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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临阿奴-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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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无声响。

  夏园

  墙上挂着一幅南临巨型地图,萧元夏凝目良久,又行至桌前,掀开《长慕兵策》下册。他一页一页翻着,翻到西玄阴兵部分时,下头写着:无解。

  他本是神色凝重,忽然注意到解下牛字微地勾起,正是徐烈风惯用写法。他又多翻几页,详细一看,字字都是她写的。是了,她说过徐长慕眼力不佳,都是她代笔的

  “都下去吧。”外头女声低喝。

  萧元夏拢起眉头,看向那被打开的书房门口。

  “王爷!”

  “本王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入园子的么?”他语气不厉,但已叫人听出他的不悦来。

  “王爷!妾身有急事求王爷饶命啊!”罗秋萝,即是夏王王妃,面露急切上前,看见书房桌上墙上的摆设,她微怔。边关已有方家人守护,为何他还在看徐家的兵策?

  “饶命?饶谁的命?”

  “是风儿啊!”见他神色刹那僵硬,她连忙再道:“是跟着妾身十多年的丫环啊,她快被打死了!王爷,就算她千万个不是,也不至误国误民,要上她一条小命,这罪罚未免过重了!”

  萧元夏终于想起今日出王爷府前,听见她身边一个丫环口无遮拦,便教人拖下去打死为止。他眼色微暗,说道:

  “眼下,她的命叫王妃拖着?”

  “是,请王爷”

  “来人。”他叫来侍卫。“奉本王命令回府,谁敢停手,谁就跟她走吧!”

  “王爷!”罗秋萝尖叫:“风儿陪我多年啊!我跟她感情如同姐妹,如我臂膀,这不是活生生断我臂膀么?王爷”

  萧元夏及时攥住她的手臂,阻止她下跪求情。“王妃莫跪,你肚里有孩子呢。人道,姐妹相互影响,如果她真等同你的亲姐妹,那还是早早断了她好。”

  她深深看他一眼,眼泪滚了出来。“因为风儿说徐六的不是么?徐六意图谋害陛下,就算是说上两句那又如何呢?”

  萧元夏微微笑道:

  “我哪是为了徐六,是为了王妃你啊。你可知你丫头说了什么?她跟府里的下人说,人的一生是要跟对主子的,徐六就是不要脸,处处勾引夏王乱伦,要不是我家小姐令得夏王转移心思,今日南临皇室就生了天大的丑事,我家小姐实是南临的大功臣。”

  王妃瞪大了眼。

  他淡声道:“王妃,你是从谁的嘴里听来我与徐六之间是兄妹呢?”

  她惊惧答着:“不妾身没听过这是子虚乌有”

  “那就是了。一个贱婢居然敢造谣,她是想说先皇侮辱了徐夫人还是暗示徐将军戴了绿帽?有这种人在你身边,我怎么能够安心呢?听见那些话的下人都先她一步走了,她得下去赔罪啊。”

  “王爷王爷那,割了她的舌头,从此以后,她不再造谣,将她送到偏远地去妾身妾身有了身孕,南临史上不是皇室有了子息,可以求得一人轻罪么?那就让风儿”

  他冷冷看着她。“她不值得。”

  自成婚以后,夏王最多是漫不经心,时时看着远方,虽有笑容却未达眼底。他个性偏温,与她相敬如宾,平日却是分房而睡,行房自有每月特定日。这本就是南临皇室仿自大魏的行房规矩,没什么好不喜的,直到几个月前他忽然在非特定日前来她的寝房,她这才有了身孕当下她想着,母凭子贵,再也不怕夏王它日纳侧妃。她的家族将因这个孩子而稳固,或许,夏王也会因为这个孩子与她更加亲近如果在此事上纠缠不休,难保他不会发现其实她共谋

  “王爷,徐五长慕在夏园外求见。”外头侍卫禀报。

  萧元夏怔了下。“他居然回京了?”他寻思片刻。“让他过来。”

  他回到桌边坐下,又看一眼兵策,眼露惋惜。

  侍卫将一名白衣年轻男子领了来。

  “草民徐长慕,特来请罪。”语毕,年轻的美丽男子毫不犹豫地撩袍跪下。

  萧元夏亲自上前扶起他来。“长慕何罪之有呢?”徐长慕顺势而起,看了在场的王妃一眼。

  萧元夏微笑:“无妨。王妃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她闻言,心一凛,低下头去。

  徐长慕铿锵有力道:

