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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段锦之醉红楼-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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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弃那孩子,迎娶她进宫。”
   


☆、满楼风雨

  从前,川巳总是一走便消失不见。已经习惯了等待,因为知道终究有一日会回返,所以,就连等待也可以变成享受样。而现在,彼此更是有了千真万确的情爱存在着,等待也就成了令人欣喜的存在。
  只是总也没有料到,这一次的等待,会等回晴天霹雳。
  明明走时还是那般的浓情蜜意,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再回来时,那人竟就生了满身的凉意。明明,还是那相同的眉眼,再瞧起来时,也有了咫尺天涯。
  川巳说,流儿,稍等片刻。
  然后,就拉着川戊走了。
  目不转睛地看那两人消失在夜色中,雉姬不言不语的,心头却开始有不安滋生。突如其来的不安,掺杂着惊惶丝丝缕缕缠紧了心脉。突生的感觉如此糟糕了,却总也找不到压制的理由。甚至,有那么一会,雉姬真真切切地惶恐起来。
  风雨,欲满楼。
  都不知出神了多久,眼前突然黑了些许。茫然着抬头时,恰好瞧进了来人微眯的眉眼中。来的,是花未。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带了满身的夜湿。微眯的眉眼里有流光,更多的,却是可怜。
  可怜?意识到自己从那人眼中看出那种最最不可能出现的字眼,雉姬真正生了惑。
  “知道川巳哥哥拉走川戊是为了什么吗?他们两个就在不远处的幽径尽头,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轻言轻语地问话,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来得贴切。硬生压下心头堪堪的雉姬,对上花未时,花容总算不曾有过丝毫的失色。
  “你来,只是为了问我这些?”
  花未吃吃笑了出来。
  “生来就被娘亲扔掉,如今,连孩子也不容于世。恨吗?该是会恨吧?”
  雉姬心头一颤。就连她,居然也知了。
  “本来,还在恨着你生生夺走我的川巳哥哥。如今想来,倒也觉解了心头恨。可怜如你,开始就没了与我平起平坐的资本,我又何苦自贬了身价与你计较?反正,我们的亲事,早已经昭告了天下。川巳哥哥,终究还是我的。”
  如同宣告胜利一般的冷言讥语,却没有激起意想中的涟漪。雉姬只是很安静地看回去,波澜不惊。
  “只说这些?”其实,大可将这世间更难听的话说出来,没有关系。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在可怜你。”花未笑得灿烂。“雉姬,你爱的男人,笃定了不会舍弃你们母子的男人,回来时便会告诉你,他有多么迫不及待地想着除去你腹中胎儿。”
  “可怜如你,还有什么能更教我开怀?哈,哈哈哈。”
  以最平淡的言语抛出最残忍的话,如同来时的突兀,离去时也毫不耽搁的花未,刺耳笑声只如毫针一下一下刺穿了雉姬的心。明知不该听不该信,私心里却有冷嗓在嗤笑。
  为什么不信?
  像是一场拉锯战,一场开始便注定只会是两败俱伤的争战。
  很短,或者很长一段时间后,眼前忽地又黑了下来。这次,不用抬头也知,那人,是自己曾经并且永远在等待着的人。
  雉姬张了张嘴,话不曾出口,却先湿了眼底。
  “流儿。”川巳微垂了头,嗓音卡在了喉间。“我有话要对你说。”
  该来的,还是来了。
  “嗯。”
  “孩子,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再来孕育。”踟蹰着,却还是咬牙出了口。“这次,我们先放手,让他离开,好不好?”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坠了地。
  “流儿。”
  川巳喃喃着,索性单膝跪了地对上那执拗着不肯抬头的人儿。
  “打掉他,这样,我就可以带你进宫。从此,我们再也不离分。”
  缓慢抬头对上那人的眉眼,泪眼模糊中,那熟悉的眉眼居然也生了几分陌生。
  雉姬更听到陌生的嗓音似是自远处传来。
  “打掉孩子,是你的决定,还是,她的?”
  “是我。”川巳笑,笑得苦。“是我的决定。”
  泪如雨下。
  良久,雉姬哽咽着,慢慢地点了头。
  “好。”
  我随你愿。
   


