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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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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说得顾嗣源留步,卢云便自行离府而去。他一路唉声叹气,低头走着,行到门口巷弄,忽见一对男女远远走来。卢云细目看去,这对男女好不匹配,那男子身形修长,举止隽雅,正是杨肃观,一旁那女子巧笑嫣然,明眸皓齿,却是顾倩兮。看来两人玩了一个晚上,却到这时候才回来。

卢云满心悲苦,长叹一声。他不愿与两人照面,便躲在巷道之中,等他二人过去之后,自己再行悄悄离开。

卢云躲在巷中,只听顾倩兮的声音道:“杨郎中,你送到门口就成了,我自己进去吧!”

却听杨肃观叹息一声,道:“你别再称呼我为杨郎中,就叫我肃观吧!”

听得顾倩兮嗯了一声,低声道:“肃……肃观……”

杨肃观微微一笑,道:“倩兮,咱们认识一年多了,第一回听你这般叫我,我真的好高兴……”

卢云躲在巷中,虽无意去听两人说话,但这些声音仍是不绝入耳。卢云一时伤心欲绝,全身如火之炙,只想将耳孔堵起。

过了一会儿,只听顾倩兮道:“杨郎中,时候有些晚了,我先回去了。”

卢云听她又以杨郎中相称,那是认了生,心下没由来的一喜。

却听杨肃观低声又道:“倩兮,先别急着走,我有话同你说。”脚步声响,已然上前一步。

卢云知道杨肃观想与顾倩兮说些体己话,只怕两人还会有些亲昵举动。他此时妒嫉欲狂,真想飞身逃走,却又怕给他二人听到声响,一时没了主意,只是痴痴地站着。

忽听咳地一声,似有人运起了脓痰,跟着扑地一声,竟把痰吐到地上。卢云心下一奇,不知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这杨肃观行止文雅,怎能随地吐痰,干出这等粗鲁事来?要说是顾倩兮往地下吐痰,那更是匪夷所思了。

正讶异之间,猛听一个粗豪的声音远远传来,自言自语地道:“他奶奶的,还是给江大清那小子逃过了喀喳一刀,真他妈的气死你老子了!我操!”卢云心下大喜,想道:“秦将军来了!”

京中俊杰无数,若不是秦仲海这流氓,却有谁的举止这般吓人?

眼看秦仲海昂首阔步,大剌剌地行近顾府大门,杨肃观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低声道:“糟了,又是这流氓……怎么每日都阴魂不散的……”

顾倩兮皱眉道:“既然你的朋友来了,你们自去聊吧,我要回家了。”跟着传来叩门开门的声音,然后是杨肃观的一声长叹,显是惆怅无限。

卢云身处巷中,耳听顾倩兮走进家门,自是松了一口气。

却听秦仲海的声音道:“咦?这不是杨郎中么?好久不见了!”这声音有如打雷,好似大喊大叫一般,深夜听来倍觉粗鲁。

杨肃观没好气地道:“不久,一点也不久。”

秦仲海笑道:“怎么啦!大半夜的躲在人家尚书府门口偷窥,可是要干采花之事么?”

杨肃观怒道:“秦仲海,你说话像样些成不成?”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咱俩是老相好啦!这么开你两句玩笑,你就生气啦?”

杨肃观哼了一声,不愿再说。

秦仲海笑道:“好啦!消消火气吧!今日老子请客,请你到宜花楼坐一坐,把你相熟的姘头叫出来,咱俩乐上一乐,你说可好?”

杨肃观听他满口胡言,不由嘿地一声,拂然道:“什么宜花楼,你可别乱损我名声。”

秦仲海扯住了他的衣袖,笑道:“你别这样无情嘛!小绿这些日子想死你了,每日茶不思饭不想,就是等你去哪!走吧!走吧!”

卢云心下暗笑,看来秦仲海准是刻意编排,存心要把杨肃观气上一顿。果听杨肃观口气悻悻,不悦地道:“要去你自个儿去吧,恕在下有事,先告辞一步。”跟着脚步声响,杨肃观已然匆匆离去。

卢云听在耳里,心中暗暗感动,想道:“秦将军为何要这般气杨郎中?莫非是为了我?他……他待我实在太好了些……”心中正自激动,忽听一人道:“咦!卢兄弟,你怎么也在这里?”卢云急忙抬头,只见秦仲海站在巷口,正朝自己望来。

秦仲海抓了抓脑袋,满面狐疑地道:“你大半夜地不睡觉,却藏在这巷中干啥?”

