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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将-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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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个大湖,湖畔积了雪的岸上,有个散着长发、穿绣衣的窈窕身影站在那里,低声饮泣。 “喂,千万别想不开!” 柏啸青迈开步子,三步并两步跑到那身影面前,喘着粗气。 “你是哪宫侍候的?!这么晚了,不在自己房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么没规矩,给上头知道,小心扒了你的皮!” 那人受了惊,转过身面朝柏啸青,一连串教训的话就脱口而出。 “我、我……” 雪地上的反光,将那人的容颜映得一清二楚,柏啸青看到那张脸的瞬间,顿时头脑一片空白,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那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子,生就一张粉白的鹅蛋脸,双眉斜飞入鬓,目若寒星、唇若涂朱,美艳不可方物之外,眉眼间又带着股凌厉的肃杀气息。 9“我说是谁,却原来是个孩子。” 女子看清了眼前人,又瞧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觉得有趣,不禁噗哧一笑,放柔了神情语调,俯下身子跟他说话:“喂,新进宫的吧?叫什么名儿?” “我、我是今天刚来的,姓柏,名啸青……明、明天就准备净身。” 她容光明艳,看在他眼里如同九天仙女,只觉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胸中小鹿乱撞,话也说不清楚。 “好名字。生得也好眉好眼,再大些,必定是堂堂的相貌……性子又实诚,做那断子绝孙的下贱人,怪可惜了。” 她伸出修长若玉的手指,一寸寸抚过柏啸青的面颊。 她指尖冰凉,他全身颤栗。 “喂,我好不好看?” 她察觉到他的僵硬,轻轻一笑,松开手,在他面前盈盈打了个旋,柔声问道。 乌发和裙摆飞扬中,柏啸青红了脸,怔怔地点头。 “那么……你肯不肯为我死呢?” 她巧笑嫣然,他想了想,再度重重的把头点下去,小小的胸腔内,热血沸腾。 他娘已经下葬,他无牵无挂,没有人喜欢他,亦没有人真正需要他。这样的生命,孤寂可怜,让他恐惧无措。 所以,如果眼前这个仙女般的、对他说话和气温柔的人,需要他去死,那么他就去死。 “好,你去把旁边那块太湖石搬过来。” 她指向不远处,被积雪半遮半掩的,一块不大不小的奇形石头。 柏啸青走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块沉重的石头抱起来,喘着粗气又走回她的身边。 “现在,把石头举得高些,扔下去。” 她发出细碎的轻笑,又指了指脚下结冰的湖面。 柏啸青深深吸了口气,将石头高举过顶,大叫一声,用力一扔,脚下的冰湖顿时破了一个大窟窿,石头从窟窿里掉进去,沉入湖底。 “好啦,你跳进去吧。”她瞄了眼那个冰窟窿,拍拍手,语调轻松。 柏啸青诧异的看她,有点愣神。 她眯起眼睛:“你不是说过肯为我死,原来都是假话?” “……不是假话。我从来,不说假话。” 柏啸青认真地回答,转身迈开脚步,朝那个冰窟窿走去。 当他的一只脚,浸入到冰凉刺骨的湖水中时,她忽然冲到他的背后,伸开双臂抱住了他发抖的身体:“不用了……已经不用了。我知道,你是真心肯为我死。” 她的身体温暖又柔软,还有股淡淡的好闻香味儿。 柏啸青下意识的,深深吸了口气。 片刻后,她放开他,牵着他的小手,和他一起走到岸边。她发觉他掌中有粘稠的液体,连忙摊开他的手看。 他刚才搬太湖石的时候,用力不当,被石头锋利的棱角割伤了手心。 她从怀里取出一块素白绢帕,替他把受伤的左手包好。 “嗯,好了。我该走了,现在你也回去吧。” 做完这件事后,她拍拍他的肩头,转身离开。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将包了绢帕的手送到鼻端。那上面,残留着她的温度和香气。 “好孩子,我们一定会再见面。” 她走过一段路,又转过头来,对站在原地的他笑着说。 