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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箸成欢 by 卫风-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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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心紧紧抱着盛宁冰冷的、不停颤抖的身体,似乎想多给他一点保护和温暖。

但是……没有用。四周的冰冷,敌意,漠视,尴尬……像是一把把有形无形的刀刃,毫不留情的逼过来,要将盛宁解剖、割裂,将他碎尸万段令他无地容身。

盛心低下头想说句什么,却发现盛宁已经合上了眼。

他晕厥过去了吗?也好,比他清醒的面对这一切,要好得多。

其它的人不清楚,可是,林与然和盛心却是在那一天的石室中,看到了一切的。虽然他们去的时候,一切已经发生过了,可是盛宁明明是被动的那一个,那天他甚至受了那样屈辱的对待,忍着自己的伤痛,却还牵挂着盛世尘的伤势。

这些日子虽然盛宁刻意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和盛世尘两个人避居起来,盛心也绝不会相信盛宁是林与然说的那样。

但是……盛世尘呢?他为什么那样的态度?一句话也没有?他默认林与然说的那一切?

他也认为盛宁现在这样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么?

盛心把怀中的人抱起来,一语不发就向外走。盛世尘没有出声,林与然脸上也是一派漠然,似乎这个卑劣小人物的生死,也与他没有干系。

盛安看看站的这两人,又看看盛心越走越快的背影,跺了一下脚,「先、先生,我去看看……」拔腿去追盛心。

这事情太诡异了!可是无论如何,盛安也不想看着从小一起长大,亲厚如兄弟一样的盛宁就这样送命!

盛心沉着脸忙碌,替他灌药,包扎剑创,接续断骨。盛宁彷佛是昏沉的,可却也像是醒着,他的眼睛一直没有闭拢,可是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呻吟过。

盛安在一边搓手,「这可怎么是好……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这、这真是……」

盛心嘴唇发抖,把盛宁身上那又是水又是血迹的破衣一把扔在他脸上,「你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你凶什么凶!我,我也就是……」就是……

盛安说不出话来,这一切实在是太乱了!他转身跑了出去。

混乱的白天过去,盛家庄里充满了骚动不安的气氛,明显的压抑着,所有人都是。

盛宁有时候睁开眼,有时候又闭上眼,他一个字也没说,精神好像一下子垮了下来,只剩一具无用的肉体。

「师兄,喝药。」

盛宁没有反应,盛心把他的头抬起来,掰开嘴硬灌。药汁灌进一半洒掉一半,盛宁还是那副样子,行尸走肉一样。

「师兄!」把碗重重的一顿,盛心心里的郁闷和狂躁都快将他逼疯了。

「你说话啊!」

盛宁看着房梁,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盛心还想说什么,咬咬牙却又闭上嘴,悻悻的关门离开。

伤势不轻又溺水,盛宁两天的时间都在昏沉的发着热。他看见许多景象,前世的、今生的……那些他以为自己遗忘了的,还有,他记忆最深刻的,全都翻腾出来一一的从眼前闪过去。然而热度退下去,人应该好转的时候,他却显得更加没有精神了。

来送衣送粮送药的小僮也都隐约的听说了,看着盛宁的眼光也和以前不同,躲躲闪闪的,带着怀疑和鄙薄。但是盛宁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也没有为自己说半句辩驳。

「师兄!」盛心的脾气越来越控制不住。

他只想要一句话,一句可以让他释疑,让他放心的话!可是盛宁却始终不看他。他明明是睁着眼,可是他的眼睛却没有目标、没有焦距一般的,望着虚空出神。

「你是被先生强迫的?是不是?你不是林公子说的那样?对不对?你说话啊师兄!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信你!是他们在说谎,你告诉我啊!」

盛宁的目光闪了一下,似乎听见了他的话。可是盛心刚刚觉得有些希望,他又恢复原状,眼睛合了起来。

盛心的小僮听到屋里踢翻风炉打碎药罐的声音,心惊肉跳问:「公子,没事吧?」

「滚滚!都滚远点!全都滚!」

从屋里扔出来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是抓着什么扔出什么来。

小僮吓的急急的跑开,离这院子远远的。

「师兄!你给我说话!我在你心里就什么也不是吗?只有先生才能让你看进眼里放进心里吗?我对你来说,就没有一点存在的意义?」

盛宁身体被摇晃着,伤处似乎又痛起来。

他能听到……只是,他太累了,只想把自己蜷起来,不想听,不想说,也不想看……

领口被扯散了,盛心的目光敏锐的看到一块淡色的瘀红齿痕——不是剑伤也不是内伤……那是,那是……

盛心想到了那是什么。

在想通的瞬间,盛心的理智也崩断了。

这个人,明明应该是他的!他们一直在一起,他一直对他那样好,他怎么可能不爱他?

