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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唐再续-第2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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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行瑜心中一凉,忙朝后面望去,果然远远看到一支数量不小的骑兵如黑色洪流一般朝自己追来,头前几名骑士北上插着大大的“李”字大旗。
  他慌不自禁,大喊道:“有追兵,快快,快走!”
  正喊着,前面车上下来一人,长得与他颇有几分相似,正是他兄弟王行约。王行约边跑边喊:“兄长,此地不宜久留!这些财货女子要不得了,丢在这里,让沙陀兵去抢,我们赶紧走!只要到了邠州就安全了,这些沙陀兵全是骑兵,没法攻城!”
  王行瑜往那些木轮车忘了一眼,肉疼之极,犹犹豫豫说不出放弃来。王行约大急:“兄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王行瑜咬了咬牙,发狠道:“把木轮车弃了!”忽然又忍不住加了一句:“箱子不要了,女人带上!”
  王行约又恨又急,抓住王行瑜的手臂:“兄长,坐不得马车了,太慢!快换了快马走!”
  王行瑜看了后面的追兵一眼,又看了看那些正被放弃的木轮车,忽然甩开被王行约抓住的手臂,气势凛然道:“追兵不过三千骑,他们先前必然在梨园寨有过一场恶战,此时又急追许久,早已人困马乏,某戎马半生,此时焉能弃我一世英名!行约,速批战甲,随某击溃敌军!”
  王行约一愣,却见王行瑜钻进车厢,把战甲披上,跳下马车,命牙兵牵过自己的战马,坐上去吼道:“儿郎们,敌骑疲惫不堪,破敌正当此时!”
  王行约不知何时也披上了战甲,立马他身边,凑过身子,小声道:“兄长,梨园寨那边”
  王行瑜面上肌肉一抽,嘴上却道:“梨园寨安如磐石,这支骑兵定是找到什么小路,绕路来追我的,无须担心,击溃便是!”
  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这话跟先前说的话都已经矛盾了。
  王行约心中一叹,却也只得强打精神,准备迎战。
  随着王行瑜的命令,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迎击来追的河东骑兵。
  李曜带兵策马而来,见王行瑜竟敢掉头作战,虽然微微有些意外,却也未放在心上,只是朝身边的憨娃儿喊道:“穿紫袍的交给我,你去拿下他身边那人!”
  憨娃儿再笨也知道穿紫袍的是王行瑜,他倒是没有跟自家郎君抢功的意思,当下应道:“好嘞!”一夹马腹,冲了过去。
  甫一交手,两军之间的差距就显示了出来。尤其是邠州兵应战仓促,骑兵又不够,寻常步兵如何顶得住河东精骑?河东骑兵也不是直接冲过去砍,而是在离邠州兵一定范围之时先射出两波箭,将敌阵射得混乱一些,然后才开始真正的冲杀的。
  邠州兵的战力或许欺负一下神策军还勉勉强强,在河东精锐面前根本没什么反抗的余地,一阵冲杀,前军便已大乱。
  憨娃儿战阵之上比较“目无领导”,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李曜如今骑术进步很快,随后杀入。
  憨娃儿手中铁棍早已超度了不下二三十人,一抬头看见王行约领着牙兵冲过来抵挡,当下大喜,问道:“兀那敌将,可是王行约?”
  王行约倒提长枪,冷笑道:“是便如何?”
  憨娃儿哈哈一笑,道:“不如何,借你小命,找陛下升个官儿!”说罢,更不迟疑,纵马向前,挥棍就是一记金乌天降。王行约一句“敌将何人,报上名来”都没来得及说出,憨娃儿的铁棍已到头顶,他顾不得答话,下意识举枪一挡。只听得喀嚓一声,那长枪早已断成两截,铁棍毫无迟滞地砸了下来,只这一棍,就打得王行约脑浆迸裂,横尸当场。
  周围牙兵当下骇然,心中莫名闪过一个想法:这人难道是李存孝?可李存孝不是用槊的么?
