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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激流-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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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李文秀心底嬉笑不已,好不容易才板起了面孔若无其事地说道:“有些事虽无凭据,但蛛丝马迹,足以为证。非但是文秀,赵知州心里,最顾忌的只怕也是此事。用先生退敌,一是事急无奈,这二嘛可就有掩耳盗铃的嫌疑了。否则的话,以他的老辣,何以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来。可笑海威,威名传于四方,铁律行于军中,偏偏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勾当,平白便宜了先生。”

一而再,再而三得听她提起海威之名,章扬的面孔不禁有些变色。李文秀眼角余光扫见,却故作不察,反倒伸出手指,反反复复的在城墙上书起海威二字。望见墙上砖土簌簌脱落,海威二字扑面而来,章扬脑血上冲,不得不闭上了双眼,半晌方才重新睁了开来。此时那字虽多,他却视而不见,再无半分失态。

李文秀见他如此,终于停下指来妩然一笑。章扬怔在原地,既感激她用心良苦,又苦于自己无法明言。一时不安愧歉,纷纷涌涌,尽都写上了面颊。

“夜露已深,蔡校尉大概也要关城落锁了,咱们还是下去,莫要给他添了麻烦。先生,你看如何?”仿佛并未看见章扬复杂的脸色,李文秀轻快的提了个建议。倒是章扬隐约觉得,她的声音似乎越发婉转悦耳。

体味着各自心情,章李二人施施然下城而去。却不知他们身后,有两条长长的身影投在阶梯上,忽而分离,忽而又交错在一处。

刀是好刀,枪是好枪,府库里数十堆兵器和在一处,泛着精钢特有的光芒。单锋挑出一把锐利异常的钢刀,顺手插进左手提着的皮囊中。他望望身旁兴高采烈翻箱倒柜的刘猛,皱眉道:“小猛,你爹当真同意你跟着佐云走?”

“当然!”刘猛头也不抬,自顾挑选着兵器:“别的不说,我只要告诉爹爹,单大叔也有份,他哪里还会有意见。”

“臭小子,原来是把我给卖了,看来今后要多小心你才是。”单锋听他答得干脆,终是放下心来。这时刘猛一声欢呼,猛地抽出一杆铁枪。只见那枪身黝黑暗淡,除了枪头有些长的出奇,丝毫不见过人之处。不料被刘猛拿着粗布一番擦拭后,略略一举,那铁枪上端竟有寒光流转自在,清澈碧凉。单锋愕然奔了过去,还没来得及细看,刘猛已把枪身一收,藏在了自己身后:“先说好了,这杆枪归我。”他嬉皮笑脸的看着单锋,口气却十分坚决。

单锋努嘴喝道:“哪来这许多废话,你单大叔还会和你抢它不成?”。他把手一伸,刘猛只得泱泱的把铁枪递了过去。

把玩着手中兵器,单锋啧啧赞叹:“枪尖尺半的我见得多了,像这样长达二尺,两面锐角开锋的利器我倒是第一次看见。好枪,果然好枪。”眼看自己的宝贝结局堪忧,刘猛在旁边慑诺道:“单大叔,咱们可是说好了的。”

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单锋有点惋惜的递了回去:“府库之中宝贝多的是,我才不会和你争这一件。话说回来,你可要好好挑选,兵器乃武人之命,莫要害了别人。”

“知道,精益求精,重中选重嘛。”刘猛应了一句,随即又问道:“单大叔,我一直不明白先生为什么只要一百人。咱们单刘两村七百多条汉子,人人精通武艺,就算再怎么挑选,也能有个三四百人,干吗要把人数限定在百人以内?”

单锋听他问起,便停下手来答道:“你也不想想,咱们干掉了管阙以后,去的可是京畿重地,要不是为了确保管阙不至于逃掉,佐云连一百个人都不想要。再说到了京城,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还不知道,人手一多,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保不齐出点岔子那才麻烦。”

“那什么时候动手?”听他说的有理。刘猛忙着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又追问起管阙的事。

“应该快了吧。”单锋抬起头来,目光看向库外。“这两日赵知州派人传信,说管阙三番五次到他府上哀求恐吓,看样子他快要吓破胆了。嘿嘿,等他一离均州,咱们就跟上,挑个好地方,送他黄泉路上快刀一把,铁枪一枝!”

第十二章黑焰

“小将军当真要回去?”崔哲攒眉问道。

管阙脸色一寒,狐疑的望了望他:“那章姓小儿整日持刀在我宅旁行走,分明是待我不备,痛下杀手。如此险境,我怎能再呆下去?崔哲,你莫不是起了异心吧?”

