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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重行行-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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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宜、淑敏合绣于丙戊年仲春。”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她在身后手把手教自己刺绣的样子、她秀丽柔和的面庞、她轻轻呵在自己颈上的气息。那时候,她们还那么的年轻、那么的年轻…。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在室内悠然响起,恍惚中穿透了重重岁月,弥散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仲春的午后去了。 

  张仲允和罗湘绮起来梳洗。 

  罗湘绮为人颇为矜持,以前从没有过像今早这样的真情流露,所以起来之后,好生觉得难为情,一直低着头回避着张仲允的眼光。越是躲避,张仲允越是笑吟吟地直望着他,时不时轻唤一声:“阿锦…。”等罗湘绮回头望向他,他却什么也不说。 


  反复了几次,罗湘绮终于有些不耐,皱眉嗔道:“你总是唤我做什么?” 

  张仲允还是笑眯眯的:“不做什么就不能叫了么?偏要叫。” 

  说着又过来俯在他颈边低声轻唤:“阿锦…”,还没等罗湘绮发作,他又紧接着说到:“其实你才像新娘子呢…”。 

  罗湘绮顿时涨红了脸,再也发作不起来了。心中直后悔为什么要把昨晚做的梦告诉他。 

  一时之间,浓情蜜意在室内流转。 

  罗湘绮的噩梦在张仲允的抚慰下很快就消散了,宋柯的噩梦却远远未曾结束。 

  但她的冷静出乎大家的预料。等张仲允和罗湘绮出房来的时候,宋柯也已经梳洗完毕了,大家一起到北屋居中的厅堂中用早饭。罗湘绮的这个院落不大,北屋三间房舍,靠东的一间是罗湘绮的卧室,靠西的一间是书房,居中的一间权当客厅。宋柯安排在西厢房;张仲允的卧房在东厢房,只是他常常并不在自己房中。 


  宋柯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显然是一夜未眠,经受了极大的煎熬。但她依旧是衣饰整洁,行止有度,丝毫看不到失态之处。张仲允和罗湘绮心下好生佩服。 

  张仲允明显得感觉到,宋柯和两年前在京师遇见的时候相比,有了明显的变化。少了些花嫣柳媚的态度,多了些冰雪松竹的精神。尤其是一对眼睛,清澈如山泉,全没有时下女子的畏缩躲闪、或者媚眼惑人的姿态,而是说不出的深邃和坦然。张仲允不由得心下感叹,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想这句话对女子也适用。如若不能留住宋柯,那李源的损失太大了。得慢慢想想办法让他们夫妻破镜重圆才好。 


  此时罗良从后院厨房端来了早饭,张仲允忙上去帮助摆放碗筷,罗湘绮招呼宋柯坐下用餐。罗良平时都是和张、罗二人一起用餐的,因为他们早就把他当作了家人看待,关爱非常。今早罗良看有客人来,就要回去厨房自己吃,结果被三人一起拦住了。于是四个人一桌吃饭,倒也和睦,只是宋柯还是甚少开口说话。 


  用完饭,气氛稍稍有些尴尬。张、罗和宋柯虽是旧相识,但此时都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倒是宋柯更自然一些。她和罗湘绮多年未见,便稍稍互叙了一下这些年各自的际遇。其实关于罗湘绮,她在史可法那里已经听说了他的许多事迹,对他的清奇风骨好生敬佩。 


  坐了一会,宋柯突然问起罗湘绮家中有没有《世说新语》。问得罗湘绮一愣,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用,不过还是赶快拿来给她。她又要了纸笔,然后对罗湘绮道: 

  “向日和那些姐妹在一起,常常讲古叙今。有一日讲起《世说新语》里的谢道蕴和绿珠,姐妹们都感慨不已,说到原来古人中有这样的奇女子,才情气度胜过须眉,便要我多讲一些这类故事。可惜许久不读《世说》,好多事迹都忘却了。趁今日闲暇,再温习一遍。”宋柯知道史可法必定把自己在红娘子军中的经历告诉了他们,所以说话之间也不掩饰。说完深深施礼,然后捧着书和文具回到自己房中去了。 


  罗湘绮和张仲允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心情读书。但见宋柯回房打开窗户,坐在窗下铺开纸笔,一笔一画仔细抄写起《世说新语》来。 