  憨娃儿却不管他们怎么想,趁着自己杀近,挥手又是一记扫地金波,当下将四名离他最近的牙兵打飞,战甲碎裂,口喷鲜血,显然也是不能活了。
  这边憨娃儿大开杀戒,那边李曜也杀到王行瑜面前。别看王行瑜年纪不小,毕竟也是多年拼杀才得到今天地位的人,手中一把长刀,也不知染过多少人的鲜血。他见李曜杀奔过来,竟不怯战,挥刀抢先攻来。
  李曜这几年骑术进步神速,可真正亲自动手的马战却也不多,见王行瑜这一刀又准又狠,也没多少精妙的招式可破,仗着自己年轻力盛,硬挡一记,那动作不似使枪,倒跟憨娃儿用棍类似。这也是他对憨娃儿金刚棍法了解最深的一个原因。
  王行瑜与李曜交手一记,心中暗道:“这敌将不知何人,力气不小,枪法却似不大熟练,我还须得已经验胜之。”当下趁着双马交错之际,反手一刀削去。
  李曜耳聪目明,听闻身后刀风响起,反手一记夜叉探海,仍是金刚棍法里的招式。只是他虽然能引导憨娃儿将这招练到刚中带柔,自己却没憨娃儿那般神力,这一招出手,却不及憨娃儿施展开来那般威势,更不及憨娃儿可以收放自如。
  果然,王行瑜实招变虚招,刀锋往下一转,不与李曜硬拼这一招,反而将李曜战马的马臀划伤。那战马虽是久经沙场,被一刀砍得深可见骨,也是承受不住,后腿一软,匍匐倒地。
  李曜从军数载,大小数十战,从未遇到这种情形,只能凭着人的自然反应翻身跳下马背。
  王行瑜早料到会是如此,已然猛地拉转马头,举刀就准备将李曜斩于马下。
  李曜心道不妙,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正欲不顾一切来一招扫地金波将王行瑜胯下战马的马腿打折,忽听得一声巨吼:“逆贼尔敢!”
  王行瑜一刀仍是砍下,却听得“铛”地一声,火星四溅,原来这一刀正砍在憨娃儿的铁棍之上。
  王行瑜只觉得虎口剧痛,凝神一看,对方的铁棍几乎晃也没晃半点,他心中骇然,想自己刚才是全力出手,谁料敌将竟似有千斤神力,这一刀砍到他那铁棍之上,简直如蚍蜉撼树一般!
  王行瑜心中顿生惧意,正拨马欲走,憨娃儿已然再次怒喝:“想走?且留下狗命再说!”他恼王行瑜竟敢趁他稍微离开之际差点害了李曜性命,出手十成力道全无保留,舌绽春雷,一招投鞭断流,毫无保留的使出!
  李曜见状不妙,急喊:“要活的!”
  可这一次实实在在来不及了,憨娃儿恨王行瑜入骨,这一招投鞭断流又是极其决绝的一招,他含恨出手,再也没有转圜,那铁棍如长枪一般直接捅进王行瑜胸腔,将他胸前的护心镜戳豆腐一般击碎,然后透出后背,又飞快缩了回去。
  这一招实际上有些像后世咏春拳的“寸劲”,飞快的出,飞快的收,集中全力于一点,爆发力极强。别说王行瑜身上的盔甲,就算现在李曜身上的精制冷锻甲,碰上憨娃儿含恨全力出手,也是挡不住的。
  只一瞬间,王行瑜的双眼就从无比的震惊变得茫然,胯下的战马被憨娃儿的杀气惊得退后一步,已然死去的王行瑜自然坐不住战马,硬挺挺地摔下马来。
  憨娃儿把血染的铁棍猛然一横,拨马环视四周,怒吼一声:“王行瑜已然伏诛,负隅顽抗者,死!”
  这一吼,杀气凛然,威风无两,周围的邠州兵一看地下王行瑜、王行约兄弟的尸体,哪里还敢反抗,纷纷丢下武器,跪地磕头。
  李曜也有些震惊地看着憨娃儿,此时的憨娃儿双目血红,一根铁棍斜指大地,鲜血淋淋滴下,直如杀神降世。
  这时,挨近王行瑜中军的邠州兵已然没有了抵抗,后军却还不知这边情况,仍然在顽抗。憨娃儿也不去管他们,忽然翻身下马,噗通一下跪在李曜面前,深深低着头:“朱八戒护卫不利,让军使受惊,罪责难脱,甘愿领罚!”
  李曜长出一口浊气,起身扶他一把,憨娃儿却倔着不起,李曜的力气自然不足以将他拉起来,只好道:“是我没料到王行瑜居然有如此勇力,此是我敌情不明,误作判断,与你无关,你护卫得力,不仅击杀敌军首领,使我安然无恙,还震慑敌军,使其不敢再战,何罪之有?起来吧!”
  憨娃儿想起刚才李曜差点丧命,心中一阵阵后怕,仍然自责,不肯起身。
  李曜怒道:“这是军令!”
