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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野龙-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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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容的身形怔了怔,又想了想,随即道:“如果我愿意随你们处置,你们能不能放了他?”

  我一愣,却听到丁哥儿笑了起来,道:“那好哇,那我就先杀了你这个吃孩子肉的吸血蝙蝠。”说着举起剑就要向上官容刺去。

  上官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丁哥儿!”我喝了一声。他吓了一跳,忙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我。虽然他时常与我强嘴,但这世上除了他的教父兼师父外,他最听的就是我,他不会违背我的话。“放了她。”我命令道。

  “为什么?”丁哥儿诧异地问:“你救独孤庆,我并不觉得奇怪,咱们毕竟欠了他一次;但这恶女人却不同,你难道没有看到她向小孩子下毒手吗?她还百般地折磨我。”

  “我知道。”我柔声地告诉他。他看了看我,知道我是认真的,不由得撅起了嘴,象个孩子一样地讨价还价着:“那我要杀了她的鹰。”

  “让她走吧!”我几乎是在恳求他。

  “你真是中了邪。”他喃喃地嘟囔着,收起了剑。

  “不,他是因为吾。”独孤庆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强挣着捡起他的月季花站了起来。

  众人都不由得作好了准备,以防他突然袭击。只有上官容心口在不停地起伏着,仿佛显得十分激动。

  “你滚!”独孤庆指着上官容,冷冷地说道,连眼皮都不抬。

  上官容愣了愣,身体剧烈地抖动着,一转身,哭着飞快地跑去。

  独孤庆转过身来,一手扶着腰间的剑柄,一手用月季花指着丁哥儿。我生怕他又对丁哥儿不利,忙站在了丁哥儿的前面。独孤庆嘴唇微微向上翘了一下,似乎是在冷笑,道:“吾说过让你自由你会与吾作对的,果然不假,不过,吾还是要感谢你。”

  “不用。”我答道,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只是道:“如果你放过我的伙伴,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你放心,最少在你活着的时候,吾不会杀他的。”独孤庆静静地告诉我。重新叼起了那朵月季花,一步步地走到那条死狗的面前,低下头去,默默地注视着、站立着,一动不动。

  丁哥儿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跟他们离开这里,我却摇了摇头。

  “秋大哥,你莫忘了你是一帮之主,还有几天绿林大会就要召开了。”吉灵儿温柔地提醒着我。

  我点了点头,告诉她:“我知道,我会及时赶回去的。”

  “你难道非要陪着这个杀人的魔头吗?”项冲良久之后才挑衅似地问我。

  我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你”他气得竟说不出话来。

  “项大哥!”吉灵儿劝道:“我知道秋大哥的心意,你不觉得独孤庆今日的性情变了许多吗?要是往日里,只怕你我已经死了。”

  项冲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道了句:“你好自为之吧。”便首先迈步走了。

  “哎哟,老黑魔的徒弟要作小魔头了。”老糊涂插口道。

  “嘿,他要和黑狼学坏哩。”老犟筋道。

  只有老东西象是在提醒着我说:“你可别忘记了你答应咱们的事。”

  “我不会忘的。”我告诉他们。

  “好,咱们等着你。”三老答着也跟着项冲之后走了。

  第五个依依不舍离开的是丁哥儿,他只是不高兴地说了声:“你可别骗我哟,你还没教会我那一招呢!”

  最后,吉灵儿道:“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我忙问。

  “慕容娇和南宫雁也在找你,我们向南,她们是向东去的。”她轻声地、又有些迟疑地告诉我。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意,脸不觉得有些发热,嗫嚅了半天,才有些结巴地告诉她:“其实其实我只把她们当作了我的妹妹。”

  她一笑,灿烂得如一朵盛开的太阳花,说了声:“我明白了。”便扭转身去,象小鹿一样地跑了。

  第十章黑狼与蝙蝠(三)

  “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独孤庆面对着他为那只狗立下的墓碑,背对着我问道。没有了那只狗的陪伴,这个高大的身影显得如此形影孤单,如此冷清凄凉。