  “草民一家都有罪,其中以草民罪最为重。当年皇上下秘旨令草民本家冒充胥人时未曾拒绝,草民有罪,罪在知道此事后没有劝告父兄违背当年秘令,将此事尽数告知大凤陛下与夏王;草民有罪,罪在明知他们劣民出身,却没有辱骂他们不知量力居然想为国尽忠;草民有罪,罪在先皇将小公主交给我们代养时,没有讨个信物证明,如今累得她在天牢里吃尽苦头。”

  “哈哈,徐五长慕,你这罪,真真厉害。如果你这都叫有罪了,那,谁还敢为南临尽忠呢?南临皇室现时只有一女一子,哪来的小公主,以后你不要再提了。”

  “夏王若是不信,或可以滴骨之法以验正身。”

  萧元夏眯眼,厉声问道:“她也知道了?”

  “徐六尚不知情。”

  他低低松了口气,叹道:“正因不知情,才会毒害先皇徐五长慕,我与陛下都目击了,还会有假?”

  徐长慕沉默片刻,嘴角隐有极端讽意。他道:

  “那便请,王爷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请看在边关徐家全灭的份上,饶过徐烈风一命。”

  萧元夏扫过他一身的风尘仆仆。那几乎是连夜不歇地赶了回来吧,靴上尘土积厚,一身白衣早是灰尘遍布,连束起的黑亮长发也微微乱着。这徐长慕真是聪明,今日他不是以学士解非的身分,而是用徐家长慕

  这脸,尚带着丧父兄之痛,却还是风华绝代,完全不复过去那个相貌平凡的男子。烈风她曾跟学士解非关在一块过,这一年多来日夜与这张脸相处

  他攥紧拳头,随口问:

  “你怎么来夏园找本王呢?去夏王府等着,本王也会见你的啊。”

  “草民在夏王府外足有三日不得见,因此今日得知夏王来夏园,便赶过来一试。”

  萧元夏眯眼,看向一旁不敢言语的王妃。

  “你打算怎么保她呢?”

  “长慕愿以命易命。”

  他一怔。“你”

  “小公主是先皇要我们保的,长慕实不愿父兄下九泉见到先皇,掩面而愧,不管小公主做了多少错事,只要先皇没有收回成命,长慕就必须保她到底!”

  “就为这个理由?不枉她一直念念不忘你啊。”

  “小公主也时时在长慕面前提及王爷。这一年多她也是真心诚意盼王爷早日当个闲散王爷,她心头所爱除了徐家,就是王爷与南临,她也曾言道,若然一日能出得京师,留在边关,必要守住南临,给王爷一片自由天地。”

  萧元夏双手遽颤,良久,他勉为其难笑道:“好个高招,徐长慕,你这学士的口舌真厉害,居然想动之以情?当年我那一箭下去,她只怕恨我都不及了,还会为我守住南临?”

  “长慕实言实语。当年长慕也伤过小公主,但她仍是心无介怀,处处为长慕设想,何况王爷只是错箭?王爷当知她良善个性,有人待她一分好,她惦记百分:有人待她一分恶,只要回头与她重修旧好,她便忘却恶事。她真不介怀王爷所为,否则当日绝不会为王爷大婚开道。”

  王妃见夏王非但沉默不语,双手还微颤着,她心里恨不得能入宫找陛下这徐长慕存心以巧言动摇夏王,王爷怎会不知?

  “徐烈风她是非死不可,今日你怨本王,改日你就知本王为护南临用心良苦。你告诉我,西玄阴兵于你,至今无解么?”

  “长慕尚未找到破解之法。”徐长慕垂着眼。

  罗秋萝轻声搭腔:“王爷,南临国运昌隆,小小西玄阴兵怎能毁南临大好江山?徐将军他们是劣民,比不得真正的胥人,这才落得尽亡。方家是真正的南临名将世家之后,名声虽略逊胥人,但方三郎已接帅印,定可将西玄打退。”

  萧元夏淡淡看她一眼,她立刻噤声。

  他又朝徐长慕说道:

  “本王看过你近年呈给先皇的边关建言,你兵事眼光极好,难怪能成为一方学士,我都转给陛下,请她务必广纳建言。真可惜,你要不是劣民之身,今日本王就可重用你。这样吧,这阵子,你将未完的《长慕兵策》下册全写完,可不受阻碍离京。本王会让陛下下一道圣旨,杜绝百姓再谣传你们是劣民,保全徐将军最后的好名声。”

  徐长慕终于抬头看他一眼,平静道:

  “敢问王爷,徐家烈风曾与你提过《长慕兵策》下册并非结束么?”

