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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新版)-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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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菜很丰富,可我没怎么吃饱。 
  主要是,不好意思太支使别人替我挟菜,更不要说还是美女喂食。 
   
  饭后,天也差不多亮透了。 
  迫不得已穿上织锦玉履,去向太后请安。 
   
  太后也刚起来,我进去的时候她正梳洗,一头头发挺长的,不过不怎么密。她倒真不避讳,宫女站后面给她梳头,她在铜镜里看到我,笑了一笑:“皇后来的真早。” 
  我揖礼:“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伸手摆摆:“别多礼了,坐吧。皇上很看重你,你也要多自已保重着些,过几日就是大礼了,穿的这么少可别受寒。” 
   
  我应了一声,说:“穿裘衣过来的,脱在外面了。太后这里挺暖和的。” 
   
  寒暄几句,退出来。 
  呼,真累人。 
   
  书令官一丝不苟,开记。 
  某年某月某时,准皇后白侍君向太后请安。 
  上面还有,某年某月某时,准皇后白侍君起身,用膳,如厕…… 
   
  我嘴角抽抽,权当没看到。 
   
  如此一来二去,度日如年。瞅个空跟皇帝提意见:“这些规矩我实在干不来。喏,要不你改规矩,要不,你另找人选,我干不了。”  
 
  

 53 

  皇帝居然跟我打太极:“后宫的规矩,也是后宫所订,朕并无权干涉。” 
  我大怒,把《宫训》《妇则》《后妃行止》扔在地下:“这些本本教条都是哪个写的!简直是害人!” 
  皇帝一笑:“这些有的是前朝皇后和女官所作,有的是本朝先代后宫所书,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被内宫局奉为金科玉律的,后宫之事,朕也……”他做个为难的表情。 
  我一天被整的头晕眼花,坐倒在床呼哧呼哧喘气。 
  皇帝一句话说了一半:“规矩当然是由人订的,自然也可以由人改……” 
  我眼睛一亮,皇帝不慌不忙又说下半句:“等你成了皇后,太后迁居到云海观去,你就是后宫之主,到时候……” 
  他是明白人,我也不笨。 
  好吧,咬牙再忍受这最后两天。 
   
  到时候我非让皇帝目瞪口呆不可! 
   
  原来对册后是很有抗拒心理的……现在反而盼着赶紧的册吧。册完了我就废规矩,好不用受这个罪。 
  明宇始终没有讯息给我。 
  他怎么了?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吧?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给我呢。 
   
  我在越来越沉寂的期待中意识到,我和明宇,回不了过去。 
  那种相依为命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册后之礼……咳,不说也罢。 
   
  总之,从天不亮,一直到天全黑,我就没得闲下来过。 
  不过最大不同的一点就是,上次我去开元正殿拜皇帝,这次去,是和皇帝一起坐着,下面朝臣拜我。 
  眼看着下面一片乌鸦鸦的全是人头和后背,心里感觉怪怪的。 
  做皇帝天天看人给他下跪,就是这种感觉? 
  舒服么? 
  不觉得呀。 
   
  我不是女子,所以那些镶金点翠珠环翠绕的首饰不用戴,而且头冠也没我想象的那样太重。和皇帝倒了个儿,他倒戴的金冠,我戴的是玉的。 
   
  足足的一天,没有一刻闲暇,眼前全是晃动的人头人脸人后脑勺人后背脊,一片红红绿绿灿烂耀眼。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下来的,屋里明烛高照,灯影摇红,满眼看去全是大红和明黄,极刺眼的颜色。 
   
  在外臣们山呼万岁之声中,终于离开正殿,回返宣德宫。 
   
  累赘的礼服一层层脱掉,虽然是隆冬,但是屋里烧了地炕,温暖如暮春四月。衣服宽掉之后,摸一把,居然还出了一身汗。 
  皇帝涵养极好,一样是累了一天,他还四平八稳坐在椅上,我则是一头扑在榻上。 
  懒懒翻个身,把锦丝玉履踢掉。 
   