她绣花的素色衣裙,在冷风中翩翩翻飞如蝶。 直至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于视野,柏啸青还是在皑皑白雪中,面朝着她离去的方向,站了很久很久。 先去柴房的灶旁,把结了冰碴的头发,以及湿了的一只鞋烘干,柏啸青这才回到睡觉的房间。 房里的孩子们都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桌上那盏如豆灯光仍然亮着,他怕打搅惊醒了别人,借着那点灯光,轻手轻脚的在阮娃身旁躺下,盖上被子。 他想着今晚遇到的美丽女子,很快安然入梦。 一夜过后,天刚刚放亮没一会儿,睡得死沉的孩子们,就被推门进来的桂儿挨个拍着叫醒。 “崽子们,太阳晒屁股了,快起来!今天是你们净身的好日子,是死是活都看造化,就由着你们睡。等净完身,真正侍候起人,可就没这种好事了!” 孩子们被这一叫,纷纷惊醒,连忙整理被褥、穿衣洗漱,忙得一片玎玲咣啷。 等到收拾干净、穿戴齐整之后,桂儿领他们出了门。 沐浴在晨光中,柏啸青随众人一边跟在桂儿身后走着,一边打量起四周环境景象。昨天他刚入宫的时候,没得来及细看。 大雪初停,今早,道路上的雪就被扫得不见踪影,条条青石路干净的不得了,在眼皮底下闪闪发着亮。 常听人说宫里大,这皇宫,真的就如同一座城池,九曲十八廊,宫阙高耸层立,无边无际般。脚下的青石路不时分岔,除了自己前行的路之外,其余的道路,不知道会经过哪里、最终通向哪里? “就是这里了,进去吧。” 桂儿把他们带到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跟前,打开门,让他们挨个儿进去。 屋子虽没有窗户,但四角都点着又粗又高的牛油灯,照得亮如白昼。里面有几张椅子和一张桌子,还有两个直立的大木头桩,桩上沾着些黯褐色的痕迹。 两个中年太监坐在那里喝茶,看到桂儿领孩子们进来,笑着迎上去。 10“桂儿,就是这几个孩子?”其中一个长得慈眉善目的,伸手摸了摸阮娃的头顶。 “赵公公、马公公,就是他们了。”桂儿笑道,“林公公还找我有事,就先走了。” 相貌慈祥的赵公公朝他挥挥手:“你去吧。有我和马公公在这里,不会出乱子的。” 桂儿答应一声,走出门外,马公公送他出去后,顺手将两道厚重木门合拢,从门内栓上木闩。 “孩子们别怕,进了宫,怎么样也要过这关的。将来分个好去处,机灵点儿,再用心仔细的侍候,总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赵公公从袖口里拿出四块黑绒布,分给他们,“呵呵,再过个十年八年的,说不定我还指望着你们谁提携呢……来,先把眼睛遮上吧。” “我不遮。”阮娃把黑绒布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绷紧了小脸,目光灼灼,“那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我要看着,要永远记得是怎么没了的。” “我也不遮。”柏啸青看了看阮娃,同样把黑布放在桌子上。 他生来下贱,他娘又半疯半病,自懂事起的大多时候,都是靠他讨饭支撑着过活,摔打出个隐忍要强的性子。虽然还弄不清楚要怎么净身割肉,却不能在人前输了胆。 “你们两个有这股狠骨气,将来必定是出息的……不过,公公劝你们,还是遮了的好。” 赵公公和马公公上前,替剩下的那两个,全身抖得筛糠般的孩子蒙上了眼,分别带到屋内的两根大木桩跟前:“反正都得分两拨,要不你们先看看,他们是怎么净身的,看了以后再决定……实在看不下去,就堵住耳朵,转身朝墙。” 那两个孩子蒙着眼睛,一左一右的被死死绑在了木桩上,嘴里塞上软木,裤子都脱到脚踝,露出光光的下身。 阮娃和柏啸青就站在他们对面,默默看着这一切。 赵公公和马公公来到左边的木桩前,往那孩子双腿间放了一个木桶,又端来火盆围在四周。 赵公公捧着一大盒盐水,把那孩子的下身仔细洗净之后,马公公从腰间抽出一柄小小的、锋刃泛着蓝的弯刀,在火盆上烤了烤,朝那孩子左右两侧的睾丸上,分别深深割了一刀。 鲜血顿时沿着那孩子细瘦的双腿蜿蜒而下,他全身不停颤抖,死死咬住软木,从喉咙里发出闷声痛哼。 与此同时,马公公飞快地用双手握住他左右睾丸,熟练的用力一挤。 顷刻间,他被牢牢捆起来的身体,似脱水的鱼般拼命挣扎扭动,从嗓子眼里连连发出不似人的闷闷惨叫。 两颗混了鲜血的碎裂肉球,滚入他双腿间放着的木桶。 马公公沾满鲜血的手,根本没怎么停顿,又飞快一刀,割下他的阴茎。 