自己都为这话感到惊奇。 
  “看你能的,你让他不说我就吃你的屎。”张氏嘴里冒出一股屎味。 
  “我敢让你吃屎?我只给你看看,我让李贵不会再说。”英子说得一点把握都没有,本来只说说而已,可是要与婆婆叫起真来,她也没有可靠的把握让李贵闭嘴不说。 
  英子几次见到李贵都会发问:“你干嘛要编排我,说我跟狗睡来着?” 
  “嘿,嘿,我看到了。”李贵一副涎皮涎脸象。 
  “以后我看你再说,我饶不了你。” 
  “饶不了我,你能把我怎样?”李贵依然那副嘴脸。 
  英子一时没了主张,她怎么也想不出能把李贵怎样,这一段时间一直琢磨着用什么办法使让李贵不再讲究她,她想让婆婆看看。 
  “你说呀,把我怎样?”李贵还在逼问。 
  李贵这样的问,搞得英子没有退路,她想她一定要找到办法来整治李贵。 
  “我要干了你!”英子说。说出的话,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纯粹是无意识的骂人,说出后,她愣了一会,不知这句话说出来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李贵也被英子突然冒出的一句惊呆了,他搞不清英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在端看英子是否真的说出这样的话,他看到英子的嘴还张着,口形甚至舌头打弯的程度都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这话果然是英子说的。 
  “你说要干了我,你拿啥干?”李贵过了一会,已认识到他该说句话了,说。 
  “我会做到的。”英子说得很平静,没有开始那么激动,甚至脸上流连出笑意来。 
   
  英子应验她的行动是在她与李贵说过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大约一个月以后的事了。那时天下了几场透雨,天不知怎么便突然凉下来,穿的衣服也渐渐加厚起来。英子没有毛衣之类的衣服,就在贴身处多穿了几件内衣,每天穿衣显然麻烦起来。很长一段时间英子没有闲心带着牧羊犬一起出来。有几次那条狗出现在她身边,就会有人恶意地说:“那就是李贵常说的那条狗,你看看英子牵狗的动作,像牵他男人的手哪。” 
  英子听了心里不舒坦,后来她在想她让李贵不能到处去说这种话,带着狗也会象上次一样影响他们的行动,狗就锁在院子里了。 
  秋后的太阳显得很沉重,把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地里的粮食入了囤,然后就是把秸割了,再就是拿着锄刨出埋在地里的茬子,拉回去做过冬的火烧。 
  英子的这天下晌就是在刨茬子的日子里的一天,她刨茬子的动作很专注,半天才会直起一次腰,她看到自己的身影裹挟在一个垄沟里,被日头拉到了地头上。 
  她知道太阳到要落山了,应该到了回家的时候。她直起腰,腰很酸,她拄着锄把看自己的影子,从地头到她站立处有了两垄沟的影子。她觉得有意思,还干哑地笑了笑,才觉出自己的视力出了毛病。她揉了揉眼睛,她发现另一个垄沟的影子,竟跳跃着,一窜窜的,左右垄沟里窜,这时她才明白,有个人正在向自己走来,她艰难地扭过头去,就看到了李贵。 
  “我是来找你干我的。”李贵用他常用的面孔对英子说。 
  英子想起这话题挺有趣,可能脸上能显出一些笑意,对着李贵。 
  李贵从这里看出一点怂恿的成分,看到了今天的可能性,说:“你干了我,我就再也不说狗和你睡那样话了,那都是我瞎编的。我恨那条狗也恨你才瞎编的。” 
  英子又一次看到了她与婆婆赌气的希望,她终于让婆婆看了一回自己使婆婆张氏不想得到的结果。 
  两人站起来时,英子听到李贵说:“你把我干完了。” 
  李贵帮着英子扒拉掉屁股上沾上去的灰土,有了轻轻的脆响。英子就嚷:“干嘛打我屁股。” 
  李贵笑了,说:“不是有意的,不像你婆婆,干啥她还打你的屁股。” 
  这时英子看到她躺过的地方上有一个茬子,她不满地踢了一脚,那个茬子连根而起,飞出去很远。英子生气地骂了一句:“操你娘的!” 
   
  当张发富回来时,已经是距英子在那块他家的自留地与李贵发生那件事之后的四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李贵果然不再说英子与狗之间的事了,婆婆张氏很长时间也搞不懂英子是怎么把李贵的嘴堵上的,张氏问英子:“是怎么让李贵不说的?” 
  英子有些难为情,说:“别问了,娘。” 
  “为啥他说不说就不说了呢?我越来越搞不懂呢?李贵那个人,怎么就不说了呢?你用了什么办法呢?”张氏表现得挺虚心。 
  “我操了他。” 
  “你看你说说,你,说说又急眼了,这样的话你也对我说得出口。”张氏以为英子又不满了,嘟嘟哝哝地说。 
  英子说完这句话就感到心里特别的不顺,胃里翻出一股酸水,她先干呕了一下,随后就有清粘的口水漾了出来。 
  张氏说:“你看你还想唾我呢。你这个人哪,你男人就要回来了,跟你男人说说,你还要唾婆婆呢,胆大着哪。” 
  英子想辩解,却感到胃里翻腾起来,就使劲往下咽了咽,她预感到这次来势更急了些,就跑到门口,把早上吃的都从胃里倒了出来,砸在地上粘稠稠地迸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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