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九色书籍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开到荼蘼-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答应你。〃我说。
  她这才放下心来。
  〃王小姐,你大概不明白我们之间的事吧。〃
  我按手在她手上,她手是冰冷的,我温和地说:〃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明白。〃
  〃我没看错,你真是个好女孩子。〃她非常感激。
  只有罪人才肯原谅罪人。
  我抬起头,〃前面是火车站,我在此下车比较方便。〃
  我与她道别。
  毫无疑问,早十多二十年左淑东也是个美女。女人长得好,到迟暮特别凄惶,彷佛除了留不住的美丽之外,一无所有,故此急急要挽回什么,尽力修饰。
  女人长得不美,老来反而横就横,无所谓,倒出落得大方潇洒。在十多岁的时候,人人也都说过,王韵娜是个不多得的标致女。
  那时邻校的男生,在放学时间齐齐聚集在我校门口,为只为看王韵娜一眼。
  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被吓得不知所措,坐在班里不敢出去,后来劳动校长叫校役送返家去,又叫家长来接。
  此刻都不相信这些事曾经发生过,此刻我是个最普通的女人,也愿意这样终老。
  到十六七岁,已习惯人们的目光,其实也没有什么稀奇,每个女生都有男朋友等放学,每个青春女都有细致皮肤,结实大腿,穿起运动装,当然惹人注目。
  年轻人闪烁的眼睛,透明的嘴唇,晶莹的肤色,往往吸引中年人,令他们幻觉可以捕捉一些逝去的青春。
  我吸引的是滕海圻。
  十九岁,刚进大学,因为知道自己的优点,故此不肯设固定男友,每天约会不计其数,连早餐都有人请客。
  虽然这样年轻,也已经有隐忧,同姬娜说:〃现在不玩就没时间了,过二十一岁便得忙找对象。〃于是一天之内,最多约过五个男友,单是换衣服已经忙得兵荒马乱。
  那时真好,呶一呶嘴便有男生意乱情迷地死而后己。
  我不禁失笑,瞧,没老就已经想当年。
  因此遇到滕海圻,方觉棋逢敌手,其实……他要揿死我,不过如捻死一只蚂蚁。不过当时年轻,不知道。
  火车轻微摆动,我在这节奏中瞌上眼沉思。
  第一次看到滕,是什么日子?一直不敢回首回忆。是秋季?是初春?
  喜在天气刚刚有一点点转暖,便穿白色低领T恤,冒着重伤风之险作浪漫状,又喜在太阳标未褪色时穿透孔毛衣及灯芯绒裤子,热得满头大汗,以示标青。小女孩也只不过有这数道班斧来突出自己的性格。
  是穿白T恤还是毛衣时遇见滕?一定是这两个时节的打扮勾牢他的注意力。
  他当时,是父亲的新合伙人。
  他已近四十,然而一双会笑的眼睛,比一切大学一年生还要灵活。
  以前想起他,胸口会得一阵闷痛,像被只无形的手扯住似的。现在不会了,现在只是麻木。麻木与害怕,怕的是自己,怕自己再糟踏自己。
  火车到站,我跟着其他乘客鱼贯下车。
  摇摇晃晃到家,母亲急煞。
  〃文思找你不下十次。〃她代为焦急。
  哗。我想:热烈追求,可见有点晚运,有些女人,男人给她一个电话号码让她打过去,就要喜极而泣。依此类推,我要不要放声大哭来报他知遇之恩?
