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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康和坐在车辕上的车夫打了个招呼,问道:“请问,金侯爷在里面吗?”
那个车夫冷冷的望了他和陈南水一眼,默然的点了点头。
刘康掀起车帘一角,往车厢内望去,只见金玄白侧靠车壁而坐,一手持着酒杯,一手扶着坐在他腿边的一位女子肩膀,满脸带着微笑。
而在金玄白对面盘腿而坐的则是一位身穿银白色锦袍,头戴文巾的少年公子,他的怀中依偎着一个绿衣少女,正在兴高采烈的和对面那个女子划着酒拳。
刘康起先还以为自己眼花,可是擦了擦眼睛,才发现自己果真没有看错,那个作文士打扮的书生,正是来自湖广安陆的郡主朱宣宣,而那个依偎在她怀里的则是已被赵定基送走的江凤凤。
刘康不明白她们怎会如此亲密,并且还刚好在这个时候出现,想起前几天和钱宁在湖边水庄赌钱,被张永罚跪时,朱宣宣一脸揶揄的神色,他便心里一虚,赶紧放下了车帘,拉着陈南水钻进第三辆马车之中。
朱宣宣凤眼斜睨,看到刘康掀起车帘一角,问道:“刘康,你偷偷摸摸的站在那里干什么?有什么事进来说嘛!”
金玄白看到她满脸通红,眼波荡漾,笑了笑,道:“刘康已经上了后面的马车,祢找他做什么?”
朱宣宣骂道:“这小子,鬼鬼祟祟的,不是个好人,就跟我那些侍卫一样,看着就让人讨厌。”
秋诗凤莞尔一笑,道:“小凤儿,我看我们不要再划拳了,再划下去,朱公子会醉得不醒……”
朱宣宣醉眼流波,道:“谁说我会醉?祢也不过是十拳里赢了七拳而已,小凤儿,祢再跟她比划一下,我不相信祢还会继续输下去!”
江凤凤一扬螓首,道:“大凤儿,祢听到没有?朱郎相信我一定可以赢祢,来!我们继续划拳!”
秋诗凤仰首望了望金玄白,笑道:“大哥,对不起哟!让你端着个酒杯,却一直喝不到酒,你看,这一拳我是不是要让小凤儿?”
金玄白大笑道:“祢们两只凤儿,要划酒拳,分胜负,是祢们的事,我和朱公子只负责喝酒而已,至于谁先醉倒,就要看祢们的本事罗。”
朱宣宣也哈哈大笑道:“金大哥,别看你的武功比我要高出许多,可是这喝酒的功夫,我一定会赢你,你晓得吗?我八岁时就偷喝我父王窖中珍藏的美酒,大醉两天之后,我就很少喝醉了,今天你就算喝一杯,我喝十杯也会赢你,到时候只有你醉倒……”
江凤凤一怔,问道:“朱郎,你说什么父王?难道你……你的父亲是位王爷吗?”
朱宣宣没料到自己酒后失言,竟然被江凤凤抓住了语病,心中一慌,却见到金玄白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她也摸不清他这种表情代表什么含意,咬了咬牙,正想要说出自己的来历,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大喝道:“禀报千户大人,前面有人封路!”
金玄白仰首把手中的一杯酒喝干,放下酒杯,道:“诗凤,祢们继续划拳,我出去看看。”
他一掀车帘,飞身跃了出去。
朱宣宣趁机道:“小凤儿,祢陪秋女侠,我出去一下。”
她不等江凤凤回答,也一掀车帘,跃出马车。
第一九七章扮差抢劫
山塘河算是运河分出来的一条支流,从阊门的城河分水,在沙盆潭转向西北,蜿蜒而去,之后绕经虎丘而流至浒墅关,再和大运河会合。
这条山塘河里平日有许多小型船只往返,大都是往虎丘的游客所雇,所以属于游船,和运河中所行之船只不同。
这些游船有些用浆,也有的用橹,船夫大都是男子,不过也有少部份则由船妇操舟。
一般说来,游虎丘大都一日往回,天黑之后,极少船只往返于山塘河,尤其那时山塘街没有什么房舍村落,只有遍野栽植桑麻,罕得几家农舍,也都在桑田之中。
从苏州府城至虎丘的途中,有一座锦绣桥,横跨在山塘河之上,算是河流两岸的交通要道。
粗算起来,锦绣桥大约是府城至虎丘的半途,到了锦绣桥,等于已经走了七里路,再走七里,便可到达虎丘。
金玄白等一行三辆马车,所停之处,距离锦绣桥约有十多丈远,他一出马车,立刻看到远处一片灯火通明,大路之上摆着两座竹制拒马,拒马附近,人影绰绰,大约有三十多人,全都是身穿皂服,腰佩单刀的壮汉。
金玄白还以为这又是集贤堡玩出来的什么花样,冷冷一笑,缓步往前行去。
他才走出几步,身边风声一响,朱宣宣已追了上来,问道:“金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
金玄白微微一哂,道:“朱公子,祢怎么不留在马车里,继续把祢八岁时偷喝祢父王窖中美酒的故事说完,跑出来喝风做什么?”
