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的话音才落,便见陈描“扑通”一声跪了,他低伏下身去,语声里带着慌张:“公主恕罪!是臣无能,未能替皇上分忧。臣斗胆请公主再给臣一次机会,一日……一日为期,臣定让皇上龙体无恙!”
一日,她便给他一日。
夜已深,雨声伴着远处更漏声,声声传至。
长廊玉阶下,油纸伞撑过头顶,身后又传来王德喜的声音:“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公主不如今日暂且过盛鸢宫歇下?”
“不必。”她淡淡拒绝,回眸仅看向太医令,“本宫明日再来。”
清冷目光惹得陈描一震,他倏然心惊,此刻只能应声点头。
张石的身影一动不动立于院前两盏灯笼下,远远地瞧见马车渐近,他才撑了伞迎上去。令妧此刻满心想的仍是世弦的事,等了她一整日的庆王早已被她抛之脑后。张石跟在她身侧说着庆王如何等她,走的时候脸色如何难看云云……
府前,女子清丽身影自廊下站住,她顿了顿,却是开口:“明日派人去杨府,告诉杨府的人,让杨大人下了朝在府上等着,本宫要去见他。”
第二十三章 今夕02
整夜的雨未停,窗外雨声莎莎,雨丝缠绵。
沉厚檀木宫门仿若隔开一冷一暖两个世界,珠帘轻撞,两名御侍宫女捧着白玉药盏疾步退下,内室闻得男子浅浅的呛声传出。
用棉帕擦拭嘴角的药汁,世弦顺手便丢给一侧宫人。中常侍忙抖开风氅替他披上,他病中体弱,侍候的人自是怕他挡不住雨天的冷气。世弦的双颊虽依旧染着苍白,精神看似良好,看王德喜神色凝重,他还同他玩笑:“绷着脸作何,朕难得心里高兴,懒得见你这样的脸色。”
王德喜一惊,忙低下头去:“奴才该死!”
他已浅笑一声,转身出去。
王德喜抬眸看了看,这才忙又跟上。皇上说高兴,他不知道他高兴什么,是昨夜和大长公主说的话吗?
*
晶莹水珠自翠色叶尖滴落,密密雨帘将满园景致蒙上一层模糊的影。干净空气里,无尘无埃,什么浑浊都像是散尽。
一抹鸦色身影急急穿过院落,远远便瞧见廊下女子的倩影。
水滴自房檐落下来,冰凉感觉从掌心弥漫至心房。
“臣参见公主。”
油纸伞被收纳至一侧,鞋袜上还沾着湿气,地上的湿印清晰无比。杨御丞敛息朝令妧行礼,清凉眸光落于那半隐在裙裾下的丝屡上,他进门便闻得下人说大长公主来了,还唯恐是自己听错了。那日求娶之后,他不曾去见她,她亦不曾来找他。没想到今日,她却突然来了。
“公主,外头微凉,不如请公主入内小坐。”他匆匆又补上一句。
他仍是恭敬地低着头,令妧收回素手,用帕子擦了擦青葱指尖,略笑着道:“杨大人这府上满园修竹倒也不失为一道独特风景。”正是繁花时节,这园子里却是到处一片青葱之色。
青竹叶,青竹香,青竹之色。
杨御丞略微动容,昔日家父是个爱花之人,时常命人在府中栽上各种各样的奇花。后来父亲去世,也是那一年,太皇太后薨,驸马殁,大长公主从邯陵回来,往后他与杨妃各为其主,分道扬镳。他一怒之下命人拔了所有花卉,满园换上翠竹。
房前院后,窗口门外,俱是青翠凉意。他这一生,也只为那一个女子,繁华浮尘,片叶不沾。
只愿她——安好。
“臣不过是懒得打理花圃罢了。”
他的话语淡淡,却叫令妧舒心一笑。不曾听他说早朝有异,看来世弦的确是好些了。裙裾略动,她玉手扶着廊柱自凭栏处坐了,抬眸道:“杨大人也坐吧。”
“臣不敢。”他垂目施礼。
她闲笑出声:“这在你府上,你是主我是客,有什么敢不敢的?”
左右无人,四下除了雨声便只剩他二人偶尔几句说话声。杨御丞迟疑片刻,到底是上前坐了。令妧已破声道:“本宫要在杨大人府上见一见南越冀安王爷的世子。”她大长公主的身份,约世子在墨兰别院相见不合适,直接去行宫也不合适,想来想去,只能找杨御丞帮忙。
第二十三章 今夕03
杨御丞自是吃了一惊,忙问:“此事……皇上知道吗?”
说到底南越皇帝派来接康太妃的人是庆王,世子不过是个陪同,殊不知公主要见他作何?