崔哲喉咙一梗,被他呛得险些说不出话来。他脸上涨得通红,不满道:“小将军何出此言?崔某奉振武将军之命,卫护左右,如何会起贰心?此事若不是小将军私自动用暗刃,怎么会闹到这般田地,却与崔某何干?”

听他提及暗刃,管阙不由心虚起来,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口道:“好了好了,算我说错了,奶奶的什么狗屁暗刃,连我老爹的霹雳九连环都用上了,居然还收拾不下一个章扬。”他口中尽是埋怨,却无半点痛惜的意思。崔哲虽对暗刃中人向无好感,此时见他这般冷漠,难免也有兔死狐悲之伤。管阙骂了几句,忽而对他说道:“这事闹得有点大了,你准备一下今天就走,先到老爹那里帮我解释解释,再请他派人到路上接应一下。”

崔哲一惊说道:“不妥,小将军,振武将军亲命我护卫左右,岂能擅自离去。再说小将军要是匆忙上路,风险太大,不如派人传信,等将军那里援手来了再起程不迟。”

“叫你去你就去,哪来这许多废话。你老是叫我等等等,是不是想让我死在这里啊?”管阙瞪了他一眼,面上又浮起几分疑色,他盯着崔哲讥讽道:“我知道你在军中名头响亮,可斯斯文文的会舞剑有个屁用,关键时刻还得会杀、杀、杀。你既自承不敌章扬,留在我身边有何益处。你只管去就是,出了事情我绝不怪你。”

犹豫了一下,崔哲还待坚持,偏又有些忍不下那口恶气。此时里屋几个黑色的人影晃动,隐约可以辨出乃暗刃中人。他这才醒悟到,虽然管阙不满此前行动失败,却还是把逃生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至于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想了又想,他一咬牙应了下来。

黎明的清风刚开始吹拂,燕离湖上,几只雪白的鸥鸟已清啼着掠过水面。鱼儿争相自湖中跃起,在空中优美的转了个身,然后破开一道涟漪,转眼钻得无影无踪。湖旁的芦苇丛中野花烂漫,把一片金黄点缀成五彩斑斓。

当殷红如血的朝阳自东方升起,清香迷人的小道上,出现了一个数十人组成的车队。被重铠层层裹紧的管阙骑在马上,不停难受的扭动身子。他虽出身于军事世家,可自幼受到族中长辈宠爱,除了在父亲的逼迫下,极少尝试披甲带胄的滋味。只是如今性命攸关,他也不敢再贪图享受。好不容易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管阙突然发现前面湖光山色,美不胜收,望着眼前秀丽景色,他不禁扭头问道:“老夫子,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五十开外的干瘪老头兴冲冲的打马冲了上来,他摇头晃脑的指着湖面说道:“此乃燕离湖,方圆六百顷,号为横江以北第一大湖。小将军自当知道,北地干旱,鲜有湖泊,而燕离之水,育大小河流数十条,实为一小小奇迹。据经史考据,燕离湖本名雁离,乃大雁冬去春来必经之处,传的久了,无知小民以讹传讹,就变成了燕离二字。更据史料记载,燕离湖有”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管阙已扬鞭阻道:“够了够了,问你个名字,你拖拖拉拉的说那么多干嘛。”被他极其无礼的打断了话头,再听见旁边众人轰然嘻笑,老夫子灿灿打马,拉着脸无言退到了一边。

“干嘛放着官道不走,要选这条路?我瞧着道路狭小,好像不太好走。”说话间管阙望见小径弯曲狭窄,队中人马挤作一团,不由问起身旁打理路线的暗刃中人。

那人面色冷峻,精廋修长的身躯在马上微微一躬,对着管阙答道:“回小将军,这地方的官道地处荒僻,人烟稀少。倒是燕离湖旁,因着土地丰腴,耕者众多,来来往往反而要热闹些。再者若走前方龙门滩渡湖而过,可以节省三天的时间。卑职私下思量,总觉着早点回去安心,故而舍官道取此小路。如小将军觉得不妥,咱们这就回头。”

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管阙犹豫了起来。这一路行来,他日日胆战心惊,唯恐章扬会紧追其后。如今要离开官道,行此小径,难免心中惶恐不安。只是提早几日回家的诱惑实在太大,他思来想去终是摇头说道:“算了,既是已上这条路,那便走吧。”