盛宁应该是他的!

盛心手一松,盛心宁倒回榻上。盛心像发狂的、绝望的小兽,向着流血的猎物扑了上去,袖风带倒了烛台,屋里顿时变成了一团沉沉的黑。

惊慌的、短促的声音,然后成了被堵住的呜咽,在黑暗中发生的,侵犯与伤害,失控与绝望……

一切的一切……

「盛宁……我要你!给我……都给我……

「你是我的,对吧,师兄……

「是我的……」

不。

没有谁是谁的。

以为自己可以得到的,最后常常会失去。

盛宁闻到血腥气,未愈合的伤处全都在疼痛叫嚣……

盛心终于清醒,可是,眼前的一切将他吓坏了。

像是破碎玩偶一样的盛宁,满床的狼籍。这是……这是怎么了?是他做的吗?

不不……不是!他不会伤害盛宁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可是这一切,这一切……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恐惧的低喊,跳起身来,衣衫不整的冲出门去。

盛宁没有失去意识,他一直清醒。只是,他宁愿自己不再清醒。

他的爱恋,他的努力,他的手足一样的兄弟……盛宁缓缓撑起身体,看着自己的破碎和丑陋。一切,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更坏,可以再失去了。

或许一切正应该在这里结束,曲终,人也该散了。

《上册完》

番外一《洗头》

「盛宁,下午帮我洗头吧?」

「好。」盛宁把切好的材料放进小盆,「你让人烧好水。」

「嗯,知道。」

盛世尘遥遥听到隔壁院子里这么几句话,唇边露出一个微笑,继续翻他手里的书。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买下后来的盛家庄,是住在一所靠山的庄院里,庄院虽然不大,却收拾的很干净雅致。美中不足的是,除了盛世尘现在坐的这间小院子,其它院子里的花都被盛宁拔去,小花园被改成了菜畦。

盛宁把饭菜放在桌上,「先生,请用饭。」

盛世尘放下书,点点头:「辛苦你了。其实已经有下人了,你不用天天做这些。」

「我喜欢做啊。」盛宁说:「先生喜欢吃的清淡些是吗?」

盛世尘一笑:「我母亲是中洲那里的人,我从小吃陪嫁来的厨子做的菜,所以也就习惯了。」

「嗯,我做了清汤鱼丸还有炝菜心,材料都很新鲜的,先生尝尝看?」

「好。」

盛宁拿着托盘轻手轻脚的走开,盛安已经在外面等的不耐烦,「快来快来。」

盛世尘尝了一口鱼汤,口感非常的鲜美清冽,鱼丸滑嫩,嚼起来劲道又有弹性,都没有放过多佐料。这个圆圆脸的少年,手艺刀工调味,都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精湛。

