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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自海觊觎云家已经不是秘密。四年前云邴楠被人杀害,诸多线索显示就是赵老大所为。这么久以来,两家之间针锋相对一直没消停。只不过,赵自海想的是怎么吞掉云家,深州市里他一家独大。而云坤谋划的是为父报仇。
云坤摇头,“轻易地让小艾引下高速,你小瞧赵自海手底的人了。”他站到镜子前换衣服,边整理衣领边若有所思地说:“也许他们的目标是许平安。”
“她?”阿图左右绕不开赵老大这个圈子,联想也是围绕着他,“有可能,她回来好几天了,说不定叫赵自海发现了。抓住她正好威胁二少你。”
他的话令云坤眉心拧结,再往下想越发的不妙,云坤转而换了话题,“豹叔这边该了结了,明天送他去赵自海那儿,记得把这个消息散给他老婆。他身体怎么样?”
阿图老实答:“不好,大夫说挺不了多久。”
“只要挺到赵老大手里,他这条命就值了。”
云坤望着自己的手,淡然一笑,他要让赵自海死得彻底,死得绝望,再无翻身之日。
换好衣服,云坤来到医院。早晨,他把话说得那么绝,一丝回寰的余地也没留,走时更是毅然决然。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从不为任何事拖泥带水,但走是走,附加上一大串折腾,弄得她惊恐不安的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他准备带许平安出去吃饭,也算变相做点弥补。
进入医院大厅,正当他准备上楼呢,见她风风火火从楼梯上下来,大约是着急,外套的扣子也没系,衣服随着她狂跑兜得飞起来。
云坤的记忆瞬间回至四年前,也是这样的狂跑。当时许平安已经坐进车里,拧过身子隔着后车窗看他。车子越开越远,她的脸也越来越模糊。忽然车停了,她拉开车门急匆匆跳下来。
她迎着自己,根本不打算刹车似的狂奔,到了跟前她突然定住。
她气喘吁吁地说:等我毕业了,你娶我吧。
这话不是征询,是肯定又郑重的通知。云坤记得当时的自己伸出手,摸了摸她跑乱的头发。她头发很多很厚,象她这个人,未经雕琢,有种粗糙又蓬勃的生命力。她扬起脸,一甩头让开他的手。你等我回来。她骄傲地命令。
其实,直到今天云坤也不确定,当时的自己是否做了某种回馈,以至于她有了错觉,如此笃定地抱着要嫁的念头。
长长的台阶还剩最后三级。显然许平安等不及了,干脆纵身一跃,蹦到云坤面前,象从前那样,身形戛然定住。
“我一直趴窗口等,怎么没见你车你就到了?”说着话,她的手已经自然地拉住他。
云坤暗暗嘲笑自己想多了,惊吓没留下什么后遗症,或许那警告也没听进耳朵。他淡然收回手,插到裤兜里,“车停后门了。”
第9章 第九章
市里的交通快要到晚高峰,隐约有了堵车的迹象。司机三转两转拐上了环路,这里的行驶还算畅通。一坐上车,许平安就象逮小鱼一样,不论云坤的手如何闪避,费尽周折也要握到自己手里。躲藏没起到暗示作用,相反助长了她的斗志。
“老实点儿。”他绷紧脸训她,然后抽出手,哪知又被她执拗地抓回手心里。不单如此,她欺身贴上他胸口,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抗议,“摸又摸不坏。”
蓦然间,云坤发现许平安跟从前有一点不同。原来的她,无论眼神举止,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原始的青涩。而此刻,她突然附着了一股妖娆。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依附过来的姿势相当熟练——傲然挺立的部位隔着薄薄的衣料,隐晦地对他进行撩拨。
云坤感觉极不舒服,这不是他心里的许平安能做的事。她可以鲁莽,可以倔强,唯独不可以捻熟于风月。云坤不动声色,倒要看看下一步她会怎么做。只见许平安贴了片刻,感觉没有遭到拒绝,手臂迅速环了过来。
云坤细致地体会她箍住自己腰的那瞬,竟莫名地松了口气——她抱的非常蛮横,不似刚才的动作那么有技巧。而且,一旦抱紧她马上又松了手劲,似乎意识到自己粗鲁了。
云坤想,大概前面一段是错觉。他没有流连花丛的经验,不过是倚仗细致入微的观察。四年没见的许平安怎么不能有点变化呢?国外的氛围多自由,岂能象自己一样苦行僧似的度日。云坤暗暗责怪自己敏感了,草木皆兵到了这等地步。不期然的,他嗅到来自于她身上的味道。那是年轻女孩的温热气息,洁净美好,好象婴儿身上独具的奶香味。
马上,云坤推着她肩拒绝开这种亲昵,“坐好,别象没骨头似的。”
许平安的手松开了,单单将下颌贴到他肩头,继续用低得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的声音说:“云坤,其实我每次梦到你,都是跑啊跑,奔了很远的路想扑到你怀里,结果每次都扑空。人没抱到,梦也醒了。你就象我永远都不能如愿的梦。刚才真的抱到你,我反而一点也不激动,因为我发现,我梦寐以求的事,对你却不是。”
云坤注视前方,“对。”
许平安呵出的气息扑到他耳端,热热的,痒痒的,象有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挠,“那我求你也好,发火也好,是不是都没用?无论如何你要让我走?”