卢云嚅嗫地道:“我……我方才赴顾大人之邀,眼看天色晚了,就……就走到这巷中,这……那……”他正想胡乱找些理由编排,却听秦仲海笑道:“我知道了,你也是来采花的,对不对?”卢云满面涨得通红,双手连摇,急忙道:“我没有……”

秦仲海笑道:“看你脸红的快中风了,还说没有?快快从实招来,你采了几朵啦?红的还是绿的?”

卢云又慌又怕,忙道:“我真的是赴顾大人的约,秦将军万万不要误会。”

秦仲海呸地一声,冷笑道:“什么误会?你这小子采花功夫一等一。想当年在西疆,咱们银川公主爱煞了你,差点连和番也不干了,我见你在树林里和她摸手摸脚,好不快活。连这等金枝玉叶你都采了,还要闪躲什么?快快招来吧!你又看上哪家的闺女啦!”说着淫笑连连,神态极为无耻。

卢云又惊又急,此地乃是顾家大宅,秦仲海如此说话,难免给旁人听去了。他连连搓手,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嘎地一声响,楼上顾府的窗扉打了开来。秦仲海与卢云一齐抬头望上,眼见一名美貌少女探头望外,只见她俏脸微怏,嘴角紧泯,正是顾倩兮。

秦仲海笑道:“好一朵香花啊!”

卢云惊喜交集,颤声道:“倩兮……我……我……”话声未毕,忽然楼上一桶水泼了下来,正洒在卢云头顶。卢云没料到顾倩兮竟会用水泼他,忍不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好一桶冷水啊!”

卢云给淋得一头一脸,大是狼狈,抬头唤道:“倩兮,我……我……”他想挤些话出来,却不知该说什么。正犹豫间,顾倩兮哼地一声,俏脸含怒,已然掩上了窗子。

卢云心下叫苦连天,看来秦仲海这番言语当真害人不浅,自己与顾倩兮非只和好无望,还给他连番阴损,真算是雪上加霜了。

卢云正自长吁短叹,忽见秦仲海掩身过来,笑道:“身上湿了不打紧,心头还是火热就好。来来来,咱们去宜花楼坐上一坐,把你相熟的姘头叫出来,咱俩乐上一乐,好不好?”

卢云啊地一声惨叫,大声道:“你……你又来这套啦!我可被你害惨了!”说着双足一点,飞身逃走。

秦仲海看着卢云离去的背影,登时哈哈大笑,道:“这两个无聊男子,真个莫名其妙!放着宜花楼千百个姑娘不去挑,偏要在这争风吃醋,学那狗咬狗模样,真他奶奶的可耻!”

秦仲海外貌凶猛,其实生性精明,一见杨肃观与卢云的神态,便知他二人又在为顾倩兮较劲。他生平豪迈痛快,自是见不得这挡子无聊事,当下便来一阵恶搞,省得见他二人这般搅和。

秦仲海正自狂笑不止,忽地楼上又是一桶水洒了下来,只把他全身也给泼湿了。秦仲海仰头怒道:“操你祖宗!你他妈的找死啊!”

上头却传来一阵泼妇骂街的声音:“哪来的一群野狗,三更半夜地在这儿吵闹不休,快给我滚了!”那声音泼辣至极,正是二姨娘。

秦仲海喝道:“你奶奶的老虔婆,有种便给我滚下来,老子教训教训你!”

二姨娘骂道:“没带种的杂碎!只敢欺负女人家!你生下的儿子没屁眼!”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骂不休,真个是没完没了,却把大街上的左邻右舍都惊醒了,一时纷纷点灯来看。

时光匆匆,转眼卢云考上状元已有个把月了。他拿到朝廷赐下的第一笔俸禄,便在城西买了处小小民房。只要一得闲暇,便躲在里头读书,有时伍定远、秦仲海等人更会过来喝酒谈心。只是这几日朝廷大臣宴客不断,每日都找上了他这位新科状元,直把他忙得晕头转向,成日都在大鱼大肉的吃喝,难得落个清闲。

这夜宫中无事,秦仲海打听了卢云一人在家,便买了三斤熟牛肉,打了一壶老酒,便寻到卢云家里,打算来个秉烛长谈。他哼着小曲儿,行到卢云住处门口,正要叩门,却听卢云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叹道:“唉……倩兮啊倩兮,那日我要知自己能点上状元,我……我也不会说那些决绝话了。你……你别再怪我了,好么?”