  这一抄,就抄了整整一上午,只见满桌子都是细细密密地写满秀丽的簪花小楷的纸张。直到吃午饭时,宋柯才离开桌案。饭后却又坐了回去继续抄书。 

  张仲允和罗湘绮互望了一眼,心里都明白了,她原来是在用这种方法来抵御心中难熬的痛楚。看她如此安静,两人心中却比看到寻常妇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更感痛惜,却又觉得无能为力。正商量是否应该把李源叫出来好好问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就见大门“哐”地一声被推开了,一个人两手扶住膝盖,气喘吁吁地靠在门框上——正是李源。 


  三十三、哀恳 

  眼看已是满天星斗了。 

  张仲允拿了件披风,要推门出去。却被罗湘绮拦住了。张仲允犹疑地说:“再这样下去,人真会冻坏的…”。 

  罗湘绮摇了摇头说:“你拿出去他也未必会穿。” 

  两个人一起将窗户推开一角,向西厢望去,只见李源依然守候在宋柯的门前。那么大的个子,现在却在寒风里佝偻成一团,看上去好不可怜。张仲允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从没见他这么狼狈过,心下不忍,和罗湘绮商量:“要不然我再去劝劝他,让他进屋歇一会。” 


  罗湘绮却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苦肉计,没听说过吗?” 

  张仲允哑然:“不至于吧?” 

  “那负荆请罪,总听说过吧。”罗湘绮拉回了张仲允,关上了窗户。 

  李源伫立在寒风中。 

  并不是故意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以博取宋柯的同情。他是实在不知道除此之外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愧疚。 

  自从两年前与宋柯走散之后,他便如失去了魂魄一般,本来那么健壮的一条汉子,身体一下子垮掉了。但他父亲早丧,弟弟又散漫惯了,所以只好强自支撑着打理织坊的生意,照顾一家人的生活。 


  就这样,咬着牙,忍了一天又一天。白天在外边奔波还好说,到了晚间,回到他们的卧房,看到她用惯的菱镜和梳子,亲手绣的枕头和锦被,心就犹如被万蚁蚕食一般疼痛难当。 


  母亲看他消瘦,总是张罗着要给他找个身边人,照顾他的起居。他再三推拒,母亲却主意坚定。尤其是在二弟生了第二个女儿之后,母亲对此事更加热心。他推辞得狠了,母亲就生起气来:“又不是叫你再娶!不过是纳房小妾罢了。你一个大男人还要守节不成?要不想纳妾,就找个通房丫头收在屋里吧。” 


  过了几天,母亲就领了两个新买来的丫头给他看,一个唤作娇红,另一个名叫软翠,模样也都颇端正。但李源现在哪有这个心思。他和宋柯当年定情的时候,就已发誓要相守一生一世,绝不相负。更何况,宋柯是为了回护他走丢的,他更不能辜负了她。 


  为此李源有一段时间总是宿在外边,不回家里。母亲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仲秋佳节,一家人聚在一起饮酒赏月。李源触景生情,心中悲苦,不免多饮了几杯。平时若是如此,母亲定会数落不休。但那晚二弟频频把盏劝酒,母亲不但未加阻拦,反而也微笑相劝。李源以为是过节的缘故,也并未觉得异样。后来酒醉昏沉,怎么回的房里,怎么梳洗就寝的,他都不记得了。 


  惟一记得的,就是恍惚之中,娘子仿佛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就像他以前在梦里梦到的无数次那样。他唯恐醒了之后,又要剩下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那无边的孤独和痛楚,于是伸臂紧紧禁锢住身边那个温软的身体。 


  谁知醒来之后,房中非但没有只剩下他一个人,反而多出了两个人:躺在他身边的、一脸娇羞的娇红,和捧着手巾、青盐瓶站在床前地上的软翠。李源的脑袋嗡地一下子涨大了好几圈。 


  但是这些隐情又怎么能跟娘子说清楚?他李源好歹也是条汉子,不是推委责任的软蛋。做了就是做了,多说也是无益。再说那次之后,他想反正已经是生米变熟饭了,不如遂了母亲抱孙子的心愿,免得她又别生事端。所以娇红前来伴寝的时候,他也并没有遣她出去。不久娇红有喜,他就又把她送回到母亲身边。 