  嗯,要改革,先要解放这双脚。 
  无论如何这种硬底高跟的鞋子是要扔掉的。 
  皇帝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认的笑意和温柔:“辛苦你了。” 
  我没好气地拖长腔:“彼此——我说,晚上没什么其它礼场了吧?我快累死了……” 
  屋里没有旁人,外面也静静的,与我封侍君那晚不同。 
  不想去理太多,没有正好。我现在无论如何是折腾不起,骨头非散架不可。 
  脚踝痛的很,小腿不自由的微微颤抖,太累了。 
  皇帝走过来坐在床边,我把自己往里移一移,给他腾个空。 
  他和衣卧下,手自然的伸过来揽住我:“好了,起来梳洗再睡。” 
  我闭着眼点头,只是懒得动。 
  洗是一定要洗的,头发上擦了很多头油之类的东西,今天还出不少汗。 
   
  待浴水备好,我的眼睛也张不开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把自己扔进了桶子里面。热水一蒸,疲倦更重,无力感排山倒海一般压下来,我连小指头都懒得动,本想唤人来服侍,可是竟然连张口的力气都找不到。 
  模糊的感觉到水波动摇,水面又升上些,已经漫过了胸口,水压陡增,呼吸有些不畅。 
  勉强睁开眼看,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褪了衣服跨进桶里,不知道是眼光迷蒙,或红烛柔暖,他光滑的肌肤上被镀了一层桔红,肌理分明,骨肉匀亭。 
  他不动声色移近我,本来轮廓分明的脸庞,在一片蒙胧中显得有些暧昧的柔和。 
  “别睡着了……” 
  “……不,用你……管……” 
    
   耳旁听到他一声轻笑,头发被掬起来轻柔的搓洗,皂角香精和胰子被搓出了细细的白沫,柔腻的沾了满头。 
  十指轻揉的按揉头部的皮肤,舒服得我长长吐气,身体更加放松。 
   
  “舒服么?” 
  “嗯嗯,左边一点……唔……嗯,再往下一点……” 
  怪不得是男人都喜欢去那种洗头房按摩间之类的。就算不算那些“额外服务”,这种快感和舒畅也不是自己洗头可以比拟的。 
   
  热水暖暖的从上面浇下,我满足的连脚趾都蜷了起来,全身的毛孔都张了开。 
   
  意识越来越昏沉,还是能感觉到从水中离开,身体被拭干了水,放在温暖柔软的床褥间。 
  “白风……” 
   
  谁在说话? 
  说的什么? 
  我极力想从黑暗中挣脱,隐隐知道那些话事关重大,关系到我一直所迷惑的事,一直一直在追寻的一个答案。 
  可是,神智终究屈从于肉体的疲惫,再也无能分辨。 


54 

  屋里其暖融融,窗上明亮。我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屋里一股沉郁的香气。皇帝在的时候,屋里都烧着龙涎香,香味宁气安神,我却不是很喜欢。 
   
  今天倒不用早起的。 
  主要是吉期之内,不必守那些规矩。微微转头,皇帝睡在外侧,呼吸平稳,仍是沉酣未醒。 
  第一次在枕畔看到他的脸,还吓一跳,现在却已经习以为常。 
  轻轻拉过一件外袍披上,从他脚边溜下床。地下铺着厚厚的毡毯,细密的毡毛如小刺般扎着脚心微痒。 
  本来觉得是阳光映的窗上发白,可是轻轻推开窗扇,外面白光耀眼,一片银雪。 
   
  呵,下雪了。 
   
  昨天下午天上只有些浮云而已,晚间虽然有些起风,但我累极却没有注意。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呢。 
  寒气扑面袭来,把晨起最后一丝睡意也驱散无形。我从小就喜欢雪,天上仍然是飘飘扬扬,落雪纷飞。我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雪花,晶莹可爱的一抹白,在温热的手心里,来不及让我看清楚,边融角软,已经化成了一滴水。 
  身上忽然一暖,一件裘衣裹了上来,皇帝的声音在耳后说:“一早不睡,嗯?穿这么少吹风,看回来着了风寒,你还淘气不。” 
  我微微一笑,心情极好:“下雪了。” 
  “是呵。”皇帝看起来也心情不错,坐在窗下的椅上,顺手拉我一把,没站稳,坐在他的腿上,身体被他的手臂圈住:“今年头一场雪。” 
  我没说话,转头看向窗外,那一望无际的白。树也好,房也好,一应的过冬的青绿和明瓦,都被大雪覆盖。 
  虽然我不是同性恋,也并不爱身边这个男人。 
  但是身体的接触,在这冬日里,让人很难抗拒。 
  况且……他是我来到这世界后,与我最亲密的人。 
  就算是明宇,我们也是坦荡清远,从未有耳鬓厮磨肌肤相贴。 
   