  电话铃又响,母亲给我一个会心眼色。
  我去接听,果然又是文思。〃热情如火?〃我取笑他,〃成年人很少靠电话传情。〃
  他笑,但不答话。
  〃干什么贼秃兮兮的,〃我也笑,〃好不肉麻。〃
  〃我已把你那次拍的照片制成目录册。〃他说。
  我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哦〃一声。平日的活泼机灵俏皮轻嘴薄舌全用不上。
  两人持话筒静十分钟,像致哀似的。
  过很久,他问:〃要不要出来散步?〃
  我迟疑,刚回来,又空着肚子,精力是不可比十多岁的时候了,我说:〃明天吧。〃
  他说:〃啊。〃便挂断电话。
  吃完饭,洗个热水浴,把皮肤都炙红,才钻迸电毯子底下。
  我在看小说,没有听见门铃。
  是爸爸来敲门,〃韵娜,左文思找你。〃他神色嗳昧。
  什么?我掀起被子。
  〃他在客厅,你去招待他,我同妈妈要睡了。〃爸打哈欠。
  我一怔,并不觉浪漫,这个人荒谬极点,半夜三更跑了来,将来若要我报答他,我可吃不消。年纪大了,想法不一样,小时候专令男生吃苦以增强自信,现在晓得无论什么都得付出代价,没有免费的事,也没有偶然的事。
  我抓过架子上大衣披上,走到客厅,看见左文思坐在灯下等我。
  我既好气又好笑,〃你这是做啥?〃
  〃我恋爱了。〃他傻气地说。
  〃就为说这句话,明天说来不及吗?〃
  〃明天?〃他吃惊,〃明天也许永远不至——汽车失事,警匪驳火的流弹,心脏病,太阳黑子爆炸……这一切都足以致命,使我来不及告诉你,我爱上你,明天?不不不。〃
  我低下头笑。
  我找到球鞋,赤脚套上,取过锁匙。
  〃来,我与你到楼下平台上散步,那里较为安全,〃我补一句,〃又没有人偷听我们说什么。〃
  我拉着他下楼,深夜空气冷得不得了,我紧紧拉上外套,我自己也够疯的。
  〃为什么避着我?〃文思冷静下来。
  〃我没有!〃我惊异,〃我已经给你这样热烈的反应,噫!你期望什么?由我主动在你车子里做爱至天明?跑到太平山顶去报告全人类我中了大彩金?喂喂喂,别告诉我你需要的是花痴女。〃
  他说:〃你瞒不过我,这些巧言令色瞒不过我。〃
  我踱到树下。
  〃你要我交心交身躯交出灵魂?〃我迟疑说,〃我认为还是由我自己保管这三样东西的好。〃
  他背着我,〃是为了一个男人吧。〃
  我说:〃每个女人背后都有男人,每个男人背后都有女人,这有什么稀奇。〃
  他仍然背着我,〃这是个比较特别的男人吧,你为他,在手腕上留下那样可怕的疤痕。〃
  我猛然低头。适才匆忙间忘记了戴护腕。
  冷风钻进我的外衣,我打个寒颤。〃够了,我要生肺炎了。〃我转头要上楼。
  他拉住我,〃慢着。〃
  〃看,〃我冷静地说,〃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我不打算交心交身交灵魂,更不用说是交出历史了。〃
  他握住我的手,反过来,那道疤痕足有整个手腕那么宽,两层粉红色的肉厚厚地翻开来,粗糙的缝针痕清晰可见,像是我的手掌早已断离我的手腕,随后由笨拙的缝工驳回,骤眼看,的确恐怖不堪。
  我冷笑问:〃看清楚没有?满意没有?〃
  他惨痛地看着我,〃是谁?是什么人?他为什么造成那么大的创伤?〃他声音嘶哑。
  我收起手,把手插进袋中取暖,我很镇静地说:〃是我,是我自己。一个人若不杀伤自己,外人休想动弹。〃
  〃你痊愈了?〃
  〃如果没有痊愈,就不会回来。〃
  〃那人在香港?〃
  我没有回答,也不打算回答。
  他放弃,举起双手投降。〃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倔强的女人。〃
  我笑,〃站在这里像置身西伯利亚,放我回去好不好?〃
  他陪我上楼。
  〃我不认为今天晚上我还睡得着。〃告别时他说。
  我也没睡着,整夜看小说,思潮起伏。
  因为〃苍蝇王〃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我看〃麦田捕手〃。第一千次读,仍然感动得落泪,一直觉得〃麦〃比〃苍〃好看,纯粹私人意见。
  每当心情波动,最好寄情于一本熟悉而精彩的小说,不用费许多神而可以将心思暂寄。到六点钟,眼皮支持不住,搭下来,睡熟。
  闹钟像哗鬼似的响起来,我大声呻吟跳起来,迟到,我要迟到了。睁开酸涩的眼睛,才发觉自己穿着大衣球鞋躺在床上。而且是星期日。要命。
  我伏过去照镜子,眼睛红丝满布。
  父母已经起床,母亲声音细细。