  萧元夏一怔。“没有。”

  “那就是王爷看出来了?”他轻轻一笑,神色清傲:“《长慕兵策》下册留在宫里六、七年,原来,只有夏王认真看了;原来,只有夏王看出下册并未结束。”

  萧元夏撇过眼半天,才又调回目光继续说道:

  “徐将军就照徐姓厚葬,胥人会有的,你父兄一律会有,这点本王可以作主。”一顿,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面比美玉更胜三分的年轻男子,忽然涌出些许妒恨。他道:“徐烈风罪名意图毒害先皇,陛下坚持凌迟碎剐。本王跟你做个交易吧,徐五长慕,这世上冒充徐姓的劣民只剩你一人,为防将来你的子息被人误认为真正胥人一族,如果你甘愿受阉割王妃愿积德,以她肚里的孩子来换徐烈风不受凌迟之苦,让她好走些,也方便你去收尸。”

  王妃闻言,瞪着他。

  徐长慕静默了一会儿,而后嘴角渐渐挑起,最后纵情放声大笑,教人难以调开视线。他笑声渐停,举动容止独秀,甚是优雅地撩过衣摆跪地。

  他一字一语满溢欢喜笑意,眸里碎光无比明亮,将他眼底的感情毫不保留地泄露出来。

  “谢王爷愿将徐家烈风还给徐五。徐烈风是徐家第六女,阿奴是徐家的,是徐五长慕的,与他姓再无关系。生前死后,她只姓徐,她只属于徐家,她只属于南临徐五、学士解非的。”

  “阿奴。”巨大的双臂难得把她抱了起来。大哥看着父亲的背影,冷淡说道:“谁都可以忘记,就你不行。你仔细看着爹的背影,此番他是去边关打战。”他慢慢转头凝视着她。“我们,绝不会,愧对徐姓。”

  “阿奴也不会!”她跳下大哥的怀抱,追着几步,大声喊着:“父亲要保重!父亲等阿奴长大,保护父亲跟南临!”太远了,父亲根本没听见。她闷闷地走回来,看见大哥错愕的表情。

  “阿奴也不会”她喃着,自梦里慢慢醒来。幼年,父亲、大哥、二哥、三哥去边关时,总会有一位兄长抱着她,对着她说同样的话——我们,绝不会,愧对徐姓。

  原来,那不是自我的要求,而是用怨恨的语气跟她宣誓。

  父亲他原是姓什么呢?如果她跟他说,她不要姓徐,跟着他们姓,不知他们愿不愿意?

  嘿他们会愿意的。她觉得,这一年多她与父兄的感情有进展的,以往她十分在乎他们喜不喜欢她,惹是生非引他们注意,现在,她学会不要刻意在乎他们喜不喜欢,她喜欢他们就够了她反而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进展,至少,二哥在京师里,对她从三句变五句,果然有进步。

  轻微的脚步声仿佛自极远的地方响起,一步接着一步,来到铁门前。

  “怎么不点火把?”来人问着。

  狱头立即燃起火把。

  来人往牢里看去,只能看见黑漆漆的角落隐约有个人靠墙坐着。

  “这”

  “余大人,罪犯徐烈风身怀武艺,迫不得已将她锁在墙角。”

  “她试图脱逃?”

  狱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徐烈风,你傻了呜?你以为外头没有重兵守着吗?逃出天牢就自由吗你怎么不说话?”

  “因为罪犯徐烈风不停地诅咒陛下,所以”

  他定定注视狱头,唇边勾勒出一抹笑。“你做得很好。不过,眼下公公是来宣读圣旨的,她得领旨,去拿开。”

  狱头迟迟不敢有动作。

  “你饿她几顿了?”

  “这些时日,小人不敢饿她,也不敢随意放她说话,只好差人强喂她,这才喂得几口。”

  “这都多久了,连个大男人早撑不住了,她哪来的力气叫,去拿开。”

  狱头只好胆战心惊地打开牢门,靠近那黑漆漆的墙角。

  她仍是动也不动。

  狱头摸索着,碰到她冰冷的脸颊,取出她嘴里的棉布。他低声道:

  “六小姐,你不再喊叫,我们就不塞你嘴。这样,大家都好过。”

  “我叫了也没有用,不是么”那声音低哑,失去往昔生气。

  “正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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