  人是渴望温暖与温情的,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 
  长时间的与所有人保持着距离,肌肤变的异常孤冷和饥渴。 
  渴望温暖贴熨。 
  这是件没有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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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占据长案一端,我占另一端,楚河汉界分明,互不相扰。 
  外面廊下的人也分作两边,一边是他的人,一边是候我差遣的人手。 
  两个人的案头都积了厚厚一撂牍碟书簿,他看他的,我看我的。 
   
  磨好了一缸的磨,和盖印用的朱砂。 
  我弊了良久的气,就在噼噼啪啪使劲的盖印章的声音里,慢慢松泄。 
   
  盖好最后一张手令,我把纸拎起来吹干墨迹。 
  上好的竹皮桑丝雪纹纸,左下角盖着一抹鲜红的印迹。 
  宣德昭明。 
   
  皇帝停下笔,拿起一张我已经盖好印的纸,看了几眼,微微笑着:“你是不是已经想了很久了?” 
  我大力点头:“不错!” 
   
  内府的人事令。 
  专设了一个审计职位,每天的收入支出核对,收入的钱数,支出的项目用度,都要查理。一共是三个人,轮番交换,也有互相监督的意思。 
   
  皇帝一笑不语,低头看他的折子。 
   
  我唤人来把已经写好的拿出去。 
  内府库的事,算是暂告一段落。节流已经有了监督机制。开源呢? 
  又是个复杂的问题,先不想。 
  拿起花名户册来翻看。 
   
  真是费力。 
  繁体右起竖排版,看得我一个头变两个大,把簿子丢开唤人:“请书令官进来。” 
   
  还记得大礼后第二天起来,四位贴身女官来请安的时候,我立即先发制人,以“男女有别”为由,要“清贞明洁”,所以不许她们进我内殿,不许宫女沾手我沐浴更衣等事。 
  她们本来不是太服气,等我把“宣德明昭”的章一亮,立即磕头应是,退了出去。 
  不错不错。 
  权力真是可爱的媲美毒品。 
  原来她们那股傲气始终不落,总觉得便是皇后也得服从宫规。而她们出身内宫局,是宫规的执行者和监督者。 
  切。 
  我驳一句,宫规是不是人定?既然是人定而非天理,必有其疏漏缺失,后人怎么就不能改?要真是前人一切都对,我们现在干嘛不茹毛饮血,卧薪居沼? 
  她们哑口无言,皇帝待她们都退出去了,笑眯眯的说:“皇后好大威风。” 
  我皮笑肉不笑:“皇上过奖。” 
   
  等人候在我身边了,我把那迭名册给她:“你们几个这会儿反正也都闲着,给我把名册按年纪,籍贯,擅长什么差事活计,一一重新誉抄。要左起向右书写,横着排字,明不明白?” 
  她脸上有些为难之色,不过还是躬身应了下来:“是,不知道皇后什么时候要看?” 
  “自然越快越好,今天晚饭之前最好给我送来。”说完了话,不忘补充一句:“要是你们力所不能及,现在就说。” 
  这四个女官都是出身高门大族,平时很是骄傲。我若不这样说,恐怕她们倒会请求宽限时间。我这么一说,她却咬死了牙也不会服软。 
  看她两眼闪亮躬身退走,我抿嘴一笑,再看用度支出申请表项。 
  这个是我新立的规矩。 
  凡宫中有非常例支出,数额又超过了五十两的,都要提前一天写个申请,交到内府处,然后内府再送给我瞧。我如果认为可以支,便批出来,他们就可以支出。如果我认为有疑问,那就打回去再写个详细说明,重新申请。或是我认为干脆不必,就直接杀掉。这样一来工作量加大,不辞案头,实在挥笔辛苦,于是让人另刻了几个小章。 
  同意,就是同意领支。 
  已阅,就是发回重请。 
  否决,就是掐掉,以后也不用申请了,这钱我不会给。 
  或有紧急支出当天要支,也可  
 
   以当天支领,发具人与支领人俱画花押,晚间送我再审。还有皇帝的派支,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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