  〃没多久就回来了……约大半个小时。我瞧得没错,文思是规矩人。〃说的明明是我。
  父亲说:〃唉,这些年,看她也受够了,无论如何总得支持她。〃
  〃他俩看情形也快了。〃
  父亲在喉咙里发出一阵声音作为回答。
  我趁这机会推门出去,〃可有粳米饭油条?〃
  〃神经。〃是妈妈愉快地回答。
  我吃了麦片鸡蛋再往床上躺,翻来覆去。红光满室,可怎么睡呢?〃
  起身出门去找文思,缓缓踱到他寓所楼下,那种三层楼的旧房子,因救火车上不了狭而斜的小路,因此逃过拆卸的命运。我站在他楼底下往上看。
  走了近一小时,气喘,一身汗,但又犹疑着不好上去。
  也许他有朋友在,碰见就自讨没趣了。
  我坐在低石栏上搓着手。
  即使结为夫妻,也不等于我属于他,他属于我,骨血相连。他还是有他的自由,而我也应当保留自我,互不侵犯,互相尊重。这么大的道理下,使我不敢上去拍门。
  露台上挂了许多攀藤植物,显然有数十年历史,紫色的不知名花朵在晨露中鲜艳欲滴。
  这时候下起微雨来,我口中尽呵白气,印象中这亚热带城市从来未曾这么寒冷过。
  我还穿着昨夜的衣服。
  我决定到附近的士多去打个电话把他叫醒。
  刚站起来,听见文思叫我,〃韵娜?〃完全不相信,他见到的确是我。
  我抬起头,见他站在露台上,立刻心花怒放。
  我向他挥手,他揉眼睛。
  我大声嚷:〃说呀!说'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
  他说:〃我马上下来。〃
  我也奔上楼梯,两人在梯角撞个满怀,但我们没有拥抱,只是笑弯了腰。
  〃上来上来,我那里暖和得很。〃
  我抱着双手上去,奇怪,一坐在他家,心也不再忐忑,马上觉得疲倦,足可睡二十四小时。
  我看看身上,实在不像样,都快发臭了。真该洗好澡才来,呜呼。
  文思问我:〃你这样痴心跑来看我,是不是爱的表示?〃
  〃我来看你,是因为我闷得慌。左文思,为什么任何话自你嘴中说出来,就变得这样肉酸呢?〃
  他咧嘴笑。
  我也傻笑。
  大概这样也是恋爱。
  他给我看小册子,我的照片美得似公主,小杨的摄影机比整容术还厉害,经他技术的美化,我恍惚回复当年神采。
  〃你的衣服才上照呢。〃我说。
  〃那简直不在话下。〃文思说到他的事业是绝不谦虚的。
  〃你在哪一家大学学的设计?〃我随口问。
  〃大学?我可没有念过大学,只有半工读地在工专夜校念过纺织科,〃他不悦,〃拉嘉菲圣罗兰姬斯亚米索尼是大学生吗?〃
  为了刺激他的自负,我造作地深深吸进口气,〃什么,不是大学生?只恐怕家母不肯让我嫁你。〃说得煞有介事。
  文思一怔,随即笑。
  过一会儿他问:〃你肯嫁我吗?什么时候?〃
  我又后悔把话说造次了。连忙躲进他浴间好好洗把热水脸,好若无其事地出来。
  时间过得似特别快,嘻嘻哈哈一个中午过去,黄昏来临,我累得几次憩熟,脑袋摇来摆去,结果由文思把我送回去。
  星期一,我变了一个新人,穿全套云之裳设计,面孔上略加化妆,又用母亲的皮包,虽然还足踏球鞋,到底非同凡响。
  同事看到我推门进去,投来的目光犹如看到一个陌生女人,半晌才惊叫:〃韵娜!〃
  小老板出来看热闹,也说:〃韵娜!〃上上下下打量,〃错不了,还会愁没衣服穿?好家伙。〃
  头三天总会是多难为情,过一阵大家就会习以为常。
  下班跑到名店区,恍如隔世,多少年没来了。
  我蹲在鞋店挑鞋,立刻有时髦的太太问:〃小姐,请问你这套衣服在什么地方买的?〃
  我客气地答:〃不是买的,是左文思为我设计的。〃
  〃嗯?只有一件?〃立刻投来艳羡的目光。
  〃大概是。〃我微笑。
  〃叫他设计件独一无二的衣裳,要什么代价?〃她兴致勃勃地说。
  我忍不住淘气,一本正经,左右环顾一下,压低声音说:〃要陪他睡觉。〃
  那位年轻太太听得面无人色,张大了嘴。
  我犹如笑着同售货员说:〃要这几双。〃
  直到我提着新鞋出门,她还如雷殛般坐在那里不动,大抵在郑重考虑是否值得为一件衣服失贞,她恐怕在想:在这个争妍斗丽,风头至上的社会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对于与祝太太同类的纯洁中年少妇,特别有反感。许是妒忌她们生活过得太舒适正常。
  回到家,司机老莫在平台上一见我便拍手奔过来,〃好了好了,小姐,你总算回来了,老爷病发,太太已把他送到医院去了,快跟我来。〃
  我听这话浑身凉飕飕,轻飘飘,身不由己地上了车。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