  他知道是他对不起娘子,所以只好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法来谢罪。 

  雪过之后总是特别冷。夜风夹杂着阴冷的湿气,从李源的领口、袖管一路钻进去,一直钻到他的骨头缝里。从上午和母亲吵翻了徒步跑到这里来开始,李源就粒米未沾;其实自从昨天他接到张仲允的传讯之后就没有怎么吃过东西了。但他此时并不觉得饥饿,只觉得整个人空空的像是变成了一个四处漏风的破布口袋。 


  但是身上的苦痛越甚,心中的痛楚就相应地减轻了一点。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应得的。 

  他只是担心她。知道她虽然对他冷淡如路人,但她心中的痛苦煎熬一定比他更甚。 

  李源把额头贴在冰冷的门框上,心里一声声地低唤:“娘子,柯儿…。” 

  屋内,宋柯斜倚在床棱上,泪痕交错满面。不是不怜惜他,虽然心中被至亲挚爱之人背叛的痛楚同样强烈。但是一旦放他进来,那边的那个女子又该如何安置?那没有出世的孩子又要怎么办?让他从此与她们断绝联系?那太残忍。妻妾和睦,共侍一夫?那她还不如从此流落江湖。 


  她知道她这样一来,难免会被世人目为妒妇、醋缸,被指责为妇德尽失、不尽孝道。但是她还是不愿意就此随波逐流;她只是想在这纷乱的尘世之中,保有最后一点不能放弃的执念和梦想。 


  一扇门,两个人,无限惆怅。 

  这一夜,张仲允也辗转难眠。一方面是留意李源的动静,另一方面,因为李源和宋柯的到来,张仲允晚间不得不回去自己的房间,丢下罗湘绮一个人在北屋,他心中好生不舍。天才蒙蒙亮,张仲允就起来了。行至院中一看,见李源背靠着宋柯的房门,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似乎是睡着了。张仲允叹息了一声,上前去想把他叫起来到自己房中暖和一会。谁知推了他几下,他非但没有应答,身子也软绵绵地歪倒在了一边。张仲允大惊,仔细察看,却见李源脸颊潮红,呼吸急促,再伸手一探,额头滚烫。知道事情不妙,回头看罗湘绮房中也亮起了灯,便一边扶住李源,一边大声呼唤罗湘绮过来帮忙。 


  还未等罗湘绮赶来,只听卡嗒一声,身后的房门却打开了,面色惨白的宋柯站在了门边。 

  宋柯茫然伫立,呆呆地凝视着地上的李源,犹豫了片刻,还是俯下身来,慢慢伸出颤抖的指尖,触摸到了李源滚烫的额头和面颊。细看眼前的人,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竟然已是憔悴如斯。宋柯终于忍不住将他一把揽进怀里,泪如泉涌,片刻就濡湿了李源的面颊。 


  三十四、牵缠 

  李源这一病,就在床上躺了大半个多月。宋柯煎药送水,细心照顾,只是仍旧不怎么和他讲话。虽然他被安排在西厢房中养病,宋柯晚间却只在屋中的软榻上安眠,并不和李源同床共枕。李源虽不甘心,却也拿她没有办法。 


  李源的弟弟李清,数次来请哥哥回家,皆被李源堵了回去。一次李清说得狠了,李源还大发脾气,把手中的茶盏都摔了。 

  李清私下里请张仲允劝劝李源,不管怎么样,把一家老小扔在那边不管总不是个办法。如果宋柯愿意回去,家里会八抬大轿请他们一起回去。如果不愿,另置庄院别居也好。张仲允无奈,只得私下里去探李源的口风,问他到底怎么打算。 


  李源沉吟半天才道:“我以前总以为,世间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才知道…。唉!” 

  一声长叹之后,才又接着说:“世事无常,凡事都难以两全。到如今,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能拣最要紧的抓在手里。我知道娘子的脾气,回去她是万万不肯的。另置庄院,难道倒叫她给我作外房?这根本提都不用提。她不愿跟我回去,我就只好跟着她。她到哪里我去哪里。” 


  “那家里怎么办?再说还有未出世的孩子,你难道都不惦念吗?”张仲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自然是惦念,怎么能一点都不惦念?”李源的脸变得惨白:“但我顾不得了。我真的顾不得了。”说着伸手捣住额头。 

  过了半晌,才又说到:“让母亲担忧,丢下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和…,我也很是歉疚。这滋味不好受。但这次要是再丢了娘子,说句实在话,我会难过得恨不得把命赔上、把心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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