真的……不像个小孩子。

菜心一片片全是精心挑择过的,碧绿翠生,淡淡的盐味和鲜味,以及菜心原本的爽利甘脆……

就算现在要标榜这个孩子为一个名厨,也绝不为过,更何况他还不到十岁,将来的前途……

盛世尘听到隔壁有哗哗的水响,似乎正从桶里向盆里倒水的动静。

盛宁笑着抱怨:「你轻些啊,溅我一鞋都是水。」

盛安赖皮的声音说:「反正你这双鞋到晚上还是要换不是?湿就湿吧,正好回来一起按水盆里就刷了。」

「好了好了,你躺好吧。」盛宁这么说,然后听到洗手的声音:「嗯,水烫不烫?」

「正好。」

盛世尘的内力精湛,听风辨位的功夫那更是不必说。

虽然隔了一面墙,但是那边的动静一一入耳,落针可闻。

撩水的声音,水珠落回铜盆里的声响,搓洗发丝的声音。

「唔,舒服啊……」盛安的声音都酥了:「唉,脑袋啊脑袋,你可真有福了,不知道修了几辈子,修来这会儿的享受。」

盛宁忍不住笑出声:「哪有这么夸张,不就是头皮按摩。」

「舒服啊……从来没这么舒服过……」

「那可是,我练过的。」

「嗯?你以前给谁洗过吗?」

「给……」盛宁咽下去没说:「反正夸的人不少。闭上眼,我要抹皂角膏了。」

带着点黏腻感觉的搓洗的声音,盛安显然享受之极,哼哼唧唧的一直叫唤个不停。

「闭紧眼,要冲水了。」

哗啦啦的水流声,盛世尘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隔壁的情形,一举一动都不会遗漏。

「你要加鸡蛋吗?」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小丫头。」

「那我给你擦擦水。」

接着就是收拾的声音,泼水,整理桌几椅凳,把水桶提走。

盛世尘回过神来,发现这半晌他手里的书,一页也没有翻动。

两个小子洗头又有什么可留意的?

盛世尘失笑,接着看书。

那是很久之前的,一个普通的午后的小事。那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以后,各人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

《完》

番外二《黄粱一梦》

盛宁枕着一个小小的荞麦皮口袋装的枕头,打横卧在廊下。盛心坐在他身旁守着,远远的看到有人过来便摇手,不让人走近。

盛安到盛世尘跟前无意中说了一句,盛世尘有些讶异,微笑着说:「不舒服么?」

「不会的,一早还活蹦乱跳呢,我看多半又是挖空心思在找乐子。」盛安如是说。

盛世尘也感到几分趣味:「听起来倒是满有意思。」

「那我再去打听打听。」盛安眼珠转了一转,「先生你且等一等,我很快回来。」

盛心正坐在一个小小的风炭炉前,拿着小扇子搧风,不让烟气卷到盛宁躺的那方向去。

盛安脚尖勾着廊柱,身体倒仰下来,轻声喊:「喂,喂,老么。」

盛心左右看看,然后抬起头来。

盛安冲他扮个鬼脸,压低声音说:「你们这里弄什么呢?煮药呢还是做菜啊?」

盛心对他做口型,「在煮饭。」

「煮饭?」盛安不解的搔搔头,「煮饭还用得着两个人守着?」

「不是……」盛心啼笑皆非,偏又不能高声说话。看了一眼正自好眠的盛宁,蹑手蹑脚站起来往一边走,冲着盛安比手势,「跟我来。」

「你们这是搞什么呢?」盛安最关心的问题是:「好吃吗?好玩吗?」

「好吃不好吃……我倒不清楚。」盛心抿着嘴笑:「好玩不好玩嘛,也要看他等下醒来之后怎么说。」

「嗯?」盛安脸上写满问号。

「嗯,你听说过黄粱一梦吗?」

「呃,什么梦?」

「我也不知道,是盛宁说的呀。」盛心笑着说:「早上他忽然问我,有没有听说过黄粱一梦的典故。」

「真奇怪,什么叫黄粱一梦?」

「就是说,咳咳,」盛心清清嗓子,完全照搬了盛宁早上说话的口气:「话说某朝某代某地有一书生,特别想当官发财娶美女,在一个客店遇见个道士。

「道士送他一个枕头,说可以让他实现自己想要的,这时店主正开始做黄粱饭,卢生小睡一会,在梦中他中进士作宰相娶美妻,儿孙满堂,生活美满。梦醒后,主人的黄粱饭都还没做熟……

「唔,就是这样啦。总之,黄粱一梦就是个比喻的意思,不过盛宁早上倒是从另一个地方想,说是不是煮着黄米饭的气味儿有什么特别之处,会让人做神魂颠倒的好梦,所以就把我拉住了……本来我今天要出去采药的呢。」

盛心一半好笑一半认真的抱怨:「他这个人啊,就惯会异想天开。」

「嗯,那……那和你们现在做的事……」

盛心笑不可抑:「他现在可不就在做黄梁一梦呢。他把米淘了,然后放进锅里蒸,接着就在一边闻着煮饭的味道睡觉,说要看看到底他会做个什么样的黄粱一梦。」

「这样啊,」盛安摸摸下巴,「听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左右看看,也不管地方了,随便就在回廊上躺下来,「那我也来做一做看好了。」

盛心吃吃笑,拿着搧风的小蒲扇走回盛宁身边去,「那你们慢慢做吧,我看着火,等饭熟了,我会叫你们起来的。可要记得和我说说,你们到底都梦见什么了。」

盛世尘等了一刻,连盛安也不回来了,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盛心闻着镬里的饭渐渐熟香,脸上露出微笑,忽然间一抬眼,看到盛世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前。

「先……」他压低声音,迅速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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