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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下名器-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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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焉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缩,颤颤地问:“大老板说什么?”
  “呸!”孙禄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你给我装什么糊涂,你敢说上回不是你去跟那婆娘通风报信?”
  “什、什么意思?”
  “哼,你就是个傻子,跟着爷吃香的喝辣的,何苦跟着那个婆娘拉皮条?哈,她是离死不远了,敢打爷!”孙禄挥着手臂,一身酒气迎面扑来,焉容恶心地连忙屏住呼吸,眼睛往旁处闪躲,不想与他猥琐的面孔相对。
  焉容眸光一转,惊见昏暗角落里拉着一张长脸的刘妈,两腿叉立,肚子上的赘肉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大老板,刘妈”焉容小声提醒道。
  孙禄往角落里扫了一眼,沉闷地“哼”了一声,一抬身子上了楼。焉容惊魂甫定,垂着眸子走到刘妈身旁,小声道:“大老板刚才说你离死不远了”
  “我都听到了。”刘妈冷着脸应了一句,气息还有些颤乱,“还想让我死?”
  焉容打了个冷颤,偷眼看她严肃阴冷的面容,不禁小腿发抖,赶紧鞠了鞠身子,寻了个借口跑回房间,一开门钻进去便将门反锁,自己靠在门上大喘气,没错,她就是要挑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加深两人之间的误会,他们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没有良心的狗,所以最好窝里反,狗咬狗,一嘴毛。
  第二日天色未亮,外头就传来尖叫声、狗吠声,人声嘈杂,喧闹不止,焉容突然被惊醒,连忙将锦儿摇了起来,两个人穿好衣服,坐在床上静等着。锦儿好奇心重,眨着大眼睛同焉容恳求:“小姐,我去看看吧?”
  焉容摇摇头,“别去。”外头乱成这个样子,不安全。
  锦儿点点头,绷直了身子坐在床上,眼睛时不时地瞄向门外,突然转过头来,问:“死人了?”
  焉容一惊:“什么?”
  锦儿脸上显出几分慌乱,“我刚刚听见外头说死人了!”
  “没事,不怕。”焉容沉着嗓音安抚她,心中却跟着乱了起来,外头动静那么大,说不定死人是真的,那死的究竟会是谁?焉容突然想到前日的事情,想起孙禄和刘妈说过的话,心里如坠千斤巨石,压得她万分不安。
  天终于亮了,嘈杂声还没有消下去,有一阵子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又闹哄起来了。焉容推断怕是来了官府的人,现在已经走了,便大着胆子,和锦儿一同出了门,过去敲衣缠香的屋子。
  衣缠香也早已醒了,收拾妥当,两眼无神地站在屋子里,一见焉容和锦儿过来,便是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
  “衣缠香,你知道外头怎么了?”
  衣缠香冷笑一声,“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主仆二人也能安睡到天亮?”
  焉容听得她话里的嘲讽,笑道:“是啊,我们俩都是胆小怕事的人,哪里敢出去看,你快说,究竟怎么了?”
  “大老板快天亮的时候死了。”衣缠香淡淡道。
  “什么?”锦儿瞪大了眼睛,大老板才回来几天的功夫,怎么就死了呢?
  焉容默不作声,心中已经猜到了一半,昨天一事也差不多猜到了个大概,不是刘妈死,就是孙禄死,如果一个行凶杀人,一个死了,那裙香楼岂不是没有人管了?太好了,自己就能恢复自由身了!“究竟是怎么死的呀?”
  “摔死的,一头抢到地上,当场脑浆子都溅出来了。”衣缠香用手绢掩着自己的嘴唇,一脸的嫌恶。
  焉容皱了皱眉,“跟刘妈无关?”
  “不知道,今个一早尸体被衙门拖走了,连刘妈也被押走了,不过”衣缠香顿了顿,道:“你也别高兴太早,不管有关无关,刘妈铁定能毫发无损地出来的。”
  焉容一时失落,心又坠到了谷底,拉着锦儿回了房间赶紧把房门锁好,自己则坐在床上反复念“阿弥陀佛”,焉容是长大以来头一回经历过人死在自己的附近,心中难免害怕,又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挑拨,导致两人的冲突激化,免不了惶恐不安,孙禄虽说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但总归是人命一条呀。
  “小姐,你念什么阿弥陀佛,那种人就是个畜生,你应该诅咒他掉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锦儿虽然害怕,却面上恨恨,孙禄就是死有余辜,没有必要为他伤心祷告。
  焉容咬了咬唇,“我想叫他来世当个好人,现在念几句佛号,说不定他的冤魂就不能回来找我们了。”
  “说的也是。”锦儿点点头,煞有介事地盘起腿来,竖起手掌,做出数佛珠的模样。
  焉容也未看她,自己静下心来,眸子里划过一丝微光,连忙扯了锦儿的袖子,催促道:“快,收拾收拾,这个时候外头正乱,我们赶紧跑吧!”