  “我有句话想跟你说。”我说。

  “什么话?”他问。

  “我觉得你的狗早就应该死了。”我回答道。他猛然扭转了头,一双愤怒的眼睛直视着我。我知道如果换了别人,说完这话已经是尸横当场了,但我还是要说:“对于一个会吃人肉的狗来说,留在世上就是一个祸害。”

  “你住嘴!”他威胁着向我走来。

  “难道不是吗?”我道:“你舍不得它吗?是因为你孤独,需要它。”

  我的话一针见血,果然说中了要害,他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垂下头来,不知想着什么。

  “你太孤僻了,太高傲了,这个世上你没有朋友,不屑于交一个朋友。”我仍然说道:“所以你因此而承受孤独的惩罚。你想和别人说话,你想和别人交流,但你的行为叫人害怕,你的一切叫人恶心,人们看到你便如同躲避瘟疫一样。你以为你威风吗?你以为你厉害吗?不,你只不过是一个变了态的病者,作为一个人,反而失去了在人群中生活的勇气,只好将精神寄托在狗的身上,就象上官容把希望寄托在鹰的身上一样。”

  “不!”他忽然大声吼叫起来,这是我自遇到他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发怒。“不!”他喊着:“只有吾的狗才对吾忠诚,对理一心一意,与吾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只有它才堪配作吾的朋友,这是人可以作到的吗?”

  “你太自私了。”我接口道:“你总要别人对你忠诚,可你对别人呢?”

  他倚在一棵树上,怔怔地看着我。

  “友情是相互的。”我真诚地告诉他:“如果你对每一个人都怀疑,那么你就没有朋友。确实,这世上有许多陷阱,但是世上更多的是真诚。你就放下你的架子,你就降低一下你的标准,到乡村,到城市,到那些生活在苦难中的最底层的平民百姓中去吧,你可以感受到他们淳朴的性格,他们坚韧的毅力,以及他们互相帮助,吃苦耐劳的精神。如果失去了这种精神,他们早就会死去,死在战火中,死在贫困和饥饿里,死在孤立无援的处境下。”

  他低下了头,开始思考我的话。

  “你远离了人类的社会,所以你孤独;你敌视所有的人,所以你孤独;你没有朋友,所以你孤独。那狗虽然是跟在你的身边,但它不会说话,不会交心,在你孤独的时候,它只能让你更孤独。你没有怒火,没有欲望,没有理想,没有精神,在你需要发泄的时候,于是你就杀人,冷酷无情地杀人。你怨恨他们,忌妒他们,诅咒他们,甚至让你的狗去撕咬他们,但这之后你又得到了什么呢?空空落落,一无所获。上官容也是和你一样的心态,只是她在杀完人之后,大脑要比你清楚些,更加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所以才会忏悔,才会悔恨。”我一口气,象个心理医生一样,便指点出了他的心理世界,用的话,用的语言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但却是出自我的肺腑。

  独孤庆坐在地上,咀嚼着那朵叼在嘴里的月季花,低着头,汗水沁满了他整个脸和额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仿佛内心正在经历着一场生与死的交战。

  很长时间过去了,他终于抬起了头,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迷茫但却闪烁地望着我,嗄声问:“什么是朋友?”

  我一愣,这么个简单的问题,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但我还是告诉他道:“朋友嘛,就是在你愤怒的时候,甘心当出气筒的人;在你犹豫的时候,可以出主意的人;在你伤心的时候安慰你的人;在你狂妄的时候能泼冷水的人;在你做错事的时候敢骂你、敢提醒你的人;在你烦闷的时候和你开玩笑的人;在你”我还要说下去,却听到独孤庆怯怯地问:

  “你你愿意作吾的朋友吗?”

  我怔住了,睁大眼睛看着他。他却象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自在地躲藏着我的目光。“其实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告诉他:“不然,我也不会和你说这些话。”

  他愣了愣,抬起眼睛惊讶地看着我。我不由自主地笑了,他也会意地笑了。啊,这张英俊的脸有了笑容,竟平空地增添了无限的魅力。

  我们重新踏上了北返的路程,我觉得我的情形越来越糟,每天都要流鼻血,走不了几里路便会感到疲倦。我知道我的病就要复发了,但我仍然强撑着,每日尽可能多做些运动。尤其是自己运功调息的时候,这丹田里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升腾起来,每一日那真气都在增加,但每一日我的血液也在沸腾。我虽然拥有了举世罕有的功力,但却无法挽救我毒进骨髓的厄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这份功力可以帮助我延缓死亡的到来。每当我感到疲倦,我只要坐下来调息一下内腑,便会精神百倍,重新振作起来。