  憨娃儿心中一震,怕李曜不悦,这才慌忙站了起来,瞥了李曜一眼,见他一脸怒色,越发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好在有人给他解了围——邠州方向,也就是原先王行瑜的前军、现在的后军那边,忽然喊杀声大起,李嗣昭、李嗣源二人带着本部骑兵从那边包抄,将王行瑜这支队伍全面围堵,此时正发起总攻。
  李曜看了地下的王行瑜、王行约兄弟尸体一眼,叹了口气,对憨娃儿道:“本想要活的罢了,你取了他二人人头去那边受降这场仗已经打完,没必要让九兄、十兄再不必要地损失人马了。”
  憨娃儿心中松了口气,连忙应了一声,抽出腰间横刀,毫不犹豫将二王的人头割下,一手提着两人的头发,翻身上马,往后军去了,边策马奔去,边大声喊道:“王行瑜兄弟已然伏诛,降者免死!王行瑜兄弟已然伏诛,降者免死!——”

  

  第208章 再定关中(十)
  李克用骑着自己的爱驹,带着张承业、盖寓、李罕之等人,领兵昂然直趋梨园寨,到了梨园寨门口,看着一片漆黑的城门废墟,面有得色地转头对张承业道:“监军,如何?某说过,我儿正阳既然说朝夕可破,那是决然不会有任何意外出现的。”
  张承业脸上笑得仿佛开了花儿,连连点头:“大王英明,李尚书果然天纵奇才,梨园寨乃是王行瑜为旦夕之间兵临长安,威逼朝廷而特意修建,虽只军屯之城,却胜在地势险要、城防坚固,既不能围而攻之,也难以久困,只能正面强攻。禁军孱弱,视梨园寨为金汤之固,久恨而无解。不意今日李尚书以不足两万骑兵,竟能一鼓而破,此等人物,如何不是国之干城?当然,这也是大王慧眼识珠,教训有方,才有今日之胜。老奴代官家恭喜大王!”
  李克用哈哈大笑,捋须颌首,满心欢喜。
  谁知旁边李罕之忽然轻哼一声:“某记得,存曜说的,可不只是拿下梨园寨,而是说王行瑜朝夕可擒如今梨园寨的确是破了,可那王行瑜王尚父何在?”
  李克用微微皱眉,正看见前面李承嗣、史建瑭领着开山军一众旅帅过来,一干人等撩了一下衣摆就要行礼,李克用摆手道:“军中不必全礼,梨园寨可是全城拿下了?”
  李承嗣如今是副指挥使,立刻抱拳道:“大王放心,梨园寨已然全部拿下,寨中邠州兵要么死,要么降,如今寨中安全得很,军使说了,绝不会耽误大王设宴。”
  李承嗣一提李曜,李克用就露出笑容,点头问道:“你们军使呢?既然事情办妥,怎不出来见我?”
  李承嗣与史建瑭对望一眼,再次抱拳道:“回大王,军使与嗣昭、嗣源二位将军领兵去追王行瑜去了。”
  李克用眉头一皱:“王行瑜跑了?”
  史建瑭插话道:“大王,那王行瑜并非今日开战之后逃走的。”
  “哦?”李克用问道:“怎么回事?”
  史建瑭道:“今日一早,天还没亮,军使正在布置今日攻城的各项事务,嗣昭将军匆匆过来,说他部探马探得消息,王行瑜昨晚悄悄领兵数千,往邠州逃窜。由于梨园寨阻拦,军使当时也没什么旁的办法,只能按计划先攻破梨园寨,然后亲自领兵去追。”
  李克用心中微微一紧,问道:“总共只有这点兵,他带去追击的有多少,王行瑜既然逃走,身边带的必然都是牙兵,是邠宁之精锐所谓归师勿遏,正阳熟读兵书,怎的犯此忌讳!”
  盖寓看了李罕之一眼,轻轻叹息道:“大王,恐怕正阳也是想到他那日说的是要擒下王行瑜,而非只是攻破梨园寨,这才顾不得许多,以至于亲临险地,自行领兵去追了。以某料来,他也知晓其中危险,正因为怕派人去追还不够保险,这才亲自走上一遭。”
  李克用恼道:“胡闹!王行瑜虽号尚父,于我不如一犬!安得令我大将爱子身犯险境!此番正阳若平安归来也还罢了,若是伤了半根汗毛,孤若不踏平邠宁,怎消心头之恨!”
  李曜麾下这一干将领听了,各自振奋不已,那边李罕之却是满肚子不痛快,只是他从这几句话里也听出李克用对李曜的器重,绝非寻常养子可及,不好再说那么露骨的话,只是阴阴地道:“都说李正阳神算无双,他既然亲自去了,想必拿回王行瑜的人头是万无差池的了。大王可以考虑用他的人头来下酒喽。”
  李克用摇头道:“天子命我来伐三镇,王行瑜乃是贼酋之一,此人即便授首战阵之上,其枭首也非某所能决,须得封装妥当,送往长安才是正理,某岂能拿他的脑袋下酒?使不得,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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