  锦儿一个激动,赶紧跳下床收拾东西,不过一会两个包袱已经收拾出来,两人一人抱了一个,偷偷溜下楼,一路往后院跑去。
  刚刚见到后院的门,还未待迈过去,就听前方传来一阵打骂、哭闹声,焉容身子往前一探,看见张大嘴手持棍子用力猛抡一位姑娘,口中还不停骂着:“你个小贱蹄子,趁着你大老板死了就想跑是不是?爷爷告诉你,妈妈回来饶不了你!我就专门在这里守着,跑一个活捉一个!打死她!”
  焉容吓得瞪大了眼睛,看着石头路上洒开了殷红的鲜血,那女子干瘦的身子被踢得四处翻滚,口中不停往外涌血,五官已经被血掩盖得看不见了。
  锦儿一阵着急,赶紧将她往后拽了一把,焉容这才从惊惧中反应过来,抓着锦儿的手躲进一处假山里,碰巧,洞里还藏着一位姑娘,她浑身瑟瑟发抖,脸上挂满了泪水。
  “墨然?”竟然是她?那,那个被打的人就是袖兰?
  “是我。”墨然的后背紧紧地贴在石头上,抬手抹了抹眼泪,低声哭道:“我和袖兰约好了一起跑,刚到门口我的鞋跑掉了,便回去捡鞋,她一个人往前跑,被张大嘴抓住了”
  焉容悲痛欲绝,轻轻抚着她干瘦的脊背,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她们二人一同从淮州过来,他乡作伴,情分非同一般,别说是墨然,便是自己,心中也万分痛惜,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即便是不会死,活下来也没有什么好日子了。焉容心想,还是死了好,免得带着伤残继续活着,更加受罪。
  她突然庆幸起自己刚刚念过的佛号,也许就是耽误的那会功夫,没有让自己做那个逃跑的第一人,否则,她就是如今袖兰的命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性冷漠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写半章多不够意思呀,于是今晚更新一章好了。
  待张大嘴发泄完怒火之后,袖兰已经被打得气喘吁吁,不久便昏死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张大嘴也累得够呛,一甩手将棍子丢在一旁,大摇大摆地走了。
  焉容和锦儿躲在假山洞里,直到张大嘴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偷偷出来,墨然一边哭着,快步扑到袖兰身旁蹲下来,哭道:“袖兰,你快醒醒,快醒醒呀!”
  焉容鼻子一酸,将目光移向满眼恐惧的锦儿:“你把包袱悄悄带回去,别让旁人瞧见,我和墨然一块救人。”
  “好。”锦儿赶紧接过包袱,偷偷摸摸跑了回去。焉容不想给锦儿留下太阴暗的记忆,所以先把她支走,匆忙奔到袖兰身旁,问:“怎么样?”
  “呜呜呜”墨然只顾得哭,手足无措,干看着袖兰流眼泪。
  焉容叹息一声,赶忙蹲下探袖兰的鼻息,不禁舒了一口气,“还有气,救回去吧。”
  “还活着?”墨然大喜,抬头望向焉容,“怎么办,我们把她抬回去吧!”
  “嗯。”焉容点点头,将袖兰的头轻轻扶了起来,鲜血吧嗒吧嗒滴到地上,溅起一朵一朵的殷红梅花。流这么多血,八成是救下来也活不成了,但人现在还有气,就不能放弃救活的希望。
  两个人一路小心翼翼将人搬了回去,焉容打发锦儿速去请郎中过来医治,率先拿了一些积蓄出来资助袖兰,裙香楼里也有些姑娘同情袖兰的遭遇,纷纷凑钱给她看病,她们手里的钱都不算多,贵在人多力量大,凑起来的数目还算客观。
  郎中为她看过病后,留下药方和药膏,叹息着离开了。袖兰被打得伤了脏腑,受尽内伤,十天半个月是调整不好的,只得用大把的补药吊着才能延续性命。
  待郎中走后,几位姑娘留下几句叮嘱的话便离开了,衣缠香还留在屋子里,用手绢擦着额头上的香汗,说着没滋没味的话:“你们也别怪自己倒霉了,竟然想要逃跑,真是蠢笨得不可救药。”
  墨然一听此话,为袖兰擦拭额头的手突然顿住,毛巾还攥在她的手心里。
  焉容怒火中烧,指着衣缠香的脸斥责道:“你给我出去,少在这风言风语,懒得听。”
  衣缠香也不恼火,悠悠扭过脖子,满眼轻蔑地看着焉容:“天真不是病,白日做梦才是病,你也不想想,裙香楼开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有姑娘偷着跑出去了?”
