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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明知道那个男人一直在利用我……阿绫，你不要像我这样……”
“这个世上，最不能去相信的，就是爱情。”
白绫在袭苑的话里好像抓到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抓到。她疑惑地看着突然又平静下来的袭苑，她布满泪水的脸上闪现了一种白绫看不懂的情绪。突然间，一股红色的液体从袭苑的嘴角流下，紧接着又从她的双耳中流下……白绫惊恐地慢慢睁大眼睛，袭苑的双眼中流下两道血水，混着眼泪，显得更加可怖。
“我回去必死无疑，与其死在那个人面前，还不如这样。”
白绫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她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接住慢慢滑落的袭苑的身体，却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被袭苑反抓住。
“记住，杀死我的人，是白莯音！一定要记住！”
此时如一片落叶般的袭苑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这么大的力气，竟将白绫的手腕紧紧抓住仿佛要将它折断一样。白绫张了张嘴却发现失去了声音，她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只能一眨不眨地看着袭苑已经扭曲的脸。
那瞪大的血红的双眼，那布满鲜血的脸庞。
袭苑，到死也没有闭上眼睛，到死也没有让白绫放下包袱。
师父啊，你可知道，你的死，让我永远失去了自由？让我永远，带着仇恨，这样如行尸走肉般，生活下去……
白绫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山洞凹凸不平的山壁。颈边突然一凉，白绫面无表情地迅速伸出手将颈边的异物掐断，凉凉的液体溅了白绫一身，白绫嫌恶地看了眼手中被自己一掐两段的白蛇，顿了一下，闭上眼睛舔了一下手上的蛇血。
“真恶心。”
白蛇像是受到什么召唤一般一下子全部聚集到了这个山洞之中，“嘶嘶”地吐着鲜红的信子，在白绫半躺的石床下围绕着久久没有动作。白绫却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随手一挥衣袖，从袖子里飞出的白绸如利刀一般迅速斩断了一条条蛇，喷涌而出的血液染红了白色的绫绸，令人吃惊的是，那抹刺眼的红色却在慢慢消褪，绫绸依旧洁白无暇。
就好像在饮用蛇血一般。
白绫又随手斩了几条蛇，而后悠闲地打了个哈欠，喃喃道：“白莯音，你什么时候能来呢？”
我什么时候，可以结束我的战争呢？
第42章 白绫章（5）
当行风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在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梦中，几乎完全被冰冷与疼痛覆盖。让他失去父母和家的那场大火在他的眼前不断循环，那本应灼热的大火带给他的却是彻骨的冰寒。他很想离开那里，却无能为力。直到他在那充盈着呼救声、尖叫声、绝望的哭喊声的黑红交替的修罗世界里终于听到了其他的声音——熟悉的甜美的歌唱。好像有人在叫着他的名字，有人握住了他的双手，有人将温暖传递给了他，他才终于摆脱了梦魇。原本以为已经走入阎王殿的他，才终于感到自己是活着的，实实在在活着的。
而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眼角竟是有些微湿。
终于回来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脑袋虽然仍旧有些昏昏沉沉，但他看到了亮光，属于白昼的亮光。床边响起一声惊呼，行风扭过头去，却看到了郑轩文端着一盆水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最先看到的，竟然不是她……心里有些失望的行风撑着自己的身子半坐了起来，挑眉看着傻傻站着原地不动的郑轩文：“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醒过来？”
郑轩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水盆往旁边的桌上一放，凑到了行风跟前：“我的太子爷爷诶！你可知道你昏迷了多久？本少爷都在担忧是不是要给你准备后事了！”
行风额上青筋跳了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一醒来就看到你，真是太不幸了……”