☆、刃上雪

  夜长得好像总也走不到尽头,最后一点烛泪却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瞥着那垂死挣扎一般的烛火,言皇后却只觉,人更似。
  挥退了一众宫仆的大殿,静静悄悄,也空荡,再加墨染一般的黑,宛若成了一张血盆大口,将不知死活的众生生吞活剥。也就在这时,那些个曾被深深掩埋了不见天日的惆怅,一入深宫里的身不由己,悄无声息里开始冒了芽。
  凤冠在握尊荣天下,争来的也不过是那三两虚荣。背后的虚空,空枕独眠,甚至单薄如纸的亲缘,那些个以冷冰冰的凤冠所换来的余生,细细回味了,竟也不如箪壶瓢饮相敬如宾子孙承欢来得温热。
  甚至,免不得唏嘘,那些悲怆啊寂寥啊,竟也要挥退了众人才敢稍稍流露。
  于是,浅浅一声叹里,愈发冷清了。
  而桌上烛火,也噗地一声顿熄了去。陡然回神的言皇后,敛去最后一丝寂寥低低开了口唤守在门外的宫人们进来掌灯。前后不过片刻的光景,耳中便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一点光亮也随之映了来。待瞧清前来掌灯的人时,言皇后不觉又悄然叹了一气。
  “夜都深了,怎的还没睡下?”
  “姑姑没有睡下,未儿自然也睡不着。”
  摇曳的烛火中,面含微微笑的花未信手甩熄了火折子,不曾落座,反倒是近前一步干脆蹲坐在地,螭首安静枕上言皇后的膝,三千青瀑散了满肩。
  “姑姑不开心,未儿也就不开心。”
  柔柔软软的清桑,再加撒娇一般的动作,饶是铁石心肠也该有了松动,更何况,眼下猫样伏在自个膝上的,是向来视为几出的甥女,一直当成女儿般的存在。
  手心手背都是肉呢。
  念及此,言皇后也不过暗自里再叹一声,戴满珍宝的指下意识里轻梳起人儿的青丝来。
  “姑姑没有不开心。”
  “姑姑开心不开心,未儿瞧得出来。”陡然抬了首对上言皇后,花未眉眼弯弯。“可是,有未儿陪在姑姑身边,一直一直陪在身边呢,所以,姑姑,不要不开心。”
  言皇后的心,便像化掉一般。
  “傻未儿。”
  花未便笑,复又伏回了言皇后膝上,眸中有流光。
  “姑姑,川戊哥哥天亮就能把药配好了呢,坏人,就让未儿来做。川巳哥哥要恨,就让她恨未儿好了,姑姑不要担心。明儿天一亮,未儿就亲自把药送过去。一切都会过去的。”
  言皇后垂了眼,良久,才轻轻应了一声。
  “好。”
  天,终究还是期期艾艾的亮了起来。
  本该晨曦初绽时,却意外飘起了鹅毛大雪。明明只是深秋时节呢,居然,就落了雪,洋洋洒洒的,教人无端便生了恐。总不知,这一场莫名的雪,是谁人怀了怨。
  转瞬之间,世界已经湮没在雪尘中。
  川戊来时,是独身一人。虽然不得宠,勉强也还算是响当当的三皇子,却连步辇都不乘,就那么独身一人来了宸宫,肩头落了一层白霜。人也淡,眉眼都似被雪漂去了颜色。手间托着的盘中,却是浓稠到墨汁样的药剂。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走着,身后留下一串孤独的脚印。
  人到跟前时,直挺挺地站立了,木头样。
  言皇后总觉眼底生了刺。
  “那药,苦吗?”
  “比不过黄连。”川戊垂着头,端着托盘的指节上有苍白。
  “那就好。”言皇后讪讪着,突然就没了话。
  “把药给我。”
  打破沉默的,是花未。兀自踏前一步接了药,再扭头对上言皇后时,人笑得轻松又无辜。
  “姑姑,未儿先过去了。”
  “好。”
  独独川戊,依旧不言不语的,傻了样。
  得了允的花未,却是半刻都不等了,小心端着药就折出了殿。走不过两步的,言皇后又开了口。
  “带着宫里最好的稳婆一道去吧。月份眼看便足了,纵是打掉,也得像分娩样滑胎出来。有稳婆在一旁帮衬着,也好少生岔子。”
  花未稍顿脚,扭头回来笑。
  “未儿知道。”
  然后,就走了。
  而空空荡荡的大殿,最后,也不过留下两个空空荡荡的人。
  言皇后瞥一眼傻子样的小儿子,终究还是幽幽转了脸对上殿外一片银白。
  “不要恨额娘。”
   