“是。”
“命是我自己的,后果我自己承担。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绝不怪你。行不行?”她的话越说越软,可怜巴巴的。
“不行。”云坤半步不退让,“你在我身边当然由我负责,如果你有任何意外,我会恨自己没能力守住亲人。”
“我不是你亲人,是你爱人。”她强调这一字之差。
“亲人也是爱人,爱人也是亲人。没有分别。”
“有。”她语声渐高。
“什么分别?”
“……就是有分别。”
阿图清清嗓子,打断了他们的争执,他说:“到了。”
要去吃饭的地方非常僻静,那是个精致的人工岛,离岸近百米,中间一条长长的栈道。此时天色还亮,餐馆的霓虹灯没有打开,若是灯火通明的话,这座三层建筑俨然是一艘夜色中行驶的大船。
周围水天一色的风景也很美,但许平安刚在云坤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极没心情,气鼓鼓抗议,“换地方,我刚从水底出来,不想再看水了。”
云坤没跟她计较,“我专门预定了滋补的虫草乌鸡羹。加强营养有助你恢复。”瞧她硬梆梆杵着不动,他活稀泥似的想拉她一把,可又觉得现在还是少接触为妙,于是抬到一半的手划个弧度,改为‘请’。
那个显而易见的更改越发让她恼怒,她恨死了这种彬彬有礼,她挥手打了他手一下,“不吃。”
云坤凝眉不语,象冷落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不哄也不劝解。僵持一阵后,许平安绷不住了,主动扯他手臂,“干嘛,你要是生气就骂我几句,这么不理人算什么?”
“骂你你开心?”他冷声问。
“当然不开心,但起码说明你眼睛里有我。”
“如果眼里没你,我不会为你担心。”发觉她手悄悄挽上自己,他一挥手扫开,径自踏上栈道。
她亦步亦趋跟上,追着问:“你什么逻辑啊?为我担心就赶我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
“嘘,”云坤竖起食指到唇边,“我的逻辑是吃饭也得有好心情。如果你再没完没了,我要放弃跟你享受晚餐了。”
威胁收到了效果,许平安定住步子,嘴张了又张,却不敢再吐一个字。
这里远离市区,耳边听不到车水马龙的喧嚣声。橘红色的落日坠到江对岸的建筑群中,为这面水域笼罩上厚重温暖的光芒,也为他们两个身上镀了一层红晕。
迈出几步的云坤见她落在后面,有心等一等,“还没喝酒,脸就这么红。”
“也不瞧你自己。”她嘟嘟囔囔,不情愿地跟上。
他耳朵灵听见了,“能好好讲话吗?”
她万分委屈,“反正我温柔还是悍妇,你都要赶我走,还有什么必要再去讨好你?”
“你讨好我?怎么象是我正在讨好你?”