郑轩文嘴角抽了抽，哼了一声坐在了床边，撑着脑袋看着他颇有些幸灾乐祸：“看你眼睛瞟啊瞟的就知道你想见谁！不过——你确实要失望了，如果你幸运一点，你见到的也只会是谢丫头！”
行风一愣，倏地扭头看向郑轩文：“她去哪里了？”
郑轩文摊了摊手很不愉快的样子：“穆国皇宫！凌铃去穆国的皇宫找铃襄公主去了……呀这凌丫头也真是的，太不把我们当朋友了，竟然隐瞒了这么久！明明知道我仰慕铃襄公主已久……我就说她怎么对铃襄公主和武烈皇后的事情那么清楚，原来她是铃襄公主的弟子啊……”
行风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她为何去皇宫？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轩文回想了一下，叹了口气看着行风：“那日你晕过去之后，那黑衣人就走了。之后你一直处于昏迷中，气息微弱，浑身冰冷得就和尸体一样！凌铃一直关在房里不眠不休地为你施术减轻诅咒带来的负面效果，直到你脱离生命危险之后，她才出了房门。她说那黑衣人的目的是铃襄公主，而能解你诅咒的也只有那黑衣人和铃襄公主。她虽然暂时让你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诅咒仍在持续且加快速度地削减着你的生命，若是在那黑衣人规定的时限内请不出铃襄公主，你必死无疑。所以她昨天刚为你施完术就赶忙跑去云泱找铃襄公主了，让我们等你醒来之后直接去沧溟山等她。”
“所以你们就让她这么走了？”低沉的声音从行风嘴里发出，带着一丝森冷，郑轩文浑身一颤，就看到了行风阴沉的脸色和完全冰寒的视线。
郑轩文无法与他对视，连忙低下头来，忐忑地开口道：“对……不然能怎么办啊……”
“那皇宫是什么地方？岂是能容她轻易进出的地方！那铃襄公主亦是被禁锢在深宫之中的，又岂是她能轻易见到的？这样危险的一件事，你竟然就这样放她走了？！”行风皱着双眉看着郑轩文，只觉得怒火中烧。那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竟然不等他醒来就贸然行动，她难道不想想后果的吗！
听到行风的严厉斥责，郑轩文也无法保持平静了，他也一下子火了起来，猛地站起来狠狠地瞪着行风：“好好好，全是我的错！那你说怎么办？你不是一直很自信很从容的吗？怎么一见到黑衣人就半死不活了？你说我能怎么办！你又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那一大堆烂摊子要怎么收拾？如果你死了，我们又该怎么办！你说啊！”
行风心里刺痛了一下，扭过头去：“我不会死的。”
郑轩文哼了一声：“得了吧，这个索命诅咒拖了这么久你还不是束手无策……”
行风冷冷瞟了一眼郑轩文，郑轩文一哆嗦，心想着好吧好吧，这太子大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训诫什么的差不多就行了，也不能得寸进尺……他轻咳了一声目光闪了闪：“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就上路……”
“不，今晚就起程。”行风淡淡道，“早些去也好摸清地形。”
郑轩文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子僵硬地扭头道：“真亏你这种状态还在考虑这些……我想你要是死的话一定是用脑过度累死的……”
行风看了郑轩文一眼，悠悠道：“总比笨死的好。”
郑轩文：“……”
最终郑轩文一摔门气鼓鼓地离开了。
而在他走后，行风对着空荡的房间沉声道：“桓铭。”
一个黑影在从屋外闪进跪在了行风跟前：“属下在。”
“曾浩的事办得如何了？”行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属下已将主上的书信送至秦大人处，相信不日就会着手调查。”桓铭道。
行风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平常，语气却带着微冷：“为何没有跟着她？”
桓铭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殿下身边现只剩下属下和清邑了，如今朝廷不稳而之前又因属下的失职让殿下深处险境之中，本便是戴罪之身，又怎能离开殿下半步！”
行风没有说话，他淡淡的视线望向窗外，半晌才叹道：“罢了，也不能怪你们。若是要跟着，她定也是不愿的，退下吧。”
桓铭担忧地望了一眼行风，也只能依言隐去了身形。而行风却是仍旧望着窗外，眼底满是忧色。
穆国云泱的沧溟山是一座稀有的灵山。这里常年笼罩在浓浓的雾霭之中，影影绰绰，显得十分神秘幽静。山间草木茂盛，有着数不胜数的罕见生物。沧溟山清净空灵，风水极佳，是天地灵气聚集之所，故有“灵山”之称。当年武烈皇后便是在此山之中发现了蕴藏着强大灵气的墨雪双灵石，并将此地划为隐锋军的修炼之地，每年夏至都会带领隐锋军到沧溟山进行修炼。这里充沛的灵气可以使术师的灵力大增，使对术法的修炼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里，便是琳琅郡主白绫向铃襄公主白莯音的约战之所。