秦仲海嘻嘻一笑,寻思道:“好啊!这小子总算把姑娘追到手了,还把人带到房里亲热。嘿嘿,看他平日道貌岸然的,想不到也是这种货色。且待老子来吓他俩人一跳。”他缩到墙脚,便要起身惊吓。

秦仲海缩在窗下,又听卢云的声音道:“唉……这一切都是上天捉弄,我本以为要回山东去了,谁晓得反而成了当今状元,唉……我每日里好想找你,却又不敢……”

秦仲海听了半晌,却没听见顾倩兮说话的声音,心道:“怎么搞的?就咱们卢兄弟一人唱独脚戏么?”他听卢云说了一阵,都是些感慨命运乖离的话,已知他是一人自言自语。

卢云正在房内感伤,忽听外头一人尖声尖气地道:“卢相公,你快别伤心了,奴家这就来看你啦。”

卢云这几日都在思念顾倩兮,只因若有所思,便是风吹草动,鸡鸣狗叫,也都会联想到顾倩兮身上去。他心下一喜,当即站起身来,叫道:“倩兮,是你在外头么?”也是他失魂落魄,却浑没注意这声音又粗又哑,直是难听至极,哪比得上顾倩兮的温言笑语。

外头那声音尖利地道:“啊!外头好冷哪,真把奴家冻死了。”

此时已近冬季,天候慢慢转寒,深夜时路上更会凝出一层寒霜,卢云怕顾倩兮受了风寒,忙道:“这么冷吗?你赶紧进来,我这儿有炭火!”

那声音道:“炭火不管用,奴家要钻你的被窝,那儿才是暖的。”

卢云俊脸飞红,寻思道:“倩兮向来端庄贤淑,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却听啪地一声轻响,窗沿上出现了一包切好的牛肉,跟着又是一壶老酒飞来。那声音尖锐地道:“你快接过了酒菜,找些盘碗装好,一会儿奴家来伺候你。”

卢云哦地一声,伸手接过,忽然那声音哈嗤一声,猛地打了个喷嚏,跟着传来吐痰的声音。卢云心下大疑,登即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去。

却见秦仲海缩在墙角,口中兀自说道:“唉呀!奴家这些日子可想死你了,每日里身子好冷,心头却又火热,直是内外交煎……”他正自说得高兴,猛听后头重重一咳。秦仲海回过头去,见到卢云满面怒气的看着自己。秦仲海吓了一跳,连忙翻身跳起,装出一幅大义凛然的神情,沉声道:“方才有名女子在你窗下窥视,我见她身法好快,料来定是百花仙子,这就追过来瞧瞧了。你可曾被这无耻女子惊扰?”

卢云骂道:“什么百花仙子,我看是火贪仙子吧!”

秦仲海脸上一红,道:“今夜酷寒,先别去追杀那女子了,咱们来喝上一杯吧!”说着拉住卢云,便往里头去了。

卢云骂道:“你好生无聊,大半夜地来窥视于我……”口中喋喋不休,脚下却跟着进去了。

秦仲海走进书房,猛见卢云桌上摆着些纸墨,只不知他在写些什么,当下便要去看。卢云连忙挡在桌前,道:“没什么好看的,你快走开!”

秦仲海心下起疑,寻思道:“看他慌成这样,定是在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等会儿老子来瞧上一瞧。”他咳了一声,皱眉道:“谁喜欢看你那些鬼文章啊!老子见了书就头疼,来来,一起喝酒吧!”说着取出酒肉,便与卢云喝了起来。

两人吃喝一阵,秦仲海有意取笑,当即阴恻恻地笑道:“卢兄弟啊!这几日可曾去尚书府啊?”

卢云面色一沉,道:“秦将军别再提这事,那日给你害得好惨。”

秦仲海笑道:“我只是见你与杨郎中好生奇怪,放着宜花院里现成的姑娘不去瞧,整日却像疯狗一样往顾家大门钻,八成还在门口撒尿占地盘什么的……”

卢云怒气勃发,喝道:“你嘴里别这么难听成不成?”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秦仲海见他愁眉不展,饱受相思苦恼,寻思道:“看他这幅模样,当真爱煞这位顾大小姐。好吧!看在卢兄弟干过老子参谋的份上,再帮他一回吧。”他这人做事粗鲁无比,世所罕见,但真要精细起来,却又巧妙连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秦仲海转动手上的酒杯,只想来个出奇制胜,当下便自打量起来。

正盘算间,忽听卢云道:“秦将军,我昨日去赴何大人的宴,听他说皇上要整饬御前侍卫风纪,说你们成日只会打牌赌博,想开始叫你们读书写字呢!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秦仲海猛听他提起此事,心下不由得一阵气苦。他夹起一块牛肉,叹道:“都是那些大学士搞的鬼,说咱们每人都要交上一篇文章,还要来个比赛什么的。唉……说起来明日就要交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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