☆、一杯酒

  还是第一次瞧见这种莫名的雪。
  只是倚在窗前看着,身不觉冷的,却先冷了心。纵是心爱的男人就在身后紧拥了自个,那温度,却依旧暖不了心。
  雉姬咧咧嘴,溢出点无声的笑来。
  “川巳,去温上一壶酒好不好?突然想起我们似乎很久不曾坐在一起对饮了呢。”
  “好。”
  痛快应声的川巳,当下里就折转了身离去。陡然离了那人环抱,这下,冷的不只是心,连带着身也跟着冷了。却实在没有去寻件衫子披在身的心,就那么懒洋洋地倚在窗边瞧着,瞧出一脸怔怔。
  不多时川巳就回来了,身后却跟了浩浩荡荡样的一众人。端着托盘的花未,稳婆模样的嬷嬷,宫娥,公公,踩烂了一地银白。川巳站在最前,手间勾着的酒壶滑稽得可笑。
  于是,雉姬也真的笑了。缓缓起了身,抬手招呼着川巳进房,却冷了脸色对突兀闯来的一众人。
  “你们去外面等。”
  “夫人。”
  到底有那不怕死的,近前一步了高声。
  “皇后娘娘亲赐御药,夫人还是快些领了谕旨好教咱们做奴才的回去复命。”
  好个衷心效力的奴才。
  一脚踏出门来,雉姬居高临下地站了,臃肿身形却掩不住周身散发的气势。微眯了眼缓慢扫过众人,最后停在那挺直了腰背站立的花未身上,直视着那人不甚在意流露出的鄙夷与可怜,雉姬又笑,笑得高高在上。
  “真是不知好歹的奴才,瞪大你的眼瞧清楚了,今儿你既是称呼我一声夫人,便也知,他日我是要入驻这东宫的贵人,日后难保会登上凤位母仪天下的主!”
  与其道是说与那奴才听,倒不如比作一记甩去花未脸上的耳光。
  花未脸色不变,唇角却狠狠垂了下去。
  “若是聪明些,就晓得现下好生服从了我而不是闹出事端惹我生气。否则,别怨我生了恨登时摘了你的脑袋!”
  一方话落,满园皆静。惊诧了的众人里,有个川巳。还是第一次瞧见雉姬生恼,恼得生出了皇家人才配有的气势,川巳却觉,那恼,那气势,竟是如此的理所应当。
  甚至有那么一会,川巳总觉,他的雉姬,生来就该站在万人之上睥睨天下。
  也因着雉姬的恼,众人到底没了坚持,或是讪讪或是不甘的,断断续续退出了院外,园子里眨眼光景又静下来,只剩川巳一人不尴不尬地站着。
  “进来。”雉姬浅笑里又变回了那水做的人儿。
  川巳这才如梦初醒样,连忙起脚进了房。一张桌,一壶酒,两人对坐,气氛古怪地和谐着。盈盈坐回桌边的雉姬,自动满了杯推到川巳面前,自个也举杯齐眉,笑里多缥缈。
  “流儿。”川巳讪讪着,居然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举杯。”雉姬一语指明。
  顺从着举了杯,不知雉姬心思的川巳,只觉那小小杯盏也能重如千斤。
  “这杯酒,是为了替无缘与你做父子的孩儿敬你的。”雉姬笑,眼里渐渐就多了些湿。“这孩子大约也知跟你有缘无分,自昨儿起就静悄悄地再无半点动静。既是要放他走,就该让他走得安心些。所以,我替他敬你一杯酒,算是谢过你曾给过他能到这世间的机会,也一并与你道别。”
  不轻不重一番话,却能让川巳瞬间生了喉中刺。讪讪着,偏又无话可说,最后也只能握紧了杯,仰头而尽。
  雉姬亦是一饮而尽。
  “好了,唤他们进来罢。”
  然后,川巳就起身了,紧抿了唇出房去,看花未端着盘进房,看稳婆在后亦步亦趋。房门被当着面狠狠闭死,一并隔开了两个世界。
  许久之后,一声惨叫真真切切地传了出来。
  “啊!”
   


☆、刹那芳华

  几乎是登时就踢开了厚重的门。慌张着闯进去的川巳,还没瞧见雉姬的,倒先嗅到了那股子快要将人淹没的血腥气。
  川巳只恨不得杀了让艳流儿如此痛苦的自己。
  只是还没等冲到床前的,早有嬷嬷迎了来。
  “殿下,殿下您不能进这女子产房哪!”
  川巳一把推开碍事的嬷嬷紧走几步就绕过挡在床前的屏风。也是真个瞧见了,人又僵在了原处。很多的血,在他的流儿身下绽成一朵血莲。肚腹高高隆起了,却掩不住颤抖的身。葱指死死抓着身下薄衾,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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