谢千浣吃惊地张大嘴巴抬头望着隐藏在茫茫云雾中的高耸的山脉，不禁感叹道：“这里比无香谷还要干净，好像干净得什么都没有一样！”
郑轩文觉得有些冷，抱紧了胳膊缩了缩脖子：“不愧是灵山啊，真是又静又冷……”
行风也在山脚下仰望着看不见顶的沧溟山，眼里似乎有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他转头打量了一下环绕在周围那些在入秋之后仍旧青葱翠绿的草木，淡淡道：“白绫怕是已经到了，我们进去吧。”
“啥……啥？！你说那个黑衣人已经到了？！”郑轩文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说话都有些结巴。虽然听凌铃说过那个黑衣人便是穆国九王爷的女儿琳琅郡主白绫，但是想到一个不过年方二十的女子，便将行风搞成这般狼狈模样，那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母夜叉啊！想到这里，郑轩文倒吸一口冷气，不会才刚刚到这里，就要和那母夜叉打照面吧？
行风斜睨了郑轩文一眼：“怎么，怕了？”
郑轩文眉毛抖了两抖，双手叉腰望天道：“谁……谁怕了！本少爷可没有怕的人！”
若是这话让留在客栈里看包的书未听到，免不了又要鄙夷地睨上郑三少爷两眼，恨不得大喊一声“少爷你还真是厚脸皮”之类的。
谢千浣却是满脸忧色：“也不知道凌铃怎么样了啊，她有没有成功见到铃襄公主呢？”
郑轩文说：“她可是铃襄公主的弟子，这点小事肯定没问题的啦！”
说话间，行风已经抬腿往前走了：“与其说些有的没的，还不如亲自去看看。”
郑轩文撇撇嘴，装什么装呀，明明最担心的就是你好吧！还真是要面子啊太子殿下！你要是老这样怎么能追到女人啊……虽是这样腹诽着，郑轩文还是不敢怠慢地紧跟在行风后面走进了沧溟山——开玩笑，这大雾蒙蒙的，万一走散了，说不定会成为什么稀奇古怪的野兽的饵食吧！郑轩文咂咂嘴，顺便回头让谢千浣也跟紧了，还是小命要紧啊！
而在洞窟之内，盘腿坐在石床之上闭目冥想的白绫也慢慢睁开了双眼。
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有些紧张。五年的时间，她终于再次等来了这一刻。不过这一次，没有了她的父王与母妃，没有了她的师父袭苑，只有她自己。这次是真正的，属于她自己的战争。
远处传来轻轻晃动着的铃铛脆响，一声一声撞击着白绫的心脏。白绫下了石床亭亭站立着，她望着远处那个模糊的身影，一种异样的情感在心里涌动着。
原来，当初那个小小的女孩儿，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啊。
她握紧了双手，直直地凝视着那袭泛着淡淡蓝色的衣裙向自己慢慢走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依旧轻纱覆面，看不清面容；依旧用系着铃铛的丝带，简简单单地绾着发；依旧身带淡淡的梨花香气，脚踏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只是，原本娇小可爱的孩子，如今已身姿窈窕，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而她们之间，也不再是“绫姐姐”和“阿音”的关系了——虽然，从来就不是。
白绫抿了抿唇，突然觉得喉咙口有些干涩，她怀着复杂的心情，望着眼前的人儿道：“好久不见，白莯音。”
蓝衣女子静默了半刻，随后开口道：“绫……琳琅郡主，好久不见。”
平板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那面纱之后传来，白绫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呵，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我已经放弃了所有，只为了打倒她；我背负了无数的仇恨，只为了完成我对她的仇恨。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那么，为什么还要在意她是不是用了变音术与我说话？她，终究是我的敌人，从始至终，都是。
第43章 白绫章（6）
“公主您可真有勇气，竟然一个人前来？”白绫挑了挑眉，右眼中波光潋滟，竟带着一丝娇媚和轻蔑。
铃襄公主没有说话，因为看不到表情也听不见真正的声音，白绫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而过了半晌，铃襄公主才开口：“我……本宫怕思阙和长约误事，便让她们在下面候着了。”
本宫？
五年前的白莯音，从来没有对她用过“本宫”这个明确着身份和地位的自称。果然，五年前的她，完全是逢场作戏，与玄夷皇一起，布下了那样一个圈套么？
而铃襄