  “吾背你走吧!”当我再一次停下脚步的时候,独孤庆这样诚恳地说,完全抛弃了他的冰冷。

  我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我自己的路,我自己走。”

  “难道你的病真是无药可救了吗?”他有些伤感地问我。

  “这是我的命运。”我告诉他。如果真有如五台山那老和尚说的故事,我这就是在接受惩罚。

  独孤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问我:“你不是说你上一次发病时,有人救了你,那么,吾带你再去找他。”

  “不!”我摇了摇。有些悲哀地告诉他:“他死了,为了我死的。”

  “哦?”他一愣,忙问:“那就没有人能治你的病了吗?”

  “他还有个弟子叫月清和尚,会施针法。”我告诉他。

  “那我们去找他。”

  “不。没有用的。”我笑了笑道:“那针法也只是一种拖延的办法,根本无法阻止我的死亡,何况今后还会发作得更厉害,终有一天,行针也无济于事。”

  “那就拖延一天是一天。”他说。

  “到时再说吧。”我答道。想起了一尘大师的逝去,便觉得内疚。但是我并没有为他报仇,相反还拜了黑魔为师。如果遇上月清和尚,我怎么去向他解释呢?啊,我真怕再见到月清和尚呀。“哎,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作什么?”我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对独孤庆道:“走,咱们接着走。”

  “你还走得动吗?”他关切地问。

  “人只要是快乐的,便走得动。”我告诉他道:“我喜欢边走边唱,人如果有不顺心的事,只要唱唱歌就会感觉好多了的。”

  “你唱得歌很好听。”他道。

  “那我教你唱。”我有意地建议道。

  独孤庆尴尬地眨了眨眼睛,苦笑道:“吾天生不会唱歌,你唱我听吧。”

  我一笑,扯亮了嗓子唱了起来:

  “天空飘着云哟,阿纳忽

  地上淌着河哟,阿纳忽

  走在路上哟,阿纳忽

  来唱歌哟,阿纳忽

  阿纳忽,阿纳忽;阿纳忽,阿纳忽

  走在路上哟,阿纳忽

  来唱歌哟,阿纳忽

  “

  独孤庆听着,露着笑容,仿佛是被这欢快的俚曲感染了,也跟着跳跃的节拍,边走边摆动着头打着拍子。

  一乘马从我们身边走过,马上端坐着位衣冠楚楚、年过半百、员外模样的老者,一手抓着马缰,一手捋着胡须,不停地转头打量着我们。在他后面还跟着几个家人和一顶两人抬的小轿,那轿子走过我们身旁,帘栊一挑,轿里的是一位青年少妇人,正与我们望了个对脸。我惊呆了,她不正是李自笑的妻子、北燕山的女主人柳无痕吗?

  柳无痕并没有注意我,她一直盯紧独孤庆,脸上露着难以言喻的惊诧,也不知是喜是忧,良久方才回过头去,重新垂下轿帘。

  独孤庆呆呆地望着那轿子走远,宛然如在梦中。

  “见到一位大姐,阿纳忽

  长得那个好喔,阿纳忽

  有一位大哥,阿纳忽

  看得痴哟,阿纳忽

  阿纳忽,阿纳忽;阿纳忽,阿纳忽

  因为哟大姐,很害羞哟,阿纳忽

  因为哟大哥,面儿薄哟,阿纳忽

  阿纳忽,阿纳忽;阿纳忽,阿纳忽。

  大姐大姐哟,阿纳忽

  你慢些走哟,阿纳忽

  大哥大哥哟,阿纳忽

  你快去追哟,阿纳忽

  阿纳忽,阿纳忽;阿纳忽,阿纳忽

  “

  那轿子已经在前面的拐弯处消失了,我的歌也唱完了,但独孤庆仍然沉浸在如梦如幻的景象里,仿佛木偶一样机械地走着。

  “你怎么了?”我连问了三声,他才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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