意料中的话,令妧却微敛了脸上的笑,话语亦是沉下去:“本宫做事,何时还需要问过皇上了?杨大人果真忠于皇上,连着本宫的话也不听了吗?”
周遭淡淡的气氛瞬息被屏退,杨御丞不顾礼数略略抬眸,她眼底再不是之前的平静,瞳眸寒光迸出,他记不清有多久不曾见到这样的大长公主了,心下一阵吃紧,他道了句“臣不敢”起身便要跪下。
纤弱手臂就这样稳稳按住他的肩头阻止他起身。青纱朝服在身,被她按住的肩胛处却是隐隐有一抹冰凉传至。叫杨御丞分不清究竟是因为这雨天的湿气,还是她指尖冰凉的体温。千言万语,于齿间唇瓣仅仅剩下一句话:“臣想问一句为何?”
令妧施施然撤了手,又一抹闲笑于嘴角绽开,语声更是低柔:“大人从来不问本宫的决定,这一次也不必问。”丝帕缠绕于指尖,她浅浅睨着院中盈盈翠景,又道,“寻个理由请世子前来,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去吧,本宫就在此处等着。”
凭栏处的人影已消失,搁在一侧的雨伞也不见,水渍却依旧。
金甲丹蔻缓缓嵌入掌心之中,华美脸庞沾上薄薄一层水汽,令妧恍惚中似是又见世弦生气的脸,含怒的眼。
*
华盖仅随也挡不住漫天雨丝斜飘。
世弦下了御驾,才抬眸,便见宣室殿前,女子单薄身影孑然立于风中。
玉致见这边御驾过去,接了侍女手中的伞步下玉阶来,替过世弦头顶的伞,闻得她轻声问:“皇上龙体可有好些?昨儿臣妾来,却说公主也在。”目光悄然落在他消瘦脸庞,那墨晶双瞳却沉着平静,丝毫瞧不出其他。
世弦低倦咳嗽两声,只“唔”了一声并未说话。
殿内,早有宫女奉了茶盏过来递于他,他接过喝了两口,回头见玉致立于一侧,神情有些局促。他知道她是为了大长公主的事,当年驸马之死他实则也并不了解。不过要说驸马死于非命,他自然是信的,这一个对大长公主的怨恨在他面前素来不掩饰,他也习惯了。有太监入内禀报着说庆王在御书房等着见他,玉致又呆呆立了会儿,终是告退出去。
中常侍命人入内伺候皇上更衣。
“皇上若是不舒服,奴才去回了庆王爷请他改日再来吧。”
世弦却摇头。他虽拒绝了庆王求娶大长公主一事,却不会拒绝他入宫。他不想康太妃南下是为了争取时间另想法子,庆王也不想康太妃这么快走,欣徽公主母女团聚不是他此来的目的。正是如此,世弦暂且也能松口气。不过走不走,横竖就在这两日了。
*
瑛夕趁空去裴府还钱,冒着大雨前去,却是不想里头竟空无一人。她在外头敲了好久的门,掌心都痛了也未见裴毅出来,无奈只能先回了杨府。将伞上雨点抖尽,她又伸手拍了拍肩上的水珠,欲转身时瞧见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靠近。
第二十三章 今夕04
车帘卷着雨珠,冷风从微掀的窗口窜入,拂过面额,果真就觉凉凉。
马车于杨府前停下,杨御丞先下了马车,迎得允聿出来,才闻得他轻笑道:“世子请吧,人已在里头候着了。”他一施礼,未及往前,而是自一侧立住了。
允聿略略一怔,杨御丞此人他不甚熟悉,却也知这是北汉少帝登基以来京中最年轻的权贵。位极人臣,嫡妹杨氏冠宠六宫,若论得意,怕是无人能及杨御丞。允聿与他素无交集,今日他却亲至行宫,说他今日要找的人找着了,此刻正在杨府。
允聿只笑笑,装作吃惊又兴奋的样子。他的心中明白,杨御丞此言不过是个借口,莫不是少帝要见他?这般着急……可是为了他替胤王求娶大长公主一事?
整个杨府的人显然是事先被吩咐好的,允聿独自撑伞入内,雨点落在伞面清脆若丝竹音,除此之外,细细碎碎只闻得他自个的脚步声。满园修竹扬着翠枝,迎着风雨,分明是这清冷空气中的一分春色,却因那青青翠翠的色彩,叫人恍惚中辨不出秋冬。
若待到冬日里,皑皑白雪压弯三两竹枝,碧色竹叶载雪,苍茫里秀着绿意,那样的美景才是极致。
允聿不免伫足一望。
远处,一声“瑛夕”隔着空气,穿透了冷风雨帘悄然传至。
伞下颀长身形一顿,伞面微抬,密集雨丝下,英俊脸庞已然生出了诧异。他以为是杨御丞用来搪塞外人的借口,竟是真的?