  焉容沉默不语,她说的很对,确实没有听过有姑娘偷着跑出去,至于传言中的那些武林高手,一个飞檐走壁便能英雄救美,为何她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一个会轻功的高手?可见武林高手只存在于传言中吧。记得她刚到裙香楼的时候也想过逃跑,可往往还没走出房门半步就被监视的人抓回去了,刘妈为了不伤她的皮毛便不给饭吃,饿上一两天,次数一多,焉容也便认了,要想办法活着走出去,绝对不要饿死在里面。
  衣缠香见她没有反应,继续道:“姐姐我奉劝你们一句,这事最好别再搀和,免得惹火烧身。”
  焉容最不爱听这话,见死不救,有违大义,她实在做不到。“那你就不要管了,关起你的房门过你自己的日子。”
  “呵呵,你说的很对,我走了。”衣缠香朝她抛了个媚眼,施施然开门离开,动作轻盈如一只猫。
  焉容站在原地,被她气得牙痒痒,想不到人性已经麻木冷漠至此,她太失望了。
  
  过了两天,刘妈被衙门放了出来,孙禄的死因被记录为一时大意,脚下打滑摔到头部,重伤致死。衙门怎么会还死者一个公道呢?死者能给他们好处么?当然不能,刘妈为了给自己洗白,往衙门里砸了几万两银子,这才毫发无损地走了出来。
  死了丈夫的刘妈并没有表现出对孙禄的哀痛之意,但为了摆脱杀人嫌疑,只好将孙禄风光大葬,往葬礼上砸了许多银钱。刘妈痛失钱财,心有不甘,看着满楼的姑娘们,眼圈都发红了,恨不得一人当两个人使,早点把钱挣回来。
  


☆、纨绔子弟

    这个月的十五正赶在孙禄的头七之内,裙香楼已经停业多日,焉容也不必接客,给刘妈可惜得要命,一千两银子,又得等到下个月才能拿到手了。
  午后几位姑娘坐在一块闲聊,有一位姑娘小声问:“大老板死了,怎么也不见刘妈伤心呢?”
  旁边那位姑娘甩了个眼波过去,掩帕轻笑:“你知道张大嘴为什么很得刘妈的信任么?”
  衣缠香轻哼一声,笑道:“吃得多呗。”
  “啊?”
  “张大茶壶一顿饭要吃五碗干饭,一斤白酒,体力好着呢。”衣缠香语气淡淡,眼里透着一股鄙夷。
  “哈哈哈”几位姑娘听闻之后哄堂大笑,女人么,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刘妈这等徐娘半老的妇人,想必是心渴难耐吧。而大老板孙禄因为常年浸淫酒色,身子早就垮了,恐怕难填欲壑。
  焉容也随着笑笑,倒觉得此事当真稀奇,倘若是良家妇女或者黄花大闺女,听到她们说的这些话只怕要臊得脸红心跳,可惜这群风尘女子,早就不把天理伦常放在眼里了。
  有位姑娘见焉容淡然处在一旁,手握清茶,神色安闲,不禁心中起了玩笑的意味,“花魁这个月接不到活,不觉得寂寞无聊?”
  焉容抿唇笑笑,语气平和:“不觉得。”前几日某人说要折腾死她,她也确实害怕了好一阵子,萧爷那么个硬朗的男人,从来都说一不二。这下子孙禄一死,裙香楼歇业,她总算能舒一口气了。
  但这一口气尚未舒完,就听一位小丫鬟过来禀报,说是董陵董公子派人送了一幅画过来,指人亲手交给焉容。
  焉容赶紧起身,道一声“失陪了。”在众位姑娘暧昧不明的眼神中匆忙离去,到了前头,叫锦儿把东西取过来,自己则先一步上了楼。这帮女人一闲着就胡侃乱聊,想要拿她打趣,焉容可不答应。
  不过一会,锦儿抱画上来,将书案归置干净,一手展开画卷,情不自禁地发出“啊”的一声叹息。焉容倾身看过来,眼中露出惊艳之色。画中女子一身青衣,云鬓微斜,肩若削成,腰若萦素,她的身后是旋转而上的楼阁,周围雾色迷茫,正是落暮暝暝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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