朱宣宣细眉一挑,道:“你说什么?我有提到我的父王吗?你听错了吧!”
金玄白斜眼一睨,道:“祢不用跟我解释,好好的想想,该如何和祢的小凤儿解释吧!
”
朱宣宣打了个酒嗝,被冷风一吹,头脑忽然清醒起来,笑道:“金大哥,你是听错了,我是说,我八岁时,到我父亲的王窖去偷酒喝,因为我家的酒窖有好几座,加上我爹热衷于功名,所以把酒窖各取不同的名号,分为王公贵戚四等,这王窖中的酒,是最上等的。”
金玄白听她扯出这么一套谎话来替自己掩饰失言,也不禁感到佩服不已,笑着道:“上回唐解元曾说过,他家居吴县,开有一间酒肆,家中所酿之酒,味醇甘美,想不到朱公子祢家也是酿酒的,难怪你们气味相投!”
朱宣宣跟着傻笑一阵,也觉得自己编的这个谎话不错,想要转身回去和江凤凤照样的解释一番,却见到诸葛明、邵元节、于八郎三人都站在马车之前,向远处眺望。
她快步走了过去,问道:“诸葛大人,前面是怎么回事?”
诸葛明望了她一眼,道:“前面有人在封路,也不知是哪些不长眼的家伙,又想找死!
”
朱宣宣翘首望去,只见到一片灯火,也看不清楚十多丈外到底是些什么人,她按住剑柄,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没等诸葛明答应,她已跨开大步,往前行去,转眼便已走出七八丈远。
诸葛明摇了摇头,对身边的邵元节道:“这家伙不知天高地厚,早晚得闯大祸。”
金玄白走了过来,笑道:“她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侠玉扇神剑,可以横行天下,当然天不怕地不怕。”
诸葛明想起在欢喜阁里的那场闹剧,不禁大笑。
邵元节问道:“侯爷,你早已知道她的出身来历?”
金玄白点了点头,道:“诸葛兄早就告诉我了,她还以为我不知道,总是装神弄鬼的。
”
邵元节大笑道:“这倒不能怪她,都得要怪王爷,他想儿子想疯了,生个女儿拿来当儿子养,从小就让她舞刀弄剑,爬高蹿低的,难怪她长大了会变成这个调调!”
诸葛明道:“兴献王为了他这个宝贝郡主,多年以前就以重金聘请许多的护院,传授她一身武功,只可惜那些人都是浪得虚名之徒,以致她纵然极为用心,也不过一番苦功,武功练得还是不怎么样……”
金玄白道:“若论资质,这位郡主该是中上,假使当年遇到了名师,成就应该更高,只可惜……”
他说到这里,话声一顿,道:“不好!这丫头又要闹事了。”
诸葛明扬首望去,只见那两个云骑尉已把马匹带开,朱宣宣比手划脚的开口大骂,也不知在骂些什么。
他笑道:“这丫头,就喜欢闹事,抓到这个机会,还不……”
眼前一花,金玄白的残影仍在身边,诸葛明已看到远处朱宣宣的身后,已出现了另一个金玄白。
他吓了一跳,只听到邵元节赞叹道:“道家身外化身的奥秘,原来就在这里,贫道今天总算是大开眼界了。”
他一甩大袖,飞身而去,诸葛明跟于八郎打了个招呼,也紧随在邵元节之后,往前飞奔而去。
邵元节来到锦绣桥前,只见桥上站了七八个身穿皂服的差役,路上围了二十多名同样装束的大汉,他们全都拔出了单刀,拿出了铁尺,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朱宣宣指着那领先的一名差人大骂:“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大爷们是什么人,竟敢封路拦截!”
她发现金玄白到了自己身后,胆气更壮,飞起两腿,把两座拦在路上的竹制拒马踢得散裂开来,竹棍飞弹之处,当场便击伤了三四个差人。
那个领头的差官大怒,喝道:“衙门办案,岂容尔等刁民捣乱?来人啊!把这几个刁民都锁拿起来,押入衙门大牢。”
朱宣宣怒骂道:“放你妈的狗屁!谁敢过来,本大侠就先斩了谁!”