自高处望去,燕离湖如同一支巨大的勺子漂浮在北方大地上。而龙门滩,恰恰在这勺子的中央。章杨策马立在一个小山包上,眼睛直盯着远处的黑影。百余名单刘两家的战士手握府库中挑选出的兵器,正在旁边细心的整理着马鞍。出于共同的利益,赵春山不但任凭章杨提走一批兵器,还慷慨的送给了他近两百匹战马。当然,这些都是与陈家一战中得到的战利品。

遥视管阙一行距离渡口不过里许,章杨的嘴角流露出一股冷酷的笑意。跟随他一行走了七八天,终于等到了机会,所谓北人骑马,南人行舟,古有明训。如今管阙为贪图近道,竟然头脑发昏,忘了忌讳。只要能赶在他上船之前追上去,管阙进无所进,退无所退,这条小命可就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一个前冲的手势后,百余名骑兵紧随着他,悄悄的自山包向下奔去。人影刚一驰出了密林,顿时四散开来,迎着燕离湖的走势,组成了一道弧形阵容。马鞭飞快的在空中舞动,清脆的响声顷刻淹没在骤然而起的暴雷声中。

耳听着突如其来的响声,管阙回头张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纷纷扬扬的尘土下,少说也有百多名骑兵正向自己冲了过来。此时此地,除了章扬以外,更有何人?他面无人色的看看左右,仓皇地喊道:“快,快到渡口去。”话音起时,他手中早已扬鞭起步,第一个纵马逃了出去。

章扬下了山坡,催马如飞,一骑绝尘,率先冲在了前面。和他这老练的御手相比,单刘两家的汉子除了有限几人,大都只能勉强控制狂奔中的战马,如何跟得上他的步伐。很快,便与他拉开了二三十个马身的距离。眼看着与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章杨自人群中认出三个黑衣无甲的特殊人物。那夜的遭遇电般重现,章杨神色激厉,猛地喝了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去势更疾。

眼瞅着章杨单人匹马冲在了前头,那三名暗刃中人目光交错示意,各自点了点头,齐齐脱离了大队。在他们想来,当日章杨长街遇袭,硬打硬拼之下,虽废了领头之人,自己却也伤势不轻。如今这里三人合力一击,迎头相撞,未必不能要了他的性命。

太阳仿佛突然一跳,挣脱了朝霞的拘束,豁然跃上了天空。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在如茵碧草中照出一条淡淡的余影。黑色的马匹黑色的盔甲,于高速奔驰里恍若一团黑色的火焰,不停燃烧跳跃!那三人骇然相望,俱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恐惧。暗刃!暗刃!原只能在黑暗中亮出锋利的短剑。沙场,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已经来不及掉头逃开,硬着头皮挺起手中利剑,三人只希望能接下他这一击,然后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一股几乎能摧毁一切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杆几乎能横扫一切的长枪挟风而至。碰撞声是如此短暂疾密,让人情不自禁的怀疑,是否自己把一个声音错听成了三声。看见左右二人还没来得及吭声便已坠落马下,残留者刚要为自己幸存而欢喜时,忽然,一股郁闷自胸腹直冲头顶,让他在头晕目眩之余不由张大了嘴巴。口中飙洒而出的,除了鲜红的血液,竟然还有几团绿白相间的杂物。

耳听背后终于传来第三次“扑通”,章扬头也不回,只扬了扬手中长枪,便强行抑住旧创处传来的痛楚,直追向前方。

逃!逃得越快越好!俯身在马背上,管阙突然憎恨自己为何不好好学习骑术。前面的渡口渐渐清晰,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此时,一阵远比他紧密的马蹄声越驰越近,管阙回头张望,神色再变,险些从马上掉了下去。扭头拼命的抽打着马鞭,管阙一边痛骂那三个家伙徒有虚名,一边希望自己身边的近卫能再把章杨阻上一阻。

数十支枪戟布成半圆,密密麻麻的对着后方。方才那一幕,已看得管阙近卫心惊胆战,再也不敢贸然与他对决。高低纵越的马匹上,枪尖寒光四射,把周围丈许都护了进来。莫说是人,恐怕就连飞鸟也无法穿过。近了,那人越来越近了,他迎着死亡的丛林,丝毫没有减低速度。拼命的调整角度,士卒们下意识的咽着吐沫,喉咙口一阵阵紧张的悸动。撞上了,眼看见要撞上了,然而他的身影鬼魅般的一闪,竟然就此消失不见!

烈马斜斜的贴着地面,划出一道匪夷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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