他要找的那个人,真的在杨府?
万千雨丝飘落,伞下的人脚步声飞快。一路穿过竹间小道,雨点渐大,他的脸上缓缓绽开了笑。
令妧远远地就瞧见雨帘中那抹小小身影,她又唤她几声,瑛夕跑得越发地快。脚下连带着雨水飞溅,她一头冲进廊下,秀眉紧拧着,满肚子的苦水正要向令妧倒。身后,蒙蒙雨帘中,男子一声“瑛夕”清晰传至。
瑛夕一阵吃惊,本能地回眸瞧去。
阴霾天色下,依稀可见男子纳白长衫,他的伞面一掀,满目柔光俱看向廊下女子。
他又叫一声瑛夕。
侍女呆立着,虽还隔得远,瑛夕却并不认得这个男子。可他却知道她叫瑛夕?瑛夕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今儿真是稀奇的很,大雨天的裴家主仆不知去了哪里,现下又有个陌生人追着她叫她的名字。
她看着他步子渐快,最后干脆跑起来。
风吹得伞面微掀,长发衣衫上全是水印,他却仿若未知。玄色靴子带着湿印迈入屋檐廊下,他的脸颊染笑。瑛夕咽了咽口水,才欲问他是谁,只觉面额一阵凉风,面前男子与她擦肩而过,他的目光直直越过瑛夕肩头,直直往前。
“瑛夕,真的是你?杨大人果真没有骗我!”
他不顾另有人在场,手中雨伞已丢在地上,伞沿尚有雨水滴落。沾着雨水的手紧紧握住令妧冰凉双手,他的脸上眼底全是笑。
溪边亭中的誓言不曾忘记,记忆中女子的音容笑貌不曾忘记。
徐徐凉风拂动女子轻柔发丝,几缕散在额际,他抬手替她拂开,只看她痴痴望着他,墨色瞳眸沉着震惊,却仍是挡不住她的绝代风华。
他的瑛夕,长大后的瑛夕就该这样的美。
他又笑了。
绵绵延延,讶异中溢满快活。
第二卷 涅槃
第一章 推开01
掌心下,女子纤弱皓腕一动,纤纤手指飞快自他手下抽离。他一阵惊窒,一声“瑛夕”未及脱口,眼前素色身影微移,音色中略带半分清冷:“世子爷请自重。”
话落瞬间,空气也似凝结。
他撑大了眼睛愣愣瞧上半晌,记忆中那熟悉身影此刻切切折映在他的眼眸心口,她不再唤他“允聿”,却是叫他——世子爷。
语声冰冷而生分。
令妧略覆下眼睑,广袖垂落,恰到好处掩饰了她指尖的颤意。心底却如电光闪石,一寸寸念及所有的这一切。
恍惚间,又似看见那晚世弦笔下的字——允。
墨迹宛然,那般真真切切。
她起初以为让世弦纠结之事是是否允康太妃南下,再后来又曾想兴许是为了庆王求娶一事,可她却忘了那也有可能是一个名字——允聿!
溪边亭下清凉,外头乌云密布,密密地落着雨。令妧是悄悄溜出寺来的,彼时正折了一片荷叶挡雨。遥遥瞧见那亭子,她轻快地跑上前,不想有人从另一侧跑来,她轻易就撞入那少年怀。他满脸的雨水,看清了来人却是笑:“我认得你……”
便是那一句“认得你”,惊得令妧狠狠一推手,推他出了亭子,翻出凭栏,径直滚入了一旁溪水中。只因母后曾说,生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况且她分明是不曾见过他,他却说认得她。
他狼狈从溪水中爬起来,追上惊慌失措的令妧,一把扣住她的肩。她惊叫着救命,他一时黯然,捂住她的嘴皱眉:“分明是你想推我入水溺死我,你叫什么救命?”她眨巴着眼睛,面前少年一脸泥藻,却依旧盖不住那俊挺鼻梁,灼灼凤目。后来他告诉她,他和他爹住在山下,时常瞧见令妧独自一人来这边玩,故而才说认得她。
此时廊下,眸华一抬又落在他的眼底。像雾像雨,再不若早年的单纯。那青山碧水下的少年,她以为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原来他就是冀安王爷的长子,原来允聿就是他。
要说骗,她又何尝不是。
她胡乱诌了侍女的名字给他,告诉他,她叫瑛夕。
见他二人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