“我不要你讨好,你肯点头让我留下……”
“换个话题,好么?”云坤又要板起脸。
许平安咬咬下唇,指着延伸出几百米的栈道,说:“你看它,特别象我家乡的火车道。小时候我总是好奇,一眼望不到头的铁轨到底通向哪?我去问齐神父,他告诉我,它通向远方。在我心里,远方是个神奇但我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
云坤听她讲过,她生长的地方有条火车道。但是,极少有列车停靠。因为那是个非常不起眼的小站,所有的工作人员加起来只有两三个人。而许平安的家距离这个小站还要翻过两座山。童年时候的许平安最喜欢坐在小站旁的石堆上看火车驶过。在她心里,车里的人非常神秘,不分男女老少都兴高采烈地去同一个地方——铁轨尽头。
听过她的讲述,云坤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一个小女孩,象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衣衫破旧、瘦弱矮小。她孤独地坐在乱石堆上,抱紧膝盖,眼巴巴望着一列列火车驶过,风吹乱她头发,还有抿紧的嘴唇。没人知道她心里的羡慕和寂寞。那是十七岁的许平安让云坤印象深刻的地方,她用词不多,却能让人联想到她讲述的画面。
“后来,我沿着火车轨道,到了想也没想过的地方。我才知道,远方其实就是你想去的地方。云坤,你说有没有一条铁轨能通到你心里?或是这样的栈道,走着走着,能走到你心里。”她小心翼翼用指头划着他心脏那一点的位置,半是哀求半是保证,“我只要一点点地方,云坤,给我一点点就够。”
其实,云坤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对许平安始终有种期望,或者说是安排——让她脱离从前困苦的日子,开始崭新生活。四年前,他为她铺垫好了开始,让她开阔眼界、领略全新的环境。沿着他规划好的路走下去,许平安的未来是可以预见的好。而今他心愿达成,她知道了‘远方’,并且走得比云坤自己还要远。凭借她的聪明美貌,今后的事业爱情家庭都会圆满。此刻再调转头,叫她跟自己过充满凶险、诡计的生活?与其那样,他建立的开始又有何意义?
于是,云坤硬下心来,“想走进我心里,光凭你这三言两语的小伎俩还不够,再去读几年书吧。”他复又迈开步子。
“等等,”她拉住他,“一定要我走也行,我有个条件。”
“平安,我从不跟人谈条件。”
“我不是其他人,我是许平安。” 她不示弱的扬起脸。
“……说来听听。”
第10章 第十章
倒春寒的天气搞得很多人患上感冒,肖宇飞也不幸中招。清鼻涕象两条小溪,淅淅沥沥流个没完,消耗掉两包纸巾,他总算是主持完了早晨的例会。散会后,同事老崔拿了一摞纸,跟到他办公室做汇报。
肖宇飞晕头涨脑,鼻塞害得他昨晚整夜失眠,他按住那迭纸,劝老崔:“长话短说吧,你瞧我这样别折磨我了。”
老崔是个奔五十的老警察,其貌不扬,扔到人堆里就直接湮灭成路人甲。对着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肖宇飞,他也端不出老资历的架子来,态度和善得近乎敦厚,“理解理解。其实那些纸加起来也没几句话,我挑重点跟你讲。坠江的车主叫艾英华,环亚珠宝行员工,今年29岁。”
“这姓艾的跟云家有关系吗?”
“有,关系大大的。她和另外一个叫栗图的小子都是云坤的保镖。”
“我就说嘛,云家不会不管她。顺着这个艾英华继续查,还有那个环亚珠宝行。”
“早查了八百六十遍,环亚的门坎快要被我们踏平了。云家手里就剩了这一家经营的买卖,我们哪能放松呢。”
肖宇飞有点不信,“云家在外面嚷得那么厉害,只有这一点儿生意?”
“听我慢慢跟你说。”老崔在科里呆了十几年,对这案子还有往上追溯的渊源了解颇多。他熟络地给自己拉来椅子,然后,说书人似的从头开始娓娓道来。
云邴楠是靠着给人讨债发家的,身边聚集了一帮子兄弟。挣到些钱后,他就谋划着转行做生意,十余年折腾下来,手里攒了一堆商铺。到他死那年,已经是深州市里铺面最多的老板。等到他儿子云坤接手生意后,与他爹云邴楠走了完全不同的路子。他把店面都卖给了跟父亲打拼的兄弟,有些是卖,有些半卖半送,借此遣散了大部分人。起初,大家还说云家老头子一死,云家立马失了元气。哪知道,明面上的生意结束了,可地下钱庄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