她拔出肋下长剑,摆了个架势,剑光闪烁间,倒把那个领头的衙役的气焰压了下去。
那衙役退了一步之后,立刻发现自己示怯,睁大了牛眼,大喝道:“你们这些刁民,莫非想要造反不成?”
诸葛明拉住朱宣宣,道:“朱公子,让老夫来跟他们讲理,祢先退下休息,别把人气坏了,可划不来。”
朱宣宣收回长剑,气呼呼地道:“这些长着狗眼的东西,竟敢小看我,真是他妈的……”
金玄白伸手扣住她的左臂,轻叱道:“不可胡说,要顾着自己的身份!”
朱宣宣看到他脸色凝肃,有些心虚,缩了下脖子,不敢吭声,转过头去,只见于八郎和邵元节站在旁边,两人的脸色都极为诡异。
她干咳一声,道:“大哥,你看他们真的是苏州衙门里的差人吗?”
金玄白冷冷一笑,道:“这还用问吗?”
诸葛明面对那三十多名差役打扮的壮汉,目光闪动一下,问道:“你刚才说是衙门办案,不知是哪个衙门?”
那个领头的差官道:“废话,当然是苏州衙门,这里是苏州地界,难道我们会是从杭州衙门来的人吗?”
诸葛明笑道:“说得好!难怪你会是领头的。”
他跨前一步,问道:“你们既是来自苏州衙门,不知认不认识王正英这个人?”
“王正英?”那个领头的差人一怔,道:“王正英外号乾坤双环,是我们苏州衙门的大捕头,我怎么不认识呢?”
诸葛明点头道:“好!那么尊驾是王正英大捕头的属下喽?”
那个领头的差官道:“不错,本差官乃苏州一等二级捕头屠刚,奉大人之命,到虎丘办案,尊驾是……”
他看到诸葛明气度非凡,身后的几个人,除了邵元节是个道士之外,其他的五个人都身穿锦衣,看来颇有身份,所以态度比较软化,再也没有刚才那种气焰了。
诸葛明微微一笑,道:“你先别管我是谁,你说你是苏州一等二级捕头,请问,你可有带腰牌?”
屠刚道:“腰牌当然有,不过没有必要给你看。”
他一振手中铁尺,道:“你们听好了,今晚此处封路,任何人都不能经过,如有逾越,本官必将你们绳之以法,捕入大牢。”
诸葛明哈哈大笑,引得于八郎和那两名云骑尉也大笑起来,朱宣宣听出其中的趣味之处,也跟着大笑,她拉住金玄白的手臂,笑问道:“大哥,这么好笑的事,你怎么不笑?”
金玄白道:“冒充官差,拦路打劫,不知犯了什么法?要坐几年牢?看到这些蠢人,我怎能笑得出来?”
邵元节颔首道:“金侯爷说得好,贫道也颇有同感。”
诸葛明笑声一停,道:“屠刚,你睁大狗眼看看,这是老夫的腰牌……”
他伸手进怀掏了一下,却掏不出腰牌来,略一忖想,才记起自己那块腰牌,早就给了金玄白。
他尴尬地缩回了手,回头笑道:“金侯爷,我倒忘了,那块腰牌早就给你作纪念……”
屠刚看到诸葛明出糗,还以为他在唬人,胆气一壮,扬声道:“弟兄们,大家动手,把这几个骗子抓起来!”
那些差人吆喝一声,有的扬起单刀,有的抖起锁链,有的挥舞铁尺,纷纷涌上前来,作势要抓人。
诸葛明大喝一声,如同晴空里起了个霹雳,震得那些差人全都呆住了,一时之间,似乎都变成木偶。
诸葛明道:“八郎,你们身上都带着腰牌,亮出来给这些王八蛋瞧瞧!”
于八郎应声从怀里取出一块腰牌,高高举起道:“锦衣卫千户于八郎在此!”
那两名云骑尉也先后从怀中取出腰牌,左边那人扬声道:“锦衣卫校尉,从五品云骑尉海潮涌在此。”
右边那人则高举腰牌,高声道:“锦衣卫校尉,从五品云骑尉戎战野在此。”
屠刚等人如遇雷击,有人吓得把手里的单刀都掉了,也有人吓得当场腿软,跪了下来,至于站在锦绣桥上的七八名大汉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