几乎同一时刻,赵公公往他下身的伤残处洒了几大把香灰止血,用手揉两下,找到尿眼,往尿道里插上一根鹅毛,笑笑:“马公公是有名的快刀子,你这罪总算受得少。” 那孩子的头软软搭拉在一侧,已经晕了过去。 柏啸青转过脸,见身旁的阮娃在发抖,于是伸出手去,握住了阮娃的手。 看了眼前这幕,他不是不害怕。但他更加明白,害怕也没有用。 这世上许多事情,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屋里阉人呢,有事情过会儿再来!”马公公不耐烦地朝外面吼了一嗓子。 “我们是吟芳宫的,快开门!”外面的人声音比他更大。 赵马二人互望一眼,赵公公连忙把沾了血迹香灰的手往身上擦擦,跑到门前,拉开门闩。 吟芳宫的姜贵妃,为西宫之首,地位仅次于东宫皇后。她圣眷恩宠正浓,在半年前,还为皇帝产下第二位皇子。 宫中传言,这姜贵妃不仅有媚术惑圣,而且心机手段狠绝一流。谁只要招惹了她,最后保管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不过,她对身边贴心得力的人,赏也赏得厉害,还护短的不行,往往令其它宫的下人羡慕不已,都恨不能有机会到她身边服侍。 除非嫌命长,她的人,谁敢得罪? “这几个新进的孩子里,是不是有个姓柏,名字里带青的?” 两个清秀伶俐的小太监推门进来,看到绑在木桩上晕绝的那个孩子,皱皱眉头。 “……”赵马二人根本不知道这些孩子的名字,有些为难地面面相觑。 看到赵马二人的神情,柏啸青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朝前走了一步:“我、我姓柏,名叫啸青,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清秀小太监看看他,拍手笑道:“昨天夜里,我们娘娘做了个梦,梦见有颗星坠到宫中,落在二皇子的身旁,长出一棵青色的大柏树。” “娘娘醒来后,觉得是个吉祥的意思,让人解梦,果然不差。解梦的说,宫里新来了个人,姓柏,名字里带青,将来会是二皇子身边的护佑福星。” “小子,你不仅不用净身,还会成为二皇子的陪读,将来必定是要登堂入室做官的,算是一步登天喽!” 小太监走到柏啸青身旁,亲亲热热拉了他的手往外走:“我这就带你去吟芳宫,见万岁和娘娘。” 11柏啸青还傻傻的,旁边的阮娃已经飞扑到小太监的脚下,用力磕了两个头:“求公公也带上我吧,让我去做陪读,念书习武,让我见见万岁和娘娘!我什么都肯做!” “什么都肯做?”小太监坏心的眯起眼睛,看了看跪着的阮娃,伸出一只脚,“把我鞋帮子上的泥舔干净,也肯做吗?” “你们这样,太欺负人了!”柏啸青挣开小太监的手,想要去扶阮娃,却被阮娃蓦然一把推开,重重跌坐在地上。 “滚开!!!”阮娃红了眼睛,不认识他一样大吼,然后像狗般趴在小太监的脚下,伸出舌头,殷勤卖力地舔起了小太监沾泥的鞋帮。 柏啸青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一切,完全愣住了,眼中不知不觉滑下两滴泪。 如果换作是他,在尊严和生存未来之间抉择,他也会舍弃尊严。他明白阮娃,就如同他明白自己。 他和阮娃,原本就是一样的人。 小太监的鞋帮很快被阮娃舔得干干净净,阮娃抬起头,用希冀乞怜的目光望向小太监。 “做梦吧你,凭你也配念书习武、见万岁娘娘?”小太监动作夸张的仰头大笑,一脚将阮娃踢开,“你就没这个命!” 阮娃的口鼻都被踢得鲜血直流,却觉不出疼痛,扑上去又抱住小太监的腿:“公公,求你!求求你!!” “公公,我求你,请带阮娃一起去吧!”柏啸青也来到小太监面前,跪下。 小太监连忙将柏啸青扶起,脸上的神色渐渐凝重正经:“不是我不肯帮,万岁和娘娘,是什么人都能见的?我带你去是本份,带他去就是逾矩,这掉脑袋的事情,你说我能做吗?” 阮娃听完这话,终于松开小太监的腿,无力的伏在地上。 小太监牵过柏啸青,望向阮娃:“刚才逗你玩儿的,给了你点气受,别放在心上。什么人什么命,你要是连这点气都忍不过去,也别想在宫里混出头。” 阮娃垂下眼帘,不说话。 柏啸青被两个小太监扶着,走出那间没有窗的屋子时,他回过头,看到阮娃弓着背坐在地上,用袖子擦口鼻处流下的鲜血。 只觉得心脏像猛地被人割了一刀,疼痛难当。 他蓦然甩开两个小太监,冲回屋内,跑到阮娃身旁,喘着粗气大声道:“公公们不要给阮娃净身,我去见了万岁娘娘,就跟万岁娘娘说,阮娃比我聪明能